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興不敢擡頭,之前東方昊有吩咐過,今晚他要與如夫人去落月樓看燈會。現在這兩隻側妃也插進來,按着如夫人的性子,鐵定不會去的。
氣氛略沉,梅雲站得遠,偷偷地看着。
自從月梅進了肅王府,她的日子又不好過了。也不知道那女人的腦子是怎麽轉的,拿了老太爺這根令箭,又來差她做間諜。
有小丫鬟的前車之鑒擺在面前,她哪裏還敢出賣如夫人。
直接回絕了事。
然後月梅便開始吓唬她,說王爺與老太爺血脈相連,隻是一時置氣。等王爺看明白楚氏妖邪的本性,便會斬妖除魔。她站錯了位置,日後必然不得善終……
叨B叨B地說了一大通,不聽都不行。
梅雲也是服了她。
論長相,月梅壓過韓、李側妃。論情誼,她在王爺身邊呆得年份超過如夫人。若她沒有起壞心思,老老實實地做人,就算王爺沒有收她爲妾,心腹侍女的位置還是妥妥的。
何至于象現在這般,瘦得人不人鬼不鬼,怨氣沖天,整天想着如何對付如夫人?
梅雲對她極之不屑,就算如夫人家道淪落,她也是擱在王爺心尖上的人,哪是你一個下人動得了的。
她一直想與汪興講這樁事情,但是見他被兩個側妃弄得心氣不順,就沒好意思。
現在看王爺繃起了臉,更是替汪興擔心起來。
也隻一會兒,東方昊半眯起眼,沉定地說,“既然想去就讓她們去吧,你幫她們備輛馬車,讓明凡帶幾個侍衛跟着。”
“是,王爺。”汪興行一禮,匆匆退下。
還沒等他走到院門,便聽得後面又有聲音。
“汪興。”
轉過身,他恭敬地問,“王爺還有吩咐?”
東方昊遲疑了一瞬,淡聲道,“把‘黑霧’準備好。”
汪興明白了,王爺另有安排了。
“是。”他躬身退下。
……
回去偏房,楚思九已經收好了竹牌,見他過來,樂滋滋地問,“時辰不早了,咱們出發麽?”
整個春節,她都呆在小院裏,也實在是悶壞了。
昨日晚上東方昊忽悠她,說今日帶她出去吃飯,然後去落月樓看燈會,她挺興奮的呢。
“再等一會兒。”
東方昊坦悠悠坐下,順手将她扯進懷裏,膩歪地玩起了她的手指,“阿九想去哪裏用晚膳?”
這個麽,她已經想好了。
“落月樓對面的那條街上,有一家小飯館,廚子會做烤鴨,削片也很厲害,就去那裏吧。”
“阿九對那裏很熟?”東方昊輕輕地咬一下她的手指,思忖着如何将她拐去别的道上。
楚思九嘿嘿地笑一聲,朝他擠一下眼,“烤鴨那道菜,是我教的呢。”
東方昊是真的服了,搖頭歎息,“阿九到底在業城收了多少徒弟?”
楚思九思忖了一陣,“這些不算的吧,我隻是覺得那家店有做烤鴨的條件,就指點了一二。另外南城門邊上的那家吾記魚味館,招牌菜酸湯魚,是我教的。”
這個好。
心裏有了底,東方昊輕松地笑一聲,“這些不算徒弟,那哪些算呢?”
楚思九毫不猶豫地答,“正兒八經收的徒弟隻有兩個:大貴和秦陌人。我有布置功課,每日監督的。”
這個情況東方昊沒有掌握,面色冷下來,“你收秦陌人做徒弟了?”
“是啊。”楚思九點頭。
東方昊怒了,聲音寒涼,“你不征求本王的意見,就敢收一個太監做徒弟。你……”
你真是氣死本王了!!!
古人很重視師徒之道,将倫理關系投注其間,一旦确認師徒關系,相互間就有了嚴肅且認真的身份。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東方昊視楚思九爲妻,她帶的徒弟,自然與他有了密切的關系。
太監的身份,配他這個王爺,确實那啥了點。
楚思九完全不在意,她現在是小妾,身份不比太監高多少。
“王爺,太監也是人。秦陌人長得美,又有天賦,我這人一貫因材施教,見着好苗子不發掘,心裏頭難受。”
“長得美,也是收徒的條件?”東方昊要被她氣暈掉了。
“充分,但是不必要。”楚思九揚一揚眉,理直氣壯地說,“隻許你們男的看美女,就不許我們女的看美男?”
“無根的美男也喜歡?”東方昊咬起了牙。
楚思九不樂意了,面色嚴肅,認真地說,“王爺,秦陌人家裏窮,才會把他送進宮去淨身做太監。窮不是錯,更不是罪,你怎麽可以歧視他。”
東方昊被她說得面色一凜,他自小學禮,自然有話反駁,“自古尊卑有别,這是人倫禮教,是秩序,衆皆不從,豈不是亂套了?”
話是對的,封建社會的一整套人倫禮教當然有它存在的合理性。
但是,楚思九的腦子,不是這個時代的原裝貨,沒辦法入鄉随俗,按着這個套路走。
“王爺說得有理,但是賤妾做不到。”
她一甩頭,不搭理他了。
這一聲“賤妾”,又把東方昊喊得頭痛了。
若論身份秩序,尊卑禮教,目前的肅王府後院也是一團糟着呢。
氣氛僵住了。
楚思九其實不生氣,隻是話頭遞到了這裏,不得不擺出個生氣的架式。
東方昊也不生氣,于他而言,更多的是無奈。
阿九一直都是這樣,之前她是楚家嫡女、肅王妃的時候,對普通老百姓就很好,看她從小到大救助過的那些人就知道了。
現在她收秦陌人爲徒,肯定也是覺得他可憐,又有天賦,便動了幫助他的善心。
而他喜歡的,不就是這麽一個良善的阿九麽。
輕咳一聲,他悶悶地說,“阿九是本王的臉面,做什麽事情前,至少要與本王打個招呼。”
他主動搭了梯子,楚思九順勢就走了下來,白他一眼,“您在我身邊安排了這麽多人,就沒個向您彙報的?”
表情難看的臭一下臉,東方昊冷哼一聲,“别人講與你自己講,能一樣?”
這話?
楚思九不打算應下來,她有預感自己以後會做好些他不待見的事情,若是應下這個話頭,日後咋整?
懶洋洋地站起身,雙手環臂斜瞍着他,“王爺是不是變卦,不想帶我出去了?”
見她扯開話頭,東方昊心裏頭小小地咯噔了一下。
仰起頭,研究一般地看她。
見他擺出了沉定冷酷的姿态,楚思九有些吃不準他的心思,遲疑着問,“怎麽?真被我猜中了?是不是方才汪興說您後院的那幾隻也要去落月樓看燈會,跟咱們撞上了?”
直搗黃龍,東方昊果斷端不住了。
他也站起來,淡聲道,“她們玩她們的,咱們玩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