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城的官場看着很平靜。
然而私底下,卻是暗流湧動。
李家這回選擇中立,凡事都有底線,在繼承家業的嫡長子的事情上,他們不敢落井下石。
怕報複。
李家不動,無厲害關系的官員們都選擇了回避。
當事的刑部尚書孫行端,無奈地立在風頭浪尖上,旁邊還有個倒黴催的大理寺卿簡懷。
簡懷是被雙胞胎兒子害的,這倆腦缺,直接在現場喊出了韓明軒的身份。
回去之後,越想越不對。
倆兄弟好好地讨論了一番,一緻認爲,包廂裏頭睡着這件事情極可疑。
“今日雖然喝多了酒,卻也沒到醉得趴倒就睡的地步。”
“對呀,而且還睡了這麽長時間。”
“會不會?”
倆人恍然大悟,兩邊的距離這麽近,韓明軒是想讓他們做不在場的證人吧。哪裏知道歪打正着,卻做了在場的證據。
第二日,他們被刑部喊去問話。
鬧出這麽大的事情,二人不敢與父親交代,卻也知道做假口供,借口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也許是看錯了。
哪有錯?
人都關在牢裏,驗明正身的。
叫他們過來,也不過是孫行端不想獨自頂缸,拖簡懷下水而已。
簡懷恨得牙癢癢,卻也無奈,被迫站直了身子,與孫行端做了同盟。
兩人相互交了底。
刑部尚書是個大官,按前世的标準看,頂得上部長的級别,比如公安部長、司法部長之類。
大理寺卿也不賴,最高法院院長。
這兩人都是司法界的最高領導,思想覺悟必須也是高的。
但是爲官之道,有時候也是一聲歎息。
就算二人都知道,韓明軒是個變态,殺了這麽多人,當誅殺。但他是現實政治告訴他們,這件事情怕是做不下來。
孫行端扛大頭,他打定了主意。
刑部衙門按老規矩辦事,該抓的抓,該查的查,得把證據鏈做踏實了。
其餘的事情,看情況定。
街面上鬧騰得歡着呢,若皇帝摒不住,把他召去問話,他就和盤托出,總不能犯欺君之罪是吧。
如果韓家搞定皇帝,不聞不問,他反正盡忠職守,刑部隻有刑部的本事,及不上韓家的隐衛勢力,若是被他們滅了證據,他就兩手攤攤,就勢下坡。
意思是這個意思,話是說得極含蓄。
簡懷點頭,就這麽辦。
之後,許知言過來,他也是照着這個意思與他講。
都是聰明人,一點就通。
……
韓家烏煙瘴氣,楚思九高興得緊。
晚上與東方昊行完苟且之事,她也來探探看法。
“王爺,韓明軒的事情街面上鬧得沸沸揚揚,您怎麽看?”
東方昊淡淡地瞟她一眼,“韓明軒不會有事。”
楚思九怒了,瞪起眼睛,“他殺了這麽多人,竟會無事?”
東方昊撫了撫她的臉頰,淡然道,“他是韓家的下一任家主,韓家會力保他。隻要父皇不出手,他就會無事。”
楚思九凝起了眉,想了想,“皇帝會出手嗎?”
“不會。”東方昊答得幹脆,“父皇不會爲了**的命,去扛上韓家。”
“不是還有五個普通百姓麽。”楚思九氣壞了,死命地踢他一腳。
東方昊歎一聲,“阿九就是良善啊,父皇心目中有一杆秤,他知道輕重。”
楚思九愣一瞬,突然她支起身體,嚴肅地看他,“皇帝者,心中确實應該有一把秤,但是那把秤上,應該是以百姓福祉,是非公道爲重。否則天下德敗,何以服衆?”
東方昊面色一沉,翻身将她壓到身下,“大膽。”
楚思九使勁推他,嘴上依舊不留半分情面,“我說錯了嗎?韓明軒事敗,百姓民怨沸騰,皇帝若是給不出一個合理的交待,如何做天下人的表率?”
東方昊黑沉着臉,靜靜看她。
一字一頓,“不許評斷皇帝的言行,若被人抓住把柄,本王也救不了你。”
楚思九撇嘴,垂了眸子不再說話。
東方昊緩一口氣,将她摟到懷裏抱好,“四皇姐很想見你,這幾日有空的話,過去看看她。”
楚思九皺了皺眉,“我聽說南地國三皇子不肯和離,後面什麽打算呐?”
東方昊也皺眉,“這個沒辦法的,隻有拖着。”
“這個三皇子也是奇怪,明明冷落她,又不肯與她和離,什麽意思嘛。”楚思九嘀咕着。
東方昊不以爲然,“也許是四公主冷落他呢?這樁事情很難講的。”
楚思九若有所悟,對哦,四公主喜歡的是司徒天羽。
這個話題不好讨論,還是睡覺吧。
……
與此同時,韓家發動了第二次攻擊。
因爲有内線,他們精準地找到了證人的位置,僅僅留下一人,剩餘的全部一擊身亡。
是謂斬首行動。
接到消息,孫行端長長地歎一口氣,緩緩地踱去後院的小樓。米氏在那裏養傷,眼神的惶恐依舊,見到有人進來,她沒有大聲尖叫,而是讨好地朝他笑。
眸色可憐之極。
孫行端扯了張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默默地看了會兒。
半刻鍾後,他出來了。又過了半刻鍾,有人端了燕窩進去。
半個時辰後,下人過來彙報,“如夫人傷勢過重,剛剛去世了。”
孫行端看着面前的案卷,半晌不語。
至此,大勢已定。
人命呐,在封建強權的社會,真的不值錢。
韓明軒虐殺了這麽多人又如何?
韓家權勢滔天,聯合各方勢力,又出盡精銳,力保他安然無恙地從刑部大牢出來。
幾日後,刑部速戰速決,将斬首行動的幸存者,定爲變态狂魔,當即問斬。
刑部破了大案,卻無一人露出笑容。
在韓家的刻意操縱下,業城街頭的輿論風向開始掉頭,有部分不明真相的圍觀群衆相信韓明軒是冤枉的。
“大理正相貌堂堂,如何會是變态狂魔嘛,他一定是冤枉的。”
“是啊,我上回看到他與母親一起,很孝順的呢。”
“官府已經抓到壞人,問斬了,大理正也已經回府了。”
……
印象畫廊的内院。
雲朵氣憤不平,嗷嗷直叫,“太沒有天理了,就這麽偷梁換柱了?我不服,不服啊。”
水寒冰眸子冷沉,看着楚思九,“如何?我去殺了他?”
“我也去。”雲朵興頭一上來,便忘了自己的身份。紅葉山莊與韓家扛上,鐵定兩敗俱傷。
楚思九蹙起眉頭,沉吟地看着院牆邊的盆花。
她緩悠悠地說,“我不相信,皇帝會聽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