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道仁隔一會兒便在她的肩背處的大穴紮一針，極力穩定體内的蠱蟲。
然而，子蠱相當不安份，一跳一跳地，想要沖破穴道的壓制。
陸道仁冷汗涔涔，他其實也不是很懂毒蠱的原理。隻是剛來皇宮裏做太醫時，認識了一個老太監，那人有老寒腿，時常找他紮上一針。
作爲回報，老太監教了他如何應對中蠱之狀。
後來，肖妃毒蠱禍亂宮闱，太醫們手足無措，他憑了這項本事，在宮裏立了足。
之後，業城内外嚴查，斬殺了不少相關人士，毒蠱之亂方才終止。
十幾年未得一見，竟然在此見到。
他也不禁感歎楚思九果然命大，若不是遇上他，方才她已經死了。
隻是這個子蠱的威力超過了他的想象。
他面色冷凝，“梅雲，你速去晴川院提醒王爺，蠱毒恐怕要提前發作。”
梅雲面色嚴謹，急急地跑了出去。
她抄小路前往，拐過一道水榭，假山後突地竄出一條黑影。
梅雲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便要尖叫。
“别叫，是我。”
聲音聽得熟悉，梅雲定晴一看，原來是月梅。
她埋怨地瞪她一眼，“吓死我了。”
心裏頭着急，她也不欲與她多言，急急往前走去。
不料卻被月梅拽住，眸光淩厲，“梅雲，老太爺不想如夫人活着。”
梅雲渾身一顫，她是個明事理的，垂下眸子想了想，“月梅，我隻是傳個話而已，你不要害我。”
此時，月亮剛好被雲朵遮住，眼面前瞬時黑沉了。
隐在黑暗中，月梅面目猙獰，“你是從慕容府出來的，竟然敢不聽老太爺的話？”
“如夫人中蠱毒之事，不過半個時辰，老太爺不可能這麽快就給出命令。”梅雲使勁地掙開她的手。
“但是老太爺一直都是這個意思。”月梅恨聲道。
梅雲推開她，聲音急促，“我若不把話帶到，明日就有可能被杖斃。你最好走開，否則我會告訴王爺。”
月梅畢竟還是怕，眼睜睜地看着梅雲匆匆地跑去。
手指捏緊，心裏頭恨恨不已。
楚思九，我看你能不能熬過今日之劫。
……
晴川院内，血腥味濃郁，殺氣騰騰，氣場凜冽。
銀桂已然閉目。
無意外，下一個就要輪到許嬷嬷了。
她睜開了眼，眸光灼灼地瞪着韓明珠，“小姐，老奴練有陰功，就算死了也會看着這個世道，會保佑您一切順利的。”
她語帶威脅，意思很明确，要韓明珠護她兒子周全。
韓明珠周身寒涼，這個小院的氣息已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但是她有信念，韓家不會倒，隻要楚思九死了，就會有她的好日子。
她咬着牙，朝許嬷嬷微微颔首。
東方昊冷眸眯起，這二人的小花樣，哪裏逃得過他的眼光。
冷哼一聲，他一把抓過韓明珠，手勢極重，扯得她不住地呼痛，“王爺，妾身冤枉，您輕點啊。”
東方昊冷擰着唇，聲音冷峭得象是從地底出來，“你以爲，下一個是那老貨？”
韓明珠一怔，面色刷得白了。
“王爺，您什麽意思？”
東方昊捏住她的肩膀，輕輕一掰，隻聽得咯嚓一聲，她的一個肩膀已然脫臼了。
痛。
與痛而來的是恐懼。
東方昊冷沉靜寂的眸光掃在她的臉上，象是看一個死人。
“王爺，您不怕我父親……”
“你父親會爲了一個使用毒蠱的女兒，與本王翻臉麽？”
韓明珠瞬時面色慘白，寒氣溢了上來。
在大餘國，時人聞毒蠱均是色變，貴女染上此事永無翻身之日。
“王爺，妾身冤枉。”她是真的怕了。
“你是不是冤枉，由本王說了算。”東方昊緊盯他的眸中寒光四溢，手指在她的肩上又是一掰。
“咯嚓”一聲，另一個肩膀也脫臼了。
韓明珠痛得額頭滲出大顆的汗珠，她慘叫一聲，整個人癱在院落之中。
鳴沙神情嚴峻地走進來，俯到東方昊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下一瞬，東方昊直起腰來，氣息淩厲地如同地獄之神。
“韓明珠，你以爲楚思九死了，你就有好日子過？我向你保證，你會比她死得早。”
他撥劍而出，身姿淩冽，人劍合一。
劍尖指向韓明珠的那一瞬，任誰都相信，他殺意已決。
“許嬷嬷。”韓明珠直着嗓子狂喊起來。
許嬷嬷擡起眼皮看着她，“小姐，您答應過老奴的，都要做到。”
韓明珠喘着粗氣，凄慘地看着她，“你做得事情，我都不知情，你不要禍害我。”
許嬷嬷知道她要撇清幹系，繼續深深地看她。
韓明珠知道她輕易不肯妥協，也是直直地看她，“隻要你肯放過如夫人，你的事情，夫人自然會料理。”
事已至此，許嬷嬷也是無奈。
她也硬氣，站起身來，行一禮。
“王爺，如夫人的事情，是老奴一人所爲，與側妃無關，您不要爲難她。”
東方昊冷冷看她，“母蠱在哪裏？”
許嬷嬷走去圍牆，在牆根處刨了幾下，挖出一粒大黑珠，“母蠱就在這裏。”
肖劍竄步過去，一把搶過黑珠，扔到地上。
火把點燃，瞬時便看到一隻蠶豆大的黑蟲現出形來，叫聲慘烈，久久不滅。
“看住她們。”東方昊淡聲道。
他迅速地奔出了晴川院。
……
梅花小院内，楚思九原本氣若遊絲，一副将死未死的模樣。
突地，她猛烈地震了一下，整個人縮作一團，唇角有黑血慢慢滲出。
陸道仁的眸光凝起，猶疑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十幾年未有見過蠱蟲，難道有變異了？
“如何？”身後傳來東方昊的急切的聲音。
陸道仁試了試楚思九的脈搏，“還活着。”
東方昊急急地上前，探身過去摸了摸楚思九的額頭，有熱度。
暫時松下一口氣，“唇角爲何會有黑血？”
“不知。”陸道仁實話實說。
“母蠱死了？”他問。
“嗯，下蠱之人在晴川院，需要押來問話麽？”東方昊小心地替楚思九挽了挽被子，眸光溫柔之極。
“老夫過去問。”陸道仁轉身往外走去。
“等等。”身後傳來東方昊的聲音，難得地帶了些驚異。
一隻極小的蟲子，從唇角的黑血處爬了出來。
“王爺，快抓住它。”陸道仁瞪圓了眼，這種場面他也是第一回看到。
東方昊手勢極快，手指拂過唇角捏住了這隻蟲子，迅速地将它扔入油燈。
隻一瞬，蟲子煙消雲散了。
繃緊的神經松馳了，東方昊默不作聲地坐到床前，眼眸深沉地看着楚思九，心裏後怕不已。
“她沒事了麽？”
“應該沒有大礙了，醒來後，我幫她弄些滋補心脈的湯藥。”
陸道仁不知道自己救楚思九一命，是對是錯。
如果讓她就此去了，大不了折掉一個韓明珠，但是王爺今後的路，會順暢很多。
他有些後悔，微歎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