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不是在跟小人開……開玩笑吧。”他結結巴巴,又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
“白掌櫃,我現在已經不是肅王妃了,你就叫我名字吧。”楚思九也爲難,她現在屬于失婚婦女,确實不好稱呼。
“楚……姑娘,您打算住幾日?”白掌櫃是生意人,反應快,立時改了個妥帖的叫法。
“先訂三日吧。”楚思九豪爽地摸出一錠紋銀,“這個是訂金。”
有銀子好辦事,白掌櫃那張白胖的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容,“楚姑娘,本店三樓東首有一間寬敞的上房,專門給達官貴人準備,清靜優雅,您就住那一間吧。”
“好啊。”楚思九不講究,提了東西,跟着店小二上了樓。
掌櫃的沒有騙她,這間上房确實不錯,内設幹淨,擺設古雅,很有些韻味。
“小二,給我打一盆幹淨的水來。”她甩了一錠小銀子過去,“這是賞錢。”
小二的臉上頓時樂開了花,“好咧,馬上就來。”
楚思九有後盾,财大氣粗,不愁吃穿。
所以,女人啊,一定要有經濟基礎。有銀子有底氣,才有可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小二的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端來了水,居然還是熱的。
楚思九給他點個贊,“不錯啊,晚上多燒點水,再把浴桶洗幹淨些。”
“好咧,一定幫您弄得妥妥的。”小二得了銀子,心情甚是歡快,隻想着多做一些,可以再得些賞錢。
收拾妥當,楚思九樂滋滋地吃起了燒鴨。
吃飽喝足,她在屋裏踱了一會兒步,消消食。
然後……躺倒睡覺。
沒辦法,醒得早,又鬧了一大場,實在是有些困乏。
大堂裏,胖掌櫃忙個不停,半個時辰内,來了好些住店的客人,房間住滿了,連大廳的座位都訂了出去。
很邪門哦。
“安福,去門口挂一塊客滿的牌子。”他從櫃子底下找出這塊牌子,好久沒有挂出來,積了層灰塵。
“好嘞。”小二很勤快,将牌子弄幹淨,挂去門前的柱廊上。
客棧門前人來人往,半刻鍾後,一抹淺冰藍的身影在門前停駐了片刻,又飄然而去。
*
楚思九這一覺睡得很沉,待她醒來之時,天色已近黃昏。
推窗一看,日頭已經偏在很遠的西面,餘輝漾着幾片晚霞,在天際線的角落裏,緩緩落沉。
很美啊。
楚思九伸一個懶腰,望着窗外的美景,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
沒來由的,東方昊的那張淡漠到欠揍的俊臉浮上了腦海,使得她的心髒猛地抽了一下。
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事情,以往的這個時候,他們倆應該坐在膳廳,品鑒美食。
他有皇室貴胄之氣,飲食之道講究細嚼慢咽,優雅有氣質。
她雖然出身豪門大家,也學過餐飲禮儀,卻因着前世的記憶,不喜這些講究,她喜歡邊食邊與他講一些街頭轶聞。
他無不喜之色,沉靜幽淡地聽着,卻不搭話。
現在想想,還是有一些淡淡的溫馨的。
搖搖頭,她嘲笑自己。之前的潇灑離去,屬于理性,現在的深切思念,屬于感性。
人啊,就是這麽複雜。
就算是被一個渣男抛棄,也是會心痛的。
對窗自憐了一番,她決定用食物來拯救自己。
收拾妥當之後,她又恢複了神氣活現的勁頭,推門下樓。
眼睛有點暈,大堂裏怎麽坐了這麽多人?
清一色的健碩男子,模樣長得參差不齊,有眉眼俊朗的,也有差強人意的。衣着卻很統一,個個穿着青黑的勁衣。
眸眼凜烈,又含了些幽幽的寒意。
見楚思九走下樓梯,齊刷刷地把視線投過去,整齊地讓她以爲自己是出來閱兵的。
她沒見過這種陣勢,心裏有些抖抖。
這會兒,她有些後悔出來得太唐突,沒給自己做足準備。哪怕帶個丫鬟,也比現在光秃秃一人,顯得這麽的舉目無親要強啊。
然後她想到了春環,小丫鬟不錯,關鍵時刻還出來扶了她一把,嘴上說帶她吃香的喝辣的,卻很不仗義地把她扔在府裏了。估計會被韓明珠、月梅這兩個惡女人欺負。
明日讓劉文成找汪興,把她要了來。
想完了這個重要的問題,她又瞄一眼大堂裏的這些個……男人。
竟然還看着她?
楚思九覺得自己的身上要被這些人瞅出窟窿了。
“白掌櫃,切一盤牛肉,再來兩個白面饅頭,讓小二送去我房間。”她決定一切從簡,回房間呆着比較安全。
這裏太恐怖了。
“好咧,馬上就送上來。”胖掌櫃心裏也寒,面上卻堆着笑。他開了這麽多年的店,還是頭一回碰上這種情況。
小二也是強顔歡笑,在後頭問她,“楚姑娘,要湯浴麽?”
楚思九擺擺手,“今日算了。”
她注意姿儀,頂着一衆人等的眸光,慢慢地走上樓梯,拐個彎,身上的壓力驟減。
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她急急地逃回了房間。
坐到床上,她急急地掰起了手指,要趕緊給自己置一個宅院,買十個丫鬟,添十個家丁,還要至少兩個保镖。
她戚戚然。
果然托大了,原來外面這麽恐怖。
然而,恐怖的還在後頭。
輕輕地敲門聲,伴着小二的清亮的嗓音,“楚姑娘,飯菜來了。”
楚思九不疑有他,高興地應一聲,“好啊,進來吧。”
門推開了,小二端着托盤,眸色僵硬,滿身的恐懼,聲音咯咯地發着抖,“楚……楚姑娘,您别怪我,我是被迫的。”
楚思九一怔,立時便見得刀光一閃,小二撲通地栽倒在地,地上緩緩地滲出鮮紅的……血。
掉到地上的白饅頭沒有滾遠,被血滲透了,紅晃晃地紮着眼。
兩個黑衣男子跟在後面,其中一個手裏的鋼刀上還淌着血,明顯,小二身上的這一刀是他刺的。
楚思九忍不住尖叫起來,“啊……殺人啊。”
聲音尖利,刺破長空。
大堂裏,白掌櫃全身發抖,伏在櫃台上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對面坐着的那些健碩男子,似有似無地瞪着他,凜冽的眸子裏,寫滿了警告與威吓。
做了這麽多年生意,頭一回遇上這麽吓人的事情,白掌櫃覺得自己快要尿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