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着味道,楚思九的肚子提前醒了,骨碌碌地叫起來,嘴角邊的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蹭”地一下,她睜開眼。
天光大亮,眼面前是一條深長的小巷,弄堂有風,來回地吹着,地上鋪着石闆,灰塵倒是不多。
而她倚坐在牆角,面孔緊繃,衣裳皺巴巴,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形象堪憂。
大腦跟着醒了,楚思九的記憶停留在暗夜、殺手、狂奔這些關鍵詞上。愣怔了一瞬,她急急地站起身來。
腰背雖然酸痛,卻沒有想象中的僵硬難受。
她記得前世有過一次徒步過草原,中間出了些意外,她在别人的帳篷裏坐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腰背僵直地根本沒法站起來,哪有現在這般輕松自在。
然而顧不得多想,肚子餓得不行。
循着香味,她急急地踱出了巷子。
時間早,街面上走過的人不多,偶爾過去幾個,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楚思九知道自己的形象欠佳,大約象個瘋婆子。她不好意思地撫了撫頭發,又拽了拽衣角。
街邊上有一個燒餅攤,看着眼生,象是臨時搭出來的。攤主是個中年人,弓着身子忙碌着,眉眼和善。
見着吃的,楚思九的眼眸彎了起來,笑意吟吟地從袖袋裏摸出一角碎銀子,聲音清脆,“大叔,來兩個燒餅。”
“好嘞。”攤主笑眯眯的看她一眼。
毫無意外的,他的眼眸也是一僵,但是他反應快,咧開嘴,呵呵了兩聲。
收了銀子,攤主遞了油紙包給她,還友情提示了她一句,“姑娘,燒餅剛出鍋,很燙,你慢點吃。”
“謝謝。”楚思九客氣地朝他點頭。
她知道,賣燒餅的攤主把她當成叫花子了。
半仰了頭,她心酸地想了想,似乎昨天出府的時候,還是花枝招展的美女子一枚,今日就成這付德性了。
她也是醉了哇。
大概地辨了一下方向,她往九娘珠飾店的方向走去。
燒餅果然很燙,她小心地吹着,剛想咬一口,身後突然湧來一股大力,撞得她往前沖了一步。
一名黑衣男子堪堪地與她擦肩而過,一把扯過她的燒餅扔在地上。
然後他就……跑了?!
與此同時,角落裏竄出一隻野狗,直接撲向地上的燒餅,啊嗚啊嗚吃得個歡。
“哎……哎……”她頓着足,好想學潑婦罵個街。
蒼天啊,她肚子餓啊!
丫的殺不死她,要改成餓死她麽?
無奈何,摸摸腰袋,裏面還有些碎角銀子。
悻悻然地返身回去燒餅攤,那中年男子已經不在了,攤面上的那鍋油酥燒餅,依舊食香撲鼻。
“賣燒餅的?”楚思九朝四周叫了幾聲。
沒有人回應她。
餓極了,也管不了那麽多。她往攤面上扔了一角銀子,自己動手用油紙包了兩個燒餅。
才剛得手,立時有兩個黑衣人站于身側。
神情嚴峻,瞪着她……以及那兩個燒餅。
“想……吃麽?那兒還有很多。”楚思九悄悄地往後移了兩步,突地一個轉身,起腳便跑。
昨日沒吃晚飯,又跑了一晚上,這會兒還不讓吃東西,這幫無良的殺手。
不對,這兩個是昨晚幫她擋殺手的,應該是肅王府的人。
NND滴個東方昊,自己吃香喝辣,還有美女在懷,竟然不讓我吃個燒餅?她恨恨然,此時她的大腦極其地活躍。
突然,她一個緊刹車,呆呆地站住了。
前面的街上,那隻吃了燒餅的野狗,口吐血沫,哀傷地躺在地上。
心頭一抖,手也跟着一抖,燒餅滾到了地上。
一股寒氣從腳心竄出,脊背涼嗖嗖。
她不可思議地回過頭,正好看到兩個流浪小孩,見四下裏無人,顫巍巍地伸手去拿那些燒餅。
楚思九吓得大叫,“不許拿。”
那兩個小孩都是一個哆嗦,眸光恐懼地看她一眼,又架不住食物的誘惑,一人抓一個饒餅,轉身就跑。
楚思九跳起來想追,又覺出能力有限。
見那兩個黑衣人面面相觑,遲疑不絕的樣子。她朝着他們大吼,“快追啊,那也是命啊。”
黑衣人不再猶豫,便如兩道風一般地掠了出去。
楚思九跑回攤子,把那鍋饒餅盡數倒到路邊,蓋了油紙,踩了又踩。又跑回去把掉在地上的那兩個燒餅踩爛。
這麽一番劇烈運動,累得她頭眼發花,老半天回不過神來。
黑衣人速度很快,傾刻間,兩個流浪小孩已經被追回來了。
他們的眸中俱是害怕,但是看着楚思九的邋遢樣,總覺得她與他們的境遇是一般的。
楚思九歎一口氣,從袖袋裏摸出兩錠小銀子,遞給他們,“去街面上買些吃的。”
那兩個小孩又驚又喜,不住地鞠躬道謝。
“去吧去吧,别跟着我。”楚思九朝他們揮揮手。
至于那兩個黑衣人,她倒不抗拒,讓他們跟着可以壯膽。
十二衛中的海清隐于屋檐後頭,看着這一幕,他微微颔首,如夫人确實善心之人。
受了這麽大的一個打擊,楚思九不再掂記吃這回事了。
再怎麽講,命是第一要緊的。
九娘珠飾店離這裏不遠,她打算找劉文才要吃的,比較保險。
也不管自己是副什麽德性,她慢悠悠地踱起了步子。行至商業街,認識她的人多起來。
“肅王妃,您這是?”有膽大的過來問。
“叫我楚姑娘。”楚思九糾正他。
“哦……”那人讪讪然,被黑衣人沉寂肅殺的眸光給吓走了。
便如遊街似的,她好不容易地走到九娘珠飾店附近。
聽着聲響,劉文才從店裏出來,見到楚思九這麽一副破落樣子,他驚得眼睛瞪得老大,直接就亮出了那口輕破鑼的嗓子,“肅王妃,您這是怎麽了?”
楚思九剜他一眼,也不理睬,直接往店裏走去。
“有吃的麽?”
“小蘇兒做的蒸糕,還有幾塊,您要嗎?”
“費什麽話,趕緊端出來。”
楚思九不耐煩的揮揮手,轉頭再看,那倆黑衣人不見了。
蹙了蹙眉,她尋思起來,東方昊念着那點炮you情,提供了一晚上的免費安保,今日一早又救她一命,算是仁至義盡了,大約不會再管她了吧?!
呃,會管嗎?
就當他不會管吧。
那麽從現在起,管住日常生活用度的同時,還要防暗殺?
皇帝不是免她一死了麽,這到底是哪裏來的殺手?烏央央的一大堆。看穿戴,還不是同一路的?
而且,昨晚那麽大的動靜,街面上的人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在腦子裏畫了好幾個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