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楊柳。
滿園桃花香。
端坐在老人身側的甯塵，數次欲言又止，最終都是壓下心頭的疑惑，選擇沉默。
關乎那段塵封的往事。
莫說甯塵知之甚少，哪怕自己的爺爺甯見，也未必知情。
若非秦莫邪這位異鄉人帶來的瑣碎訊息, 讓北方各大豪強，知曉北方之外，還有神秘莫測的神洲大陸，也許兩界人，終生都不得接觸。
不過，這樣定論又覺得不太嚴謹，畢竟早期有一支隊伍滲入北方，嘗試開宗立派。
按照他們當時的目的, 應該是要牽制整個北方，至于此外有什麽深遠的目的，則不得而知。
中途之所以滲入失敗，也是得益于甯塵插手一次，将那批人整體打碎，以緻計劃延期，全部退走北方。
但，潛在隐患根本沒有祛除。
再加上，近前這位老人的透露，未來局勢，肯定會動蕩不安。
牽連神洲大陸三分天下，固然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若局勢失控，戰火一路燃燒到北方萬裏疆域。
以甯塵的身份，首當其沖要肩扛大任。
說一千道一萬，各種關聯牽扯到一起，縱然暫時脫離其中，也沒辦法, 從一而始, 置之身外。
考慮清楚這些潛在關系，甯塵挑了挑眉毛，問道，“前不久有人嘗試去我那邊……額，也就是北方開宗立派，目的爲何？”
老人眯起眼，揉了揉膝下乖巧得老狗，淡淡道，“開宗立派不過是幌子，真實目的，是想控制北方，亦或者說……割草？！”
割草。
這個形容詞對于甯塵而言，過于霧裏看花。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老人搖搖頭，歎氣道，“一日不斬草除根，一日寝食難安，以陳英一貫的性格，退出第一梯隊家族不過是權宜之計。”
“當那件往事徹底失去翻案的可能性，當他們的後人……也就是你們先祖這一脈留下的後輩，徹底除脈，陳英才會善罷甘休。”
“那時候大家睜隻眼閉隻眼，陳家再回頂級家族，自然不成問題，興許到時候再反水一擊，将你這一脈的先祖，徹徹底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甯塵訝異，近前這位老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爲什麽冥冥之中會與自己相遇。
爲什麽要向自己陳述一些，并不曾了解的往事？
現在各種陳年舊事牽扯開來，竟然與自己産生不可剝離的關聯。
不過，以老人的一面之詞，甯塵還不至于完全相信對方，反而對前者心存警惕。
這種事，來得太猝不及防，他暫時無法接受，同樣也不準備表露出任何的立場，說白了，還是當做一場故事是來聽。
興許是感受到了甯塵的警惕之意，老人朝着甯塵淺然一笑，竟然吐露心懷道，“看見你，似乎看見了當年邊荒七大戰神之一的他。”
“邊荒七大戰神？”甯塵張嘴默念。
老人點頭，“戰鬥力最巅峰的七大戰神，曾經與妖魔兩族對抗，堪稱肩扛一個時代的絕巅人物。”
“你的先祖，便是其一。”
甯塵，“……”
這消息，讓甯塵心底透涼，像是被什麽東西，在心頭猛然敲擊了一番。
甯家先祖？！
幼年時，甯見極少透露祖上的來曆，當時以爲本家這一脈，并沒有什麽出衆的人物。
現在看來，甯見還在繼續隐瞞了一些事情。
将祖輩往前推延幾個層次，興許能順藤摸瓜，推算出一些陳年秘辛。
“甯擎蒼……”
老人睜着渾濁的雙目，緩緩道出這三個字。
甯塵跟着默念幾遍，随後一臉求知若渴般，望向老人。
老人道，“甯擎蒼曾經的顯赫功績，并不比陳英弱上半分，可惜後來莫名成爲了刑徒，無數光陰以來，受盡欺世罵名。”
老人說到這裏，揚手一指，“你若有朝一日前往中土，會發現那裏，立有一座思過崖。”
“崖壁之上，存在三座跪地的雕像，其中一位主人，便是戰神甯擎蒼，也就是你的先祖。”
咔哧。
刹那之間。
甯塵五指扣緊，而後瞳孔深處，泛起陣陣殺意。
那種綿綿不斷的殺意，宛若火山岩，從他的瞳孔中，強烈釋放。
“關于老夫今天的一番闡述，幾分真假，等你去了中土，便能清楚一二。”
甯塵剛要繼續追問，陡然發現，老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身體開始寸寸腐朽。
那種隔着肉眼就能看見的迹象，感覺像是塵埃經由大風摧殘，自下而上，一路朽滅，連帶老人膝下的老狗，都在跟着蕩爲塵埃。
“這……”
甯塵伸出手，嘗試抓住。
卻發現這一抓之下，掌心穿行而過，直接洞穿了老人的音容笑貌。
老人彌漫之際，先是沖着甯塵點頭，然後笑了笑，自此無聲無息，徹底消失。
再擡頭，連帶這座落戶桃林的小屋，亦然跟着消逝。
仿佛，一切都沒有存在過。
甯塵搖了搖腦袋，刹那之間，恍若隔夢。
等他第二次睜開眸子，視線之内，滿目桃花夭夭。
“絕世大神通，還是一切均爲夢？”甯塵喃喃自語，一雙眼睛，全是茫然。
短暫失神一陣。
甯塵順勢撿起膝下一根草須，放入嘴角，細細咀嚼，看着像是回味剛才那一幕，其實，這一刻的心神，完全放到了别處。
數百米之外，一位龍精虎猛的中年男子，正大步流星的趕赴過來。
一身殺伐氣，沖霄而上。
似乎每落下一腳，都能踏裂地面。
“死到臨頭，還有功夫看風景？”
本尊正是李留香的中年男子，餘光瞥了甯塵兩眼，露出陰沉的笑容。
而後大袖一揮，呵斥道，“你是跪下來舒舒服服受死，還是由我出手？”
甯塵雙手抱頭，嘴角蠕動，含糊不清道，“你夠資格？”
“縱橫大商幾十載，還沒有本皇叔，殺不了的人。”李留香低下腦袋，沖着甯塵，一陣淺笑。
甯塵長歎一口氣，呢喃道，“本王其實想殺陳刻的，不曾想，是你先送上了門，聽口風，大商皇朝的人？”
“還輪不到陳刻來插手，我來解決你便是。”
李留香一步跨出，腳下塵埃濺落。
甯塵睫毛微顫，繼而五指握拳，此時的他，依舊面帶微笑。
隻是，李留香絕對不會想到，近前這位年輕人，距離人王大境，隻差半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