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哪個山頭的?殺人越貨總要報個名号吧。”她也不慫,緩悠悠地站起身來。
然而沒人理她。
“嗆哴”聲響,寶劍出鞘。
明晃晃的劍刃,在陽光下閃着寒光,耀得楚思九眼睛生疼。
陳六斤見勢不妙,食指曲起,放入口中,打了個響亮的唿哨。
牆頭上立時浮出八個黑影。
還是弓弩,“嗖嗖嗖”地射出一排。
到底是隐主,功夫了得,寶劍渾得滴水不漏,竟然擋住了弩劍的攻擊。借了力道,還将其中的一枝弩箭挑向楚思九。
楚思九花容失色,猛地蹲下身子。陳七斤急急揮刀,幫她打掉了那枝弩箭。
說時遲,那時快,隐主攻上前來。
陳六斤和陳七斤一人擋住一個,然而實力相差太遠,三五招下來,便現出敗象。
楚思九無語,這兩隻吓唬人可以,功夫不行啊。
幸好有增援,關鍵時刻,牆上躍下來四個身形昂藏的黑衣男子。
楚思九識得其中一人,知道他叫鳴沙。二人在肅王府打過幾回照面,他有着健康的小麥膚色,寬臉,五官長得普通,牙齒卻是尤其的白。
楚思九向他咨詢過護牙的訣竅,他撓着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後來,他讓人從老家帶來一種野果,說他從小嚼這個,所以牙齒才白。
楚思九試了試,微澀,嚼完後确實口氣清新。
她一直以爲他隻是肅王府的普通侍衛,此時見他眸光淩厲,隐隐帶着些武林高手的氣概,便知自己看走眼了。
陳六斤和陳七斤這樣的,才是普通侍衛。
鳴沙帶了十二衛中功夫最高的三人。
他們一出現,氣勢就不同了。占了人多的優勢,二打一,刀來劍去,身形飛轉,形勢瞬時反轉。
隐主也帶了人來,見勢不妙,紛紛現身。
十幾個青衣人抄着刀槍棍棒,往楚思九的方向沖将過來。
海清聽到呼救口哨,帶了一衆兄弟,從圍牆的側面躍出馳援。
兩下裏打上了照面,場面頓時雜亂起來。
“乒乓”
“啷嗆”
“铿锵”
……
場面堪比前世香港片裏的古惑仔打群架,還是個升級版的。
楚思九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生怕一個不當心就吃了誤傷。陳六斤兄弟警惕地護衛着她,唯恐有個不及。
就目前的陣勢看,肅王府的人占了優勢。但是,參照昨晚的情況,楚思九有着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路的一頭,奔來七八個青衣人,看頭飾,與這裏的青衣人不是同一隊人馬,但是目标一緻,是來取楚思九的性命的。
鳴沙這裏已經占了上風,他退出殺陣,打出一個呼哨,肅王府的弓弩隊現出陣形。
三人一組,守住路口,不斷地射出弩箭。
其實就是昨晚的翻版,隻是現在是白天,看得更清晰而已。
小半個時辰下來,打殺的陣勢不減,源源不斷地有新的殺手加入進來,肅王府的侍衛也在增加。
比較稀奇的是,傷亡人員有專人負責清理。雙方心照不宣,清理出位置,便有新人補位進來。
楚思九看得疲乏,重新坐了下來。
托着腮,眸光呆楞楞,天子腳下,竟然容許這樣的殺陣出現,皇帝斷然是知道的。
他隻是不管而已。
楚家原本就該全家殆滅,再死她一個,又能如何呢?
護着她的隻是東方昊一人而已。
而他,也有了别的女人。
心裏酸澀難當,她隻有輕輕地歎息,眸光黯然。
她若死了,下一世投胎時,還會記得這一世的事情麽?還會記得那個叫作東方昊的男人麽?
……
她想得出神,突地聽得一聲尖利的忽哨聲。
擡起頭,隻見得打鬥的各路人馬紛紛停下手來……
不過幾分鍾的時間,眼面前空空如野,恢複了最早時的寂寥。
楚思九有點茫然,擡頭看了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連陳六斤和陳七斤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若不是地上留有明顯的血迹,她會以爲自己隻是睡着了,做了一場夢而已。
遠處有鳴鑼開道的聲音,應該是有轎攆過來了。
過了一會兒,微微有些嘈雜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這個動靜她熟悉,之前父親下朝回來,差不多就是這種聲音。
由遠及近。
她有一瞬的恍然,難道現在才是夢中?
帶了些期待,她擡眼看着。
然而過來的是一頂黃頂鍛綢的八擡大轎,前後還有八個侍衛,統一穿着肅王府的侍衛常服,威風又整齊地踏着步子。
李槐挺直着腰闆,昂然走在轎子的側面。
他看着老成,其實年紀不大,隻比東方昊大兩歲。能文能武還能經商,是個萬金油式的人物。
東方昊很器重他,名義上他是崖莊的總管,其實負責監管東方昊分布在大餘國各地近三百個鋪面的生意。
他很善于揣度人的心思,知道王爺出行的目的。
此刻,見到楚思九一臉的失望,怏怏然地耷拉下腦袋,一點表示都沒有,心裏便有些着急。
好歹又幫您打了一場架,您倒是遞個梯子呀。
然而楚思九根本不想與東方昊打照面,她正是落魄之中,不想讓他看了自己的笑話。
“停轎。”聲音沉寂,卻熟悉得讓人眼眶發熱。
隊列停了下來,随行的小太監上前打開轎簾。
東方昊緩緩地走出來。
他穿得正式,一身暗紫色鑲了金線的親王蟒袍,配上斧鑿般俊美的面容,還有那生來尊貴的王者氣勢,很容易就讓人生出敬畏之情。
楚思九淡淡地瞟他一眼,垂下眸,心裏頭生出些異樣。
之前的楚家在大餘國是僅次于皇權的存在,就算是皇帝,在場面上也要給出幾分薄面。所以,楚家人個個耀武揚威,權貴氣勢十足。
楚思九雖然不當回事,卻也耳渲目染的。嫁進肅王府後,貴爲王妃,更是習以爲常,不會被皇家的氣勢驚到。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她,已是尋常百姓,穿着打扮都有規制,與眼面前這隻皇室貴胄有着雲泥之别。
身份不同了,就能感受到那種差距。再怎麽講,她也在這個封建社會呆了十九年了,還是有些覺悟的。
東方昊走得很慢,姿态威嚴,眸光深邃,又貴氣逼人。
“爲何不行禮?”聲音幽沉,聽不出什麽情緒。
楚思九依舊托着腮,歪過頭去看他,“将死之人,哪來這麽多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