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心聽得甯塵的計劃，非常識趣得退讓一步，做出了請的姿勢。
甯塵一腳邁出。
宋缺眉頭深簇，想了想，還是如實彙報道, “少帥，甯之枭昨天清晨，自殺了。”
咔。
甯塵身體微微凝滞，邁起的腳尖，又退了回來。
死了。
曾經與自己争權奪利的中年男人，曾經無數次敬稱一句三叔的家族長輩。
終于還是死了。
以自跪王城之前的方式, 塵埃落定。
臨死之前，将自己的心腹，逐一毒殺，幹幹淨淨一個不留。
連帶心腹家屬，也相繼被悄無聲息的剔除。
勝王敗寇。
赢則得所有，輸則滿盤皆潰，毫無退路。
除此之外，甯王族并沒有傷筋動骨，現在嚴格來說，底子還算幹淨。
等他甯塵返回王族，能夠省掉不少精力。
這，或許算甯之枭臨死之前，爲自己做的唯一一件，還稱得上有意義的事情吧？
“六王爺那邊送書一份，詢問少帥如何安葬甯之枭，以及李夫人。”宋缺瞧着甯塵神色無恙，繼續說道。
甯塵詫異的轉過頭，眼神追問宋缺。
宋缺點頭，“李夫人服毒了。”
既爲夫妻。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三嬸其實不用死的。”
甯塵深吸數口氣之後依舊忍不住嘴唇哆嗦，漸而神色悲傷。
無論甯之枭對自己做過什麽, 李清婉自始至終都是局外人。
正如甯之枭所言。
他甯河圖可以一怒之下殺千人，但絕對不會動李清婉。
李清婉如果不想死，沒人敢傷她寸毫。
關于原因，甯王族上下其實心知肚明。
“當年娘親生我的時候，因爲身體抱恙奶|水不足，是三嬸喂養了我足足小半年。”甯塵摸摸鼻子，語氣落寞的回憶道。
幼年時，家族和睦。
幾房嬸嬸，關系非常好，閑來無事不是一起打牌，就是聊聊家長裏短。
其中，李清婉最親近飄絮。
因爲出身自桃花塢，向來對世俗樂趣不太精通，就像是一個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的小孩。
如果不是李清婉悉心照料，飄絮也不會那麽快适應凡俗生活。
可惜啊，後來一切都變了。
甯王族在北方的地界一擴再擴，門威更是浩蕩幾千裏河山，提及甯家，誰不豎起大拇指，贊一句，那是咱北方當之無愧的霸主之一。
于是乎。
暗流湧動，推波助瀾。
随後，越演越烈，直至最後爲權爲利同親相殘，生死反目。
甯之枭要殺他，甯王族要決裂。
大勢所趨。
非人力可扭轉。
現在甯之枭徹底認輸了，跪地謝罪，這一跪是爲了保存甯家人本該有的氣節，也爲了讓自己死的尊嚴一點。
“少帥。”
宋缺瞧着緩緩失神的甯塵，上前一步拍了拍甯塵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一幕讓張心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須知，近前的這位年輕男兒可是名震北方的并肩王，面對屬下這種近乎以下犯上的動作，竟然毫不生氣。
宋缺同樣無所顧忌。
偷偷打量了數眼，張心總算是徹悟過來，這哪裏是主仆關系，分明是同輩相待，甚至是以兄弟禮儀相處。
“六王爺那邊還在等你的态度。”
宋缺再次提醒道。
甯塵長歎一口氣，從失神之中醒悟過來，旋即沉聲吩咐道，“合棺安葬，擡入甯家祠堂。”
“少帥……”
宋缺瞪大眼睛，有點詫異。
甯之枭歸根結底是戴罪之人，照理說，絕對沒資格死後擡入宗祠。
說句不客氣的話，能正兒八經的下葬，已經是自家這位少帥格外開恩了。
于這一點，其實甯王族上下也是這般想法。
甯塵若是執意将甯之枭踢出甯家身份，照樣無人抗議，甚至一邊倒的認爲，這種罪人死了，普通安葬即可。
但現在，甯塵竟然要讓甯之枭和李清婉合棺。
所謂合棺，自然是将甯之枭和李清婉葬到一口棺材裏面。
興許是意識到宋缺的疑慮。
甯塵雙手塞入袖袍，語氣感慨道，“這個世間，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
“我與三叔，歸根結底也就是各爲其主，各自站在各自的立場，爲自身謀取利益罷了。”
你沒錯，你隻是輸了罷了。
勝者爲王。
敗者爲寇。
“一路好走。”甯塵雙手收緊，站在空曠的小鎮入口，微微閉上眼，呢喃了句。
宋缺點頭，“我這就派人向六王爺轉達少帥的意思。”
甯塵點頭之時，已然走遠。
張心不敢耽擱，緊随其後。
将軍冢嚴格意義來說，屬于邊陲小鎮，并不以農牧業爲主，而是靠山吃山，整體以藥農，漁夫爲主。
不過常言道，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環繞四座大山的将軍冢，因爲天然的地理環境，附近紮根的門派反而數目不少。
海角樓，伽藍寺。
天涯閣。
相繼在若幹年前，于将軍冢開宗立派，其中又以海角樓地位最高，近些年幾次動作，更是開辟了不少的分部，輻射整個北方。
不過，發展勁頭一度勢不可擋的海角樓，突然在一年前停止再立分部，并且整個門派的行事風格，也就此低調下來。
門威浩蕩，方能吸引江湖遊俠拜入麾下。
海角樓無故停止擴招，在當時的确引起不小的猜疑，有人認爲海角樓底蘊不足，無法繼續發展。
有人以爲陳牧害怕樹大招風，擔憂被其他超級門派立爲大敵。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沒死！
一年前，甯河圖沒死的消息傳遍北方萬裏區域。
一年前，傳言甯家少帥即将返北。
一年前，武侯穆家，神武門，落雪山莊相繼被夷爲平地。
一年前，本想着在江湖上占據一席之地的陳牧，終于預感到大禍臨頭了。
而，就在昨天。
陳牧得知了甯之枭，戴罪自殺了。
那場堪稱天衣無縫的暗殺計劃，讓所有參與者在以爲成功了之後的三五年，均是等到了各自該有的下場。
可，陳牧還是有點不甘心啊。
如今兩尊絕世人物移步至将軍冢，因此意外吸引來甯河圖，這讓坐落本地的海角樓陳牧，岌岌自危的同時，準備破釜沉舟，博得一縷生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