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陸道仁的允許,楚思九終于可以出府了。
添了衣裳,還是騎馬。
說到這裏麽,就要多扯一句。
那日雖然混亂,雪球倒是安然無恙,亂糟糟的時候,汪興身手敏捷,将它牽入府中。
所以,這會兒楚思九威風八面的騎于白馬之上,在水寒冰與雲朵的護衛下,往畫廊而去。
路過右都禦史府,正好見到錢史柯出來,那張面癱臉冷沉沉,眸子裏無一分溫度,森森地瞥了她一眼。
楚思九毫不猶豫地怼過去一眼,也是冷沉沉。
那丫的,竟然很是不屑地撇過頭去。
這厮會是楚氏團夥的?
楚思九真心懷疑啊,心裏頭嘀嘀咕咕,千萬别混了一個叛徒進去哇。
内心戲份很是充足。
馬蹄踏踏,很快便到了畫廊。
古碧琪、米索圖以及一幹夥計,在裏頭友好地朝她笑,劉文成捧了他的大胖小子過來賣萌求抱抱。
還是這裏舒坦啊,楚思九真心實意地笑起來。
“來來,幹娘抱。”
逗弄了一通小石頭,她領了兩個跟班入了内院。
古碧琪很識相,沒有跟進來。
感覺今日有好些事情要聊,“春環,把瓜子、花生、果盤、蜜餞都端上來,還有頂級香茗。”
“哎,夫人。”春環早就做好準備,一一端出來。
一共三隻,各自端了茶。
“雲朵,你先說兵部尚書王相的底細。”楚思九點了将。
“嗯呐。”雲月早就想抖這個包袱,但是一直沒機會,現在就敞開了講哇。
“我這裏打探來的消息,王相出身還不錯,父親是威武老将軍麾下的大将,他自己勤奮努力,在兵部慢慢升遷。他能做到兵部侍郎,在外人看來是個迷,當時的兵部尚書崔文聯并不想提他,但是他走了好些關系,還得了一份以威武老将軍爲首的舉薦信,你親爹楚德鈞也有簽名。以楚家的權勢,等于給他蓋了升遷的印章,之後他就一路順利,直至兩年前崔文聯因病退下,由他做了兵部尚書。”
楚思九蹙起眉頭,挑着中間的毛病,“可是孫進說得是,兵部尚書受過老太爺的大恩,沒說受過我爹的大恩呐。”
雲月楞了楞,猶豫着說,“或許是老太爺讓他兒子,也就是你親爹簽得名呢?”
這麽說,也有些道理。
但是?
簽個名,也算是大恩麽?
“下面我來講。”楚思九幹淨利索地将她昨日落入右都禦史府聽來的對話,與他們講了一遍。
然後她還給出分析意見。
“事出偶爾,誰也想不到我會掉進院牆之内。這兩人是在半刻鍾内出現的,照理說,不會算得這麽精确。而且,孫進也說過兵部尚書是楚家一夥的。雲朵這裏探來的消息麽,也有那麽幾分關系。可疑麽?”
眸子對着水寒冰,殷切地問。
寒冰大神沉定地喝茶,半晌才說出一句,“你又不想入他們的團夥,管他們真假呢。”
“對啊,有人願意給你們楚家報仇,你就在邊上看個熱鬧呗。”雲朵附和着。
楚思九想想也對,最多就是個知情不報。
“行,這樁事情就存疑,外加略過吧。”她豪邁地揮一記手。
端起茶盞,各自喝一口,面上的表情俱有些微妙。
“皇帝讓孝親王出手暗殺我,咱們也得送一份回禮吧。”楚思九眼眉兒挑起,笑得詭谲。
“懿嫔産下公主後,重新得了皇帝的寵愛。”水寒冰雲淡風輕,說得那叫一個意味深長。
“辛乃良的證據都備好了吧。”雲朵學會了他們的假正經,腰闆挺得筆直。
“備好了。”水寒冰淡淡道。
楚思九眼眸眯起,替來自北地國的姬常艾默哀了三秒。
“那就悄沒聲息地……來一場吧。”
“唔。”
……
十一月份的後半個月,是自楚家滅門以來,大餘國皇帝東方歸一最爲鬧心的半個月。
毫無征兆的,賢妃異軍突起。
面色嚴峻地拿出人證物證,力指皇後包庇懿嫔,在明知對方早已流胎的情況下,隐瞞不報,犯下欺君之罪。
最後,更是瞞天過海,混淆皇室血脈。
東方歸一是多聰明的人呐,一點即透。皇後爲了北地國女子的聲譽,有幹這件事情的動機。
至于能力。
作爲一宮之主的皇後,這點事情還是能辦到的。
“姬莫婧,你膽子真大啊。”磨着牙,恨恨地扔出這一句。
姬莫婧跪在地上,面容凄涼。
這一回确實是天網恢恢,要收她去了。
然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慘笑着,“皇上,臣妾是被逼的。若懿嫔生不出一個正常的孩兒,北地國女子的聲譽盡毀,臣妾是明知不可爲,卻不得爲之啊。”
東方歸一不語,氣極的面色緩和了一些。
“皇上,你我夫妻近三十年,縱然稱不上舉案齊眉,也算是相安無事。臣妾自知死罪,雖死不辭,但是臣妾的孩兒卻是無辜的,請皇上不要遷怒于他。”姬莫婧淚水漣漣,悔之晚矣。
東方歸一眸子冷肅,他已然想好對策。
這樁是大醜聞,對東方皇室聲譽的影響巨大,是不能公諸于衆的。所以,對于皇後的處理必須是高舉輕放。
更何況,睿王東方銘确實無辜。
母後擔上污名,與他而言,将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虎毒不食子,自己的兒子自己心疼,東方歸一就算不想把皇位傳給他,也不會讓他有此下場。
皇帝果然是狠的,血洗後宮,将所有知情宮女、太監盡數屠滅。
皇後囚居椒房宮,終身不得外出。
懿嫔與嬰孩被秘密處決,對外宣稱因病去逝。
賢妃梅歆瑤舉報有功,作爲封口的條件,由她代理皇後職權,取得後宮實權。
……
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隻一個晚上,東方昊便收到了消息,震驚之餘,他立時想到,這是誰幹的?
誰幹的?
幹的那個人,正追悔莫及中。
“皇帝果然是這天下最狠之人,殺人不眨眼。”她喃喃着,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是皇帝殺的,不是你殺的。”水寒冰看出她的不安,安慰她。
“你不明白。”楚思九痛苦地搖頭,眼面前俱是死者的鮮血,慘紅慘紅。
雲朵是這一世的武者,見慣了生死,“如夫人,生死由命。”
楚思九覺得自己該有多大的心,才能裝得下“生死由命”這句話。
擺擺手,她淡淡道,“你們不用安慰我,我會想通的。”
道理她懂,無非就是,在什麽山頭唱什麽歌。
也可以換句話講,重塑三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