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思九進來,他淡淡地抿一記唇,“狐狸精的事情,是你弄出來的。”
他用得是肯定句。
早五日,他便回了業城。先去了千佛寺,在那裏呆了三日,聽方丈了悟法師講經說佛。
老和尚也有八卦心,中場休息的時候,與他講了靜懷道長在寺院外,批注狐狸精的事情。
了悟法師看破紅塵,對這種坑蒙拐騙之事存着厚道,他隻是不解,“靜懷道長不在道觀修行,出來行走也就罷了,爲何要批注這些神鬼之事?也不知道會否折損他的修爲。”
水寒冰一貫緘默不語,心裏頭卻存了疑雲。
進城後,他先去了九娘珠飾店,得了準确的信息,這樁事情的幕後推手是楚思九。
當然她也是被迫的。
皇後、賢妃。
水寒冰的小賬本上,給這兩個名字,加了紅圈圈。
“你的腦子究竟是什麽做的?竟能想出這種對策。”破天荒的,冰山大神多給了一句評語。
楚思九樂呵了,悠哉哉地坐去他的對面。
“人到了絕境,自然會煥發出創造力。我這一耙子打回去,皇後與賢妃失和了呢。還有啊,文成在新煙翠開了買盤,能賺進一大筆啊。”
“這樣就滿意了?”水寒冰涼涼地看她。
“哪能呢,但是我得理一理情報和思路。杖斃那口氣還沒出呢,打不了大老虎,也要吓一吓他們,真當我好欺負呢。”
眸子凝起,她捏緊了拳頭,義憤填殷。
那幾闆子拍得她靈魂出竅,重塑人生觀,絕對不能讓它這麽順當地淌過去。
水寒冰的眸底閃出寒光,“你想如何,便如何。”
哪怕殺進皇宮,也可以。
楚思九一拍桌子,聲音洪亮,“此仇不報,非君子。”
……
大貴提了個箱子過來,裏面都是頭牌們寫的消息,按時間排列,厚厚的好幾沓。
楚思九悶聲不響地窩在工作間裏,一張一張,仔細閱讀,又登記入本,再燃火滅之。
午膳也不用,幾個包子果腹了事。
回府的時間到了,箱子裏空了三分之一。
拼合了四方的信息,真相大白了。
東方芸這隻蠢妹子,作死了自己,卻把賬算到了她的頭上。居然漲了智力值,将兩大巨頭操弄入局……
楚思九将箱子收入密洞,陰沉着臉走出來。
水寒冰在外間等她,見她這副神情,美眸凜起,“怎麽?有甚發現?”
楚思九懊惱,簡而言之,“東方芸是幕後推手。”
水寒冰的眉頭蹙起,“她已經嫁去北地國了。”
對啊,鞭長莫及了。
“我去一趟北地國。”水寒冰毫不猶豫,殺個公主或是王妃,于他而言,莫有壓力。
但是楚思九要考慮後果,東方芸背景深厚,而且這件事情還勾着皇帝,敏感着呢。
若東方芸出了意外,皇帝立時會來找她麻煩。
前面半年,日子過得心驚肉跳,爲了這個女人再把自己逼上絕路,不劃算。
抿緊了唇,她冷悠悠地吐出一句話,“不急,先記到小賬本上,放她活幾年。”
沉吟片刻,又加上一句,“我另有目标。”
……
梅花小院裏,氣氛詳和。
東方昊讓汪興過來帶話,“如夫人,王爺今日有飯局應酬,晚上回來會晚。”
“唔。”楚思九點頭,眸子裏帶了研究,淡淡地看着他。
汪興被她看得發毛,“若沒有旁的事,小的忙去了。”
楚思九蹙了蹙眉,“汪興,我院裏的那個小丫鬟,你如何處置的?”
汪興面色微變,猶疑地擡起眸子,“您爲何問這個?”
楚思九面不改色,輕輕地撚了一記衣袖,“我昨晚夢到她了,面色煞白,看着很可憐的樣子。”
楚思九在這世道生活了十九年,大概知道丫鬟們背主的下場。
果然,汪興的面上浮起一道黯色,輕歎一聲,“如夫人,您别往心裏去,小丫鬟犯了錯,那是她該得的。”
楚思九目露不忍,輕聲道,“梅朵因我而死,我心裏頭不安。清明時節,你找人給她和阿嬌,都做一場法事。”
“哎。”汪興應了下來。
“順帶着給這個小丫鬟,還有主院的雙瑞,都燒些紙錢。”從畫廊出來時,楚思九問過春環,知道主院缺了個小厮,是與小丫鬟差不多時間消失的。
汪興有點呆,不知道楚思九爲何來翻這筆老賬。
楚思九突地一笑,“汪管家,你說……月梅會不會做噩夢?”
汪興瞬時明白,如夫人已然猜出原委了。
然而月梅是肖劍保下來的,王爺都默了,他與肖劍交情甚笃,不能在他這裏洩了底。
怎麽辦?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他隻有裝作沒聽懂,還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是個人都會做噩夢的吧,小的偶爾也會吓醒的呢。”
楚思九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我這裏沒什麽事情,汪管家忙去吧。”
汪興逃也似地走了。
*
晚上,東方昊沐浴清爽,摸進楚思九的被窩。
二話不說,直接就吻住了她的唇,舌尖勾着,手指在她的肌膚之上撩撥,熱度立時就上來了。
……
激情緩緩褪去,楚思九将頭窩入他的懷裏,情緒淡淡的,“王爺,我想要月梅的命。”
東方昊已經聽過汪興的彙報,原本也在爲難如何與她交待。
“一個月前,本王便想要她的命。”
“那她爲何還活着?”
東方昊輕歎了一聲,将她圈得緊了些,“肖劍拿自己的人情,保下了她。”
楚思九愣怔了,探起頭來看他,“肖劍喜歡月梅?”
這個情況她真是沒掌握。
“他倆很早便認識,算是有些情誼。若月梅識趣,當年我是有意将她許給肖劍的。”東方昊老實交待。
“這樣啊。”楚思九擰起了眉,敢情我這頓暴揍真的白挨了?
不對啊,你們的人情,關我屁事?
“肖劍是你的心腹,他向你求了月梅的命,既然你答應了,就别出手了。”她很通情達理。
東方昊聽出了言下之意,“阿九打算自己動手?”
楚思九翻個身,語聲慵懶,“我手無縛雞之力,肯定沒法親自動手。但是我有銀子,請個殺手還是富裕的。”
東方昊抿緊了唇,他無所謂月梅的生死,若阿九非要找個人出氣,目前看來,也隻有月梅了。
其實還有一個人—鐵勇。
楚思九一直留着他的命。
究其原因,還是前世的價值觀。覺得他不過是聽命于人,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藏在後頭的慕容老太爺。
要不要殺雞駭猴呢?
楚思九還在思慮。
這一頓闆子,把她的殘暴因子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