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講究以氣養人。
在楚思九的身上,有一股笃定的氣場。小小年紀,似已洞曉世事,達觀自信,又自得其樂。
就算與王爺吵鬧,也鬧得洋洋灑灑,自有一番趣味。
便是因爲如此,她才入得王爺的眼吧。
陸道仁暗自思忖了一道,再擡眼看去,王爺豐姿俊逸,王妃眉目如畫,真真的一對神仙眷侶。
隻可惜……他微微搖頭,這世間的事情,哪有那麽稱心如意的。
他來時,棋盤上剛剛擺了一個開局。
楚思九執黑先行,以三三取實利開。東方昊原本對她的棋藝不報希望,圍棋之道,貴在實踐與練習,象八皇弟之流,終日沉浸其中,時不時拉他過去陪練,方能保持住棋力。
楚思九日日逛街擺弄手飾,就算會下棋,棋力也不會高。
此時見她下得有模有樣,心頭也是微凜。
他哪知道,楚思九前世住在棋院隔壁,小時候父母工作忙,美其名曰開發智力,将她扔去下棋。
她實在是不好這一口,在裏頭混日子。
架不住耳喧目染,什麽中國流、宇宙流、僵屍流、追殺流……都懂一些。
有些童子功。
這一世,她背了不少棋譜,算是集兩世之精華了。
下不過你,吓一吓你,也是可以的。
陸道仁也懂棋,愈看愈心驚,王妃棋力高深,有大師風範。
東方昊也是詫異,挑起眸子,認真地與楚思九說,“王妃千萬不要與八皇弟下棋。”
“哦。”楚思九淡淡應下。
她才不要下棋呢,平生最讨厭的就是這個活動。
兩局戰罷,東方昊每局赢兩目。
他也看出來了,楚思九雖然棋力很高,卻不喜下棋。否則以她的實力,認真思考的話,也有可能赢了他。
“王妃與誰學的棋?”他好奇地問。
“柳生。”楚思九答得輕漫。
東方昊蹙起了眉,眸光幽幽地看着她,“他不是你對手吧。”
楚思九抿唇一笑,“他也能赢我兩目。”
東方昊頓時索然無味,這女人下棋就是玩對付,根本不在意輸赢。
袍袖一揮,“明日不下了。”
“好啊。”楚思九開開心心地收拾起棋盤。這活兒她愛幹,當年在棋院時,她不愛下棋,盡做這件事情。
“王妃,讓奴婢收拾吧。”月梅殷勤地湊上來,一股淡幽的香氣随之而來。
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煙綠的薄裙,配上紫紅的托底褲,山谷間風大,動不動就撩起那抹亮色,騷動得很。
楚思九面色一沉,“我下的棋,我來收。”
“月梅。”東方昊示意她站開一些,“你馬上回業城去,江南有一批新貨過來,你去接應一下。”
月梅一愣,這種事情有專人負責,怎麽會讓她過去呢?
“王爺,奴婢……”
還沒等她說完,東方昊揮一揮手,不耐煩的說,“你去找宋佑,他會講與你聽的。”
宋佑是肅王府專門負責江南片生意的掌櫃。
月梅張了張嘴,卻又強行忍住,“是,王爺。”
她轉身離去,身後有楚思九的歡快的聲音,“王爺,我理好了。你是不是要去泡溫泉了?我陪你去。”
月梅面色寒涼,眸底泛起一層愠色,緊緊地抿住唇,她悄然離開。
陸道仁也看出了端倪,在邊上冷哼着,“王妃,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得饒人處且饒人。“
楚思九一怔,你個老頭,又來敗我的興緻。
她冷哼着,“人生得意須盡歡。”
陸道仁還想說點啥,被東方昊一記冷厲的眸光逼得閉了嘴。
“王爺,忌房事。”老頭子氣惱了,翻起眼皮,難壺不開提哪壺。
“滾。”東方昊淡喝一聲。
陸道仁長揖一道,果真滾出門去。
楚思九笑眯眯地看着,不錯,有點昏君的氣勢。
“春環,把這裏收拾好。”然後,她拿出妲己的勁頭,溫柔嬌羞地說,“王爺,我扶您去泡溫泉。”
東方昊也不客氣,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借了把力氣。
站穩身體後,他試探地問,“王妃與本王一起泡溫泉?”
楚思九輕眨了兩下眼,“純泡溫泉?”
“唔?”東方昊不解地看她。
“不做忠臣?”楚思九挨過身去,輕聲地說。
“唔。”東方昊淺淺地眯起眼,手臂挽住她的細腰,順勢摸一把,又鎮定地點了頭。
*
午夜時分,深墨色的天際覆着大片的雲,天空薄淡無光。
整個業城都已進入睡眠模式,靜寂無聲,又暗沉一片。
然而,睿王府主院的書房,依舊燈燭通明。
“王爺,宮裏頭傳來消息,肅王爺拿江南的封地與皇帝換了楚思九的命。”内裏傳來睿王府頭号幕僚--趙青源的聲音。
睿王東方銘淺靠于太師椅上,半眯着一對細長的桃花眼,神情甚是玩味。
他長得也算好看,鼻梁高挺,薄唇時常抿着淺笑,溫潤又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本王的這位五皇弟真是下得出本錢呐。”他悠然地歎出一聲。
同爲皇子,因爲母族的勢力不同,政治資本也是截然不同。
東方銘是皇後姬莫婧所生,現年26歲。母後身份高貴,是北地國的公主,卻在大餘國内無甚根基。
東方歸一爲了平衡朝堂勢力,才将其立爲皇後。
她極精明,又懂得藏拙。長年托病,由楚芙蓉代管後宮。
二皇子東方銘貴爲嫡長子,卻遲遲不能取得太子之位。
當然,他也有封地,在相對富庶的西南盆地。東方銘苦心經營數十載,有不錯的産出。但是與東方昊的江南封地比,卻是不及。
“五皇弟此番所爲,究竟是施得苦肉計?還是果真對楚思九有情?”他輕蹙眉頭,淡淡地問。
趙青源年過四十,微胖,留了一把山羊胡,顯得下巴尖了些。
思考時,他習慣性地撚着山羊胡的尖角,小眼睛微微眯起,很是專注。
沉吟片刻,他緩緩道來,“王爺,依屬下所見,肅王爺此舉一箭雙雕。”
東方銘微微一笑,“何以見得?”
趙青源輕咳一聲,站直身姿,娓娓道來,“皇帝忍辱負重,精心謀算,曆時十餘年将楚家一網打盡,下手不可謂不重。
然楚家在大餘國根基甚深,同情者衆多。風頭浪尖之時,無人敢出來說話,但是人心之道,将來必有回報。
肅王爺竭盡全力保下楚思九,能夠向世人展現其重情重義的一面,籠絡人心。此爲一。”
東方銘垂下眸子,唇角的笑意淺薄了幾分,“說得不錯,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