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時,楚思九時常與人相約露營,偶爾也會去遠離人煙的荒郊野外。卻很少去這般的密林。
一來是因爲這樣的林子少,二來還是出于安全的考慮,容易迷路外加野生動物的不可預測性。
當然了,以她這種級數的戶外高手,偶爾也會獲得這樣的邀約,去過那麽一兩次。
各種超眩的裝備。
诶,一千年的差距,莫得比啊。
幸虧她有這一世的科學院--紅葉山莊的支持,混了三樣稱手又實在的工具。這回能從業城出來,功不可沒。
還有就是臨出門時抓得那幾塊糕點,也很實在。
至少不用挨餓了。
入了密林,首先要分辨方向。
這個她有經驗,觀察即可。
找幾棵周圍有草的大樹,仔細觀察樹幹周圍草的生長情況。通常情況下樹幹南面的草生長較旺盛,現在這個季節,南面的草枯萎也較快。
看了一段路,她大概辨清了南北。
柳城在業城的西北方向,是楚思九的第一目标。那裏水網發達,可以通到四處八方,是商賈之都。
在大餘國的地位,類似于前世的上海。
楚思九早就讓劉文成幫她在那裏建了個臨時據點,躲進去,悶頭住一兩個月,基本不會有人發現。
所謂狡兔三窟,自從她盤算着要跑,就做了幾手準備。
同樣的臨時據點,在白城也有一個。不過白城在東面,不在這次的出逃路線上。
東方昊對她的判斷是很正确的。
她确實是一個“謀定而後動”的行事邏輯。
日頭漸漸偏西,在密林中穿行的楚思九感覺到氣溫緩緩降下。想了想,她決定給自己找個休憩的地方。
這個麽,隻能上樹了。
幸好現在已經入秋,蛇們減少了活動,否則還真是麻煩的呐。
楚思九最怕蛇了,若現在是春夏季,哪怕被東方昊逮住的概率高達七成,她也會選擇去濕地。
選一棵樹葉尤其茂盛的,樹幹粗壯的……她麻利地幹起活來。
……
入得密林,東方昊這夥人就有些暈。
倒不是說他們不适應這種環境,而是不知道方向。
“王爺,這裏看着無路,實際四通八達,咱們聚在一起挺多人的,分散入林,就不夠看了,得知道一個大概的方位。”
肖劍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東方昊當然知道,一入林子,他便進入了長考的狀态。
“鳴沙,把南北方向辨一下。”
“是,王爺。”
鳴沙按着他們的方法,很快辨清了方向,“王爺,往這邊是北,這邊是南。”
東方昊不語,腦子卻在活躍得跳動着。
阿九會去哪裏?
眸底微冷,他仔細地回憶着楚思九與他講過的話。
“……如果不嫁入皇家,我希望嫁出業城。大餘國還有幾個商業發達的城市,比如白城、柳城。如果可以,我想嫁個父母雙亡,白手起家的商人。長相麽,隻要過得去就行。”
這句話一直存留在他的心底,原本有些忘了,後來見她給那些青樓頭牌們挑選郎君的标準,他陡然又想起了。
這句話是真的,她确實是這麽想的。
柳城?白城?
“肖劍,從這片密林,可以到達柳城麽?”他沉吟着。
“可以。”鳴沙在後頭搭話。
跟着東方昊時間久了,肖劍的腦子也是時常在線。
遲疑着,他給了一個重要的判斷依據,“王爺,柳城水網發達,去到哪裏都方便。若如夫人有下一步的打算,恐怕會去那裏落腳。”
東方昊也是這般想的,抛一個肯定的眼神過去。
“肖劍、鳴沙跟着本王,往柳城的方向。其餘人分散,二人一組,每個方向都要有。”
“是。”
鳴沙是十二衛的頭子,趕緊地分派下去。
一刻鍾後,這一行人,散入密林,立時都消失了影蹤。
……
楚思九知道東方昊聰明,卻不知道他這般聰明,便如一條識主的獵犬,就這麽準确地跟蹤過來了。
所以講,東方昊還是有忠犬體質的。
天色暗下來,楚思九在樹杈上給自己搭了一個簡便的小窩,勉強可以混一晚。
夜幕降臨下來,林子裏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聲音,悉悉索索嘁嘁喳喳。驟然一聽,會覺得很害怕,聽一會兒就習慣了。
靜下心來,楚思九開始想事情。
與其說想事情,不如說想東方昊。
腦子裏浮進浮出的俱是他的那雙深邃幽沉的眼睛……又是委屈,又是憤怒,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便如洪水一般洶湧而來。
楚思九隻有歎息。
他睡了慕容美人兒,美人兒又很争氣地懷了孕,再過幾個月,肅王府便會有個歡蹦亂跳的小孩,他的人生順勢便會進入下一個階段。
嫉妒啊,恨不得跳起來抓花他的那張俊臉。
然而她也知道這種情緒不正面。
她的跑路是必然的,東方昊遲早要進入這個流程,無非是早早地把這一幕端上來,讓她看到了而已。
而已啊。
卻讓她的心,那麽的痛,那麽的痛……
想做駝鳥都不行呢。
眼圈兒紅了,憋不住的淚水又湧了上來,一下子便濕潤了她的眼眶。在這個靜谧的自然之夜,她放聲痛哭起來。
據說淚水是可以淨化心靈的。
哭過一場,心情果然好多了。
一邊拿巾帕拭淚,一邊暗暗發誓。
東方昊,終究是你負了我,所以,我走得心安理得,這一世,便與你撒油那拉,再不相見了。
至于死後去不去再生石見你一面?
到時候再說吧。
潛意識裏,她還是舍不得呐。
……
密林的另一邊,離她大約5裏地的地方,東方昊靠在一棵大樹邊休憩。
追了一日,大家都累了,侍衛們在周圍尋了位置,七倒八歪的,都睡熟去了。
縱然昨晚一夜未眠,東方昊依舊沒有睡意,黑眸子淺淺眯着,腦子裏浮現的俱是楚思九的身影。
她笑,她嗔,她哭,她惱……
她勾起唇,促狹得朝他挾眸子。
她嘟起嘴,生氣地與他拍桌子。
她叉着腰,晃着腦袋,擺出一臉賤賤的笑,與他講不好意思的話。
……
摸一下眼角,發覺不知不覺中,自己又流淚了。
阿九,他在心底深沉地歎息。
本王不能沒有你啊,要如何你才肯原諒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