聲音淡淡然，“要朕賜婚？堂弟把庚帖呈上來吧。”
東方毓被掐中七寸了。
“這個……那個……臣弟還需要準備一下。”他面色漲得通紅，眸子不由自主地掃去東方俊那裏。
東方俊哪有辦法，橫過眼去裝沒看見。
東方昊從容淡定，直起身子，狀似體貼地問，“堂弟知道庚帖的格式麽？”
“啊？”東方毓慌張呐。
“上頭要有姓名、籍貫、生辰八字、祖宗三代。”東方昊細細地交待他，又把那張紅紙移過去。
“呶，便如這一份，皇叔找千佛寺的主持慧悟法師看過，說是良緣。”
“啊。”東方毓徹底傻了，小俊臉上浮起個囧字。
東方俊看不下去了，再不說話，這傻小子要被五皇兄玩壞了。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門兒清。
東方昊看着威嚴，喜怒不現，其實心裏頭有一抹子蔫壞，尤其喜歡逗弄東方毓這隻耿直的萌蠢。
也虧得東方毓一直沒悟出來，被他玩得團團轉。
“皇上，堂弟喜歡的這個女人，從山崖上摔下來失了記性，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來自何方？庚帖上的内容，怕是不好準備。”
東方俊老實交待。
東方毓猛點頭，眸光特别真摯，“皇上，臣弟喜歡這個女人，就象您喜歡貴妃一般，非她不娶。”
果然拿阿九出來說事兒了。
東方昊揚起眉，似笑非笑地看他，“她可以和朕的貴妃比麽？”
東方毓昨晚大半宿沒睡，就想着這個問題呢，這會兒就跟高考押中考題一般，眉梢兒一抽，眸子都亮了一格。
果然是想到透徹了，馬屁拍那叫一個溜啊。
“皇上，這個問題吧，八堂兄和燕小侯爺也問過我。當時臣弟就暈了，貴妃琴棋書畫繡，世所罕匹，相貌姿儀又是絕代風華，這世上哪裏找得出能與她比的女子？鄭美眉斷然是不如的。但是貴妃配的是皇上，大餘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皇上雍容高貴，神勇威武，英明果決，學富五車，也是無與倫比之人。臣弟比您遠遠不及，自然不能要求鄭美眉有貴妃的風采。”
歇一口氣，他繼續道，“但是臣弟喜歡她的這顆心，卻可以與皇上相匹及，若是不能娶她，人生還有甚個意思。”
東方昊唇角微微抽起，眸底掠過一些欣賞。孺子可教，在前方鍛練了兩年，果然有長進。
東方俊也是刮目相看，側過臉去打量他。
腦子好使，話語有邏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重點是臉皮夠厚……且看皇上如何發落他吧。
轉過頭，眸光投向東方昊。
說完了這篇充美了溢美之詞的實在話，東方毓的心裏頭其實沒底，手指攥得緊，眸光更是熱切，巴巴地瞅着東方昊。
被這兩隻這般地盯着，東方昊依舊淡定，唇角抿成一條線，手指在案幾上點點點。
“她叫鄭美眉？”
“嗯呐。”
“真名？”
這個麽，東方毓又傻了，嚅嚅道，“她說她失了記性，不知道自己是誰？來自何處？鄭美眉這個名字不錯，先拿來用用。”
東方俊擰一記額頭，微微搖頭。
得，前頭的馬屁白拍了。
東方昊倒沒有揪着不放，揚起眸，語氣沉沉地問，“這個女人是你在雁城撿的，那裏是前線，什麽樣的人都有。朕給你幾個假設，你好好想想，再給朕一個答複。”
東方毓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眸子盯得緊，語調緊張，“皇上請講。”
東方昊淺淺地眯起眼，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眸底迅速地掠過一絲蔫壞。
面孔繃起來，聲音很嚴肅。
“第一個假設，鄭美眉是北地國的細作，她裝失憶騙你，功成之後，她會回去北地國。到時候你人德兩空，孝親王府名聲大墜。”
東方毓粗眉毛緊起，呼吸跟着沉重起來。
“第二個假設，鄭美眉隻是普通百姓，也果然是失憶。但是她其實是有婚配之人，他日，她想起之前的事情，或者她的夫婿找上門來，你又該如何？”
還可以這樣？
東方俊也被驚到了，眸光落到東方毓的身上。
這女人會做菜，會不會真如皇上所言？
東方毓緊張地扭了扭身子，面色黑了不止一格。心裏頭哭聲一片，皇上，您太會想了吧。
東方昊挾一記眸，面色從容，道理要講透，萬一個萬一呢。
“第三個假設，鄭美眉是北地國的細作，她也果然失憶了。日後，她想起之前的事情，重新幹起細作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相比較第二個假設，東方毓覺得這個還容易接受些，面色反而好看了些。
東方昊一直在觀察他的面色變化，心下了然，這個果然是真愛。
下面就簡單了。
“第四個假設，鄭美眉隻是普通百姓，其實她也沒有失憶，隻是覺得你是世子爺，想一步登天，騙你娶她。否則以她的條件，能入到孝親王府做妾，就已經萬幸了。”
聽到這裏，東方毓松出一口氣，這個斷然是可以接受的。
東方昊靜靜地看他。
“這四個假設都是皇叔不能接受的，你若是能夠給出合乎情理的答案，這件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東方俊呵呵哒。
五皇兄綿裏藏針，這四個拳頭打過來，哪個都不容易接啊。
東方毓擺出一張苦逼臉，“皇上，您如何才肯支持我？”
東方昊掀一掀眼皮，沒好氣地說，“昨日皇叔去了皇陵，找先帝訴苦。走之前，他與朕講，子承父業，要朕替他作主，把你這個不孝之子給說服了。你覺得朕該如何支持你？”
東方毓愣怔，垂下頭不說話。
東方昊揚起眸，看向東方俊，“皇弟與堂弟自小便是一丘之貉，朕的意思已經講清楚了，你也幫着參謀一下吧。”
這成語用的。
東方俊無奈地扁一記嘴。
掉過頭去看東方毓，那小模樣也實在是可憐。
“皇上，堂弟喜歡鄭美眉，就算她一二三四個假設全都可能，咱們也可以内部操作一下。臣弟負責給她找個身份，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庚帖、媒妁之類也是可以弄的。”
東方昊抿了抿唇角，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們。
“把朕說的四個假設，仔細想清楚，對于可能發生的結果要有一個處理應變的方法。再拍着胸脯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或者願不願意承擔最壞的後果。然後再說。”
東方毓猛地擡起頭，若有所思地凝起眉頭。
當年五堂兄在救下楚氏的時候，就是這麽個思路吧。
都是聰明人，東方俊也如醍醐灌頂一般。
半刻鍾後，這對“一丘之貉”從議事殿裏出來。
東方毓誠懇之極，“堂兄，您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咱們都要有一個決斷。”
“唔。”
出得皇宮，二人分手告别。
各自思考人生大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