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城附近最大的寺院。
今日不是菩薩的重要日子,寺内人不多,善男信女們都是默默地拜佛,很是清靜。
林梓陌與崔文聯也在裏頭,他們沒有拜,一路走着看。
寺裏頭有很多佛像,還有好幾面浮雕,刻了姿态各異的菩薩像,認真看的話,幾天也看不完。
崔文聯的面色微白,眸光沉毅。
林梓陌已經來過很多回,與寺裏的主持慧悟法師也已相熟,偶爾會過去聽他講經。
有小沙彌過來,見到認識的人,會合什打招呼。
看了一上午佛像,又吃了寺裏有名的齋菜,二人出寺,往後山走去。
昨晚下過雨,山間空氣清新,略有濕氣。熟門熟路的,他們去了後面的清潭。
水寒冰放在那裏的釣竿還在。
林梓陌帶了塊厚毯,鋪到石塊上,扶崔文聯坐下。
自己則随便挑了塊幹燥的地坐下,撈過釣竿,搗了條蚯蚓裝上,正兒八經地釣起魚來。
“忠勇侯府的事情你怎麽看?”崔文聯問他。
林梓陌淡淡地笑一聲,“燕家父子知道厲害,給自己找後路呢。不過,看他們的動靜,燕家還是打算跟着東方家的。否則悄悄地溜便可,不必搞得這般大張旗鼓。”
崔文聯抿了抿唇,眸子微微眯起,“燕啓誠原本不須這般爲難,靜觀便可。還是兒女債啊。”
林梓陌揚了揚眉,“木以成舟,燕欣怡已經誕下胤景的嫡子,你說他們如何脫得了幹系?”
崔文聯默一瞬,“看北地那裏的情況,最多這個月底,胤景就可以拿下姬瀚漠,之後便會登基。咱們要做好準備,按計劃進行。”
林梓陌輕“唔”一聲,神色有些黯然,“隻是苦了思九,明面上的刀槍都沖着她去了。如今想來,獵場那仗真是兇險,若不是東方昊應對得當,皇帝定然斬了她。”
崔文聯眸光堅毅,铿铿道,“想成大事,必有犧牲。吳令起懂得,她也應該懂。身爲楚家的女兒,這是她的命。”
林梓陌默然,眸光落于面前的那波粼粼潭水,半晌無語。
微風拂來,氣息短暫地沉寂下去。
老半天,林梓陌若有所思地說,“東方昊确實厲害,非常厲害,他是我見過的最強的對手。”
……
東方俊和東方毓倆兄弟,斟酌再三,按着東方昊的意思,給燕欣朗寫了一封信。
大概意思:
不是兄弟不幫忙,實在是皇帝頭風之症太過厲害,根本沒辦法遞進去話。你們再熬幾日,等皇帝的頭風症狀緩和了,兄弟定然把話帶進去。
找人把信遞入忠勇侯府,倆人便各自卧倒裝死不商量。
尤其是東方毓,沒有幫到兄弟,心情超級不爽。
回去府裏,見到東方彤還在歪纏娘親,非要嫁給林梓陌。心裏頭蹭蹭蹭地往外冒火氣,恨不能打她一頓出出氣。
然而不能打,隻能罵。
“東方彤,你還要臉不要?咱們孝親王府也是業城有頭有臉的皇親大府,你是這裏頭的郡主,代表了孝親王府的臉面。林梓陌那裏傳過來話了,你若肯做小,才能與他商量。你肯嗎?肯嗎?肯嗎?你肯你父王肯嗎?肯嗎?肯嗎?還有你哥我肯嗎?肯嗎?肯嗎?”
一邊九個“肯嗎”,說得他嘴都要歪了。
暴喝一聲,“我TM不肯,你再來講這樁事情,我拿大棒子敲斷你的腿。”
東方彤被他吓壞了,一向寵着她的哥哥是吃錯藥了?還是神經病了?竟然對她大吼大叫,還揚言要打斷她的腿。
哭。
大聲地哭。
堅決不商量地……哭。
孝親王的腦門子都要炸了。
兒女都是債啊。
……
收到了信。
燕欣朗第一時間拿去與他爹商量。
對于這個結果,兩父子不意外。
忠勇侯府全府撤退,那可是樁大事,尤其是在這風口浪尖上。要是順利地進行下去,才是奇怪之事。
“爹,欣怡已經替您生了外孫了。”清了清喉嚨,燕欣朗先說一個高興的事情。
可惜他爹不高興,悻悻然,“我要她生?”
燕欣朗輕咳一聲,“事已至此,也隻能往好的方面想。林胤景會登基做皇帝,欣怡的兒子會做太子。”
“很稀罕麽?如果我們燕家願意攪和這些個混水,央洲大陸三國的皇室都會有燕家的血統。”燕啓誠愈想愈生氣,猛地拍了一記案幾。
燕欣朗扁一扁嘴,甚是無奈。
“爹,從明面上看,欣怡已經死了,隻要咱們不說,東方家的人也不會知道。有甚好怕的。”
“不怕?你以爲林胤景大張旗鼓地拿下北地國,隻是爲了做那個皇帝?”燕啓誠氣極敗壞,又痛得呲起了牙。
這些日子火氣大,唇上長了好幾個泡,一激動裂開了一個。
“爹,别急,喝口茶消消火。”燕欣朗是個孝子,連忙端了茶給他。
燕啓誠也知道激動無用,接過茶,輕輕地嘬一口。
沉下一口氣,他緩緩道,“我已經想過了,這兩家單論實力,肯定是大餘國強。尤其是肅王爺東方昊,心機深沉,謀略高超。看現在的情形,皇帝若是和大餘國沒有仇,必然會将皇位傳給他。林胤景能拿下北地國,倚仗的是塢國這些年對北地國的不斷滲透,集了塢國林家好幾代的心血。當然,姬家不争氣也是事實。但是東方家的大餘國不同,二百多年來,沒有出過大的差錯,兵強馬壯,國富民安。威武、鎮武兩大将軍府院更是勵精圖強,每一代都有實力将軍鎮守邊關。咱們燕家得把寶押在大餘國。”
“那妹妹那邊?”燕欣朗讪讪地看他。
“咱們不說,誰也不知道。”燕啓誠怒氣又上來了,磨了一會兒牙,他嘟喃着,“總歸林胤景得認我這個老丈人。”
燕欣朗唇角勾起,松下一口氣。
這麽久了,老爹總算松了口,肯認妹妹這個女兒了。
“想什麽呢。”燕啓誠使勁拍他一記。
氣咻咻道,“咱們忠勇侯府還得繼續鬧時疫,戲要唱足,事情再鬧得大一些,看皇帝還能充耳不聞,不讓咱們走?”
“哎。”燕欣朗應下來。
繼而他的面色苦起,“那些丫鬟小厮都是跟了咱們這麽多年的,忠心耿耿,真是下不去手啊。”
燕啓誠歎起了氣,“不然怎麽辦?找窮苦的,多給些撫恤銀子吧。”
燕欣朗直搖頭,“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