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阿九便是呆在這裏。
在裏頭的時候,她可有想過本王?
客房很簡潔,僅一張床和幾個櫃子,床單看着也是粗糙。與梅花小院裏頭的雕梁畫棟、低調奢華,莫得比啊。
東方昊緩緩地走進去,語調冷淡,“說說,她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小二是個心思細緻的,回答這類問題甩了掌櫃好幾條街。
就是心情緊張,聲音略顯顫抖。
“那位小姐長得真漂亮啊,眼眸很亮,唇角有兩個梨窩……當時我就在想,老天爺開眼了麽?降了個仙女兒來咱們驿站。”
東方昊坐到床上,緊蹙的眉頭松緩了些,“你也覺得她很漂亮。”
小二驚懼交加,悟出自己說錯了話,好好地說事情,幹嘛要加上自己的評語。
小老百姓的反應都是真摯與純樸的,“撲通”一聲,果斷地跪下來,“小人不敢妄議。”
東方昊平靜地看他,聲音淡淡,“繼續說。”
小二的脊背上堆滿了汗,浸濕了衣裳。
使勁地咽下兩口唾沫,他認真且仔細地交待起來,“她脾氣很好,客氣禮貌又與人親近。看了客房後,她很滿意,說比她昨日晚上睡的那個地方強多了……”
小二正說着呢,突然聽到很輕的一聲笑。
就跟見了鬼似的,他偷偷地瞄一眼東方昊。
面色平靜如水,眸底卻有些小小輕快,一掠而過。顯見得剛才的那聲笑,是從他這裏發出來的。
小二回憶了剛剛說的話,似乎沒什麽毛病?
“繼續說。”聲音松緩了些。
“是,王爺。”
小二撓了撓頭,突地想出了點什麽,遲疑地說,“那位小姐的發型很怪,沒有挽髻,拿了塊大巾帕,把所有的頭發紮到……大概這個位置。”
他拿手在頭上比劃了一下。
東方昊的眸光泛出流光,唇角微微勾起。
阿九出自高門,自小便有人侍候,自有丫鬟幫着挽髻,估計自己不太會。荒郊野外的,隻好這麽随便地處理了。
腦回路拐了拐,腦海裏浮起她趴在馬背上,疾馳而去的背影。
頭上确實紮了老大的一塊巾帕,從後面看,也是很好看的呢。不知道正面是個什麽模樣?
自行腦補了一番,哪個角度都是美。
心情又松緩了些,冷峻的面孔上浮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繼續講。”
小二又偷瞄了他一眼,感覺氣氛好多了。
膽子大了些,聲音也不抖了,把楚思九進來以後說的話、做的事,一樁一樁地講出來。
評語是不敢加了,卻有了好些模仿,說得聲情并茂。
東方昊默默的聽,心裏頭有一汪清泉汩汩地流動着。
阿九,沒有你的日子,真的是荒蕪啊。
深沉的歎息,漫長而悠遠……
終于,講完了。
小二的膝蓋都跪得腫了,眨巴着眼看着東方昊,“……然後,小的就暈了,醒來後便在櫃子裏頭了。”
他估摸着王爺不會想聽他的心路曆程,果斷地閉上了嘴。
沉默。
長時間的沉默。
終于,東方昊站起身來,淡淡地說一聲,“賞。”
小二也得了一錠挺大的銀子,眸子裏生出了光,陡然生出與掌櫃一般的想法,這脖子歪得值啊。
……
另一頭,海清早已問完了掌櫃。這兩人堪稱短平快,一問一答,簡潔又有效率。
與樓上那對的問話方式,不是同一個流派。
之前派出去的探子陸續回報,得了切實的消息,他又出去偵探了一番。
待到東方昊從樓上下來時,已經有了一個确實的結論。
“王爺,您真是料事如神呐,如夫人确實去白城了。速度快的話,今日傍晚他們就能到水澤通,肖劍大哥就是去的那裏,屬下已經傳消息過去,讓他嚴密查控。”海清心情不錯,眸光躍躍。
肖劍的功夫不錯,水寒冰傷勢未愈,兩邊對上的話,成功率五五開。
東方昊抿緊了唇,眼風冷冷地掃着他。
“本王猜他們會避開水路。”
海清微怔,眉頭擰得緊,“王爺爲何這麽講?”
東方昊面色很平淡,“如夫人喜歡騎馬,水寒冰的那匹馬是世上少有的骅骓馬,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不會放棄這匹馬。”
有道理哎。
海清的腦回路轉起來,鳴沙在陸路,他的功夫比之肖劍要差一些,成功率掉到了三成。
诶,可惜王爺要回業城,否則……
打住打住,這個問題不能繼續想。
而且還要繼續表忠心,表信心。
“王爺,您放心回業城,屬下一定會把如夫人找回來。”
盡管心中沒底,言語還是要豪邁,不然王爺不回去啊。
東方昊哪會不知道他的想法。
“蘆城的信送出去了吧。”
“送了,無意外,明日許墨大師兄便會到清水鎮,屬下會在這裏等他。王爺您就去業城指揮,屬下會事無俱細地給您傳遞第一手的消息。”
“唔。”
東方昊不再多言,悶沉着臉走去驿站外頭。
業城的侍衛已經把“黑霧”帶過來了,翻身上馬,又昂起頭。事已如此,總歸是要面對。
夾一記馬,他默然離去。
……
業城,皇宮。
皇帝東方歸一與他的好皇弟孝親王聊天中。
“楚氏離開清水鎮,打算去白城?”
“對的,暗衛已經跟過去了,會在中途找尋機會截殺她。”東方慕一做了個殺的手勢。
東方歸一微微颔首,“楚氏也是個怪,這麽多人,這麽多回都殺不了她,不知道這一回,能否一舉中的。”
東方慕一也是納悶,搖頭道,“确也奇怪,有幾回明明都快成了,又功虧一篑。哦,朱雀街的那回刺殺,好些人都認爲是您幹的。”
東方歸一微微揚起頭,“查出是誰幹的麽?”
東方慕一面露難色,“這個人藏得深,皇弟出了好些暗衛都沒能探着。唐靖也失蹤了,無意外該是被滅口了。”
東方歸一輕輕地捏着額頭,歎息道,“朕老了,這些事情要留給昊兒去辦了。”
“皇兄。”
東方慕一偷偷地瞟他,遲疑着問,“您既然已經定了昊兒做太子,爲甚到現在都不宣布呢?”
東方歸一的眸底似有似無地掠過一道寒光,“楚氏不除,朕心不安,此爲清君側。隻要楚氏的死訊傳出,朕就會下旨,立昊兒爲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