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古神已經開始瘋狂腦補，瘋狂推測。
實際上……
餘子清知道個錘子。
餘子清其實什麽明确的事情都沒說明白，話壓根沒說死。
餘子清也壓根沒提坎字。
隻不過，以深海古神此刻的狀态，他能舍棄，有資格作爲被舍棄東西的，就隻剩下坎字了。
餘子清壓根都沒悟出來深海古神身上的力量所對應的神通。
他怎麽可能知道結果是什麽？
這不是瞎扯淡麽。
對，就是瞎扯淡，讓深海古神自己琢磨去。
就算知道了，餘子清也不能把話說明白了。
這種頂尖強者，都是特别自負的。
你把話說太明白了，人家就會認爲你是在挖坑，有什麽陰謀，我就不這麽做。
說一半，人家自己腦補後面的，就會自己理清楚這個邏輯，然後在這個過程之中，自己把自己說服。
就像深海古神，自己就能想明白，若是按照這個思路往下走，後面會有什麽結果。
難的隻是怎麽開個頭，讓深海古神自己順着這個思路往下走。
要是以前，餘子清肯定不會這麽幹的，有點太明顯了。
但現在，深海古神都有些失去理智，掀起了一次滔天巨浪之後，又掀起一次，無能狂怒，做無用功。
那現在就比較合适了。
現在能做的，就是煽風點火，然後等着，耗着。
以前是沒人能耗得過深海古神，以深海古神爲兜底，諸神都是一副時間永遠站在我們這邊的狗樣子。
現在反過來了，餘子清耗得起，哪怕耗個幾百年，他都覺得小問題。
而在餘子清的煽風點火，推波助瀾之下，深海古神恐怕耗不了那麽久，理智就會崩塌。
對于他這種存在來說，理智崩塌，自我意識徹底陷入混亂，哪怕沒死，也跟死了沒什麽區别。
可能這一點，比死了還要更不能接受。
餘子清看了一眼還在承受沖擊的現世，殘留的部分，基本上都化作了徹底的死地。
若是正常演化，餘子清估計，自己老死了，也别想再看到，殘存的那部分現世，能再演化出哺乳動物這個級别的生靈。
這已經那是第二次大沖擊了，現在差不多也到了第二次大沖擊的最後兩波。
他沒敢帶着陸地和海洋回去，就是因爲這點。
深海古神開了個頭，就沒有收尾了。
他敢幹第一次，自然就敢幹第二次。
不能每一次，餘子清都來請不死曼陀羅幫忙，将一部分現世帶走吧。
不死曼陀羅這一次幫忙，都付出了好幾片花瓣枯萎爲代價。
很明顯的不可能一直這麽幫下去。
隻此一次機會。
不解決深海古神的事情，至少在不能保證深海古神不會再掀起巨浪之前，肯定是不能歸位的。
現在必須解決掉深海古神的問題。
想要解決問題，坎字是不可能繞不過去的前置問題。
餘子清這邊等着，沒事了就跟始聊聊。
始其實是已經有點等不及了，因爲深海古神的理智，最近越來越混亂了，他怕深海古神繼續發瘋，會比之前還要不顧一切。
但聽了餘子清說起之前告訴深海古神的事情，始就有點無語了。
人家本來就在失去理智，你還這樣引導。
實在是太……合适不過了。
那就等着吧。
随着時間流逝，深海古神的理智開始逐步下滑。
四神朝這邊，老羊在貫徹餘子清的想法，他隻是開了個頭，剩下的就交給那些大勢力、神朝自己去腦補吧。
老羊的親身經曆，在知曉的清楚的時候，其實就沒那麽謹慎了。
隻有在未知的時候，才會有一種朝不保夕的緊迫感，看到什麽都會有杯弓蛇影的感覺。
當年他連琅琊院都不敢回去了，他那時候，哪怕知曉可能會有幾個人是可以值得信任的。
可理智上，卻還是讓他将所有人，都當做在知道他情況之後，會對他生出敵意的潛在敵人。
越是想保持理智，就越是會有不安，有緊迫感。
所以，他隻是稍稍引導了一下，其他三神朝的皇帝，還有大勢力，不動仙朝，就開始順着老羊的引導往下走了。
他們會自己去查，大勢力的良好傳統之一，什麽值得被記錄下來的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會被記錄下來保存。
深海古神再怎麽抹去，很多時候，同一件事相關的信息足夠多了之後，他也不可能全部抹去的。
隻會讓那些記載沉睡在故紙堆裏，最龐大繁雜的資料庫裏。
再加上深海古神施加的影響，可能那些記載永遠都不可能再被翻出來了。
而此時此刻，歲月長河裏都是渾濁迷蒙，不複清晰，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深海古神也沒法去幹擾了。
這些大勢力也好，神朝也好，隻要想要去翻，那麽隻要肯消耗人力物力，哪怕沒有固定目标，也一定能翻出來東西。
有了一部分東西作爲開頭，相關的事情作爲目标，就更好去廢紙裏翻找到了。
這方便，大乾的進展是最快的。
因爲乾後有相關經驗，而且，大乾的資料庫，有一說一，的确是四神朝裏最多最全的。
他們挖出來太多消失在記錄之中，消失在衆人記憶裏的東西。
最近的一個，老乾皇登基初期，有一個大臣，現在就沒人記得了。
但是在故紙堆裏，翻出來了這個人的資料。
這個人在老乾皇初登基時，給予了不小的貢獻。
但現在，沒人記得了。
隻查到了記載裏有這麽一個人，然後其後代，不見了。
追查也隻是追查到，曾經舉家遷徙，然後，徹底消失，都沒人記得了。
他們還挖出來一些更古老的年代，上古之前一些人的事迹，挖出來那些名字。
但這些東西，也都是零零散散，不成系統，隻能知道，曾經有這麽個強者，幹過一件事，其他的，沒了。
而偶爾還會挖掘出來點，跟後面記載完全不符的東西。
比如現行記載裏，老乾皇幼時，身邊幾乎是沒有什麽親近的人。
但現在就挖出來一條記載，老乾皇幼年時，身邊有一個親近的人，一直跟着。
人，直接就沒了，直接消失了，仿佛不存在一樣。
這種手段，可比什麽看得見的神通都要可怕多了。
内心的不安和恐懼，不知不覺就開始滋生，這根本不是能人爲控制的。
而這些力量，便都是養分。
餘子清早就确認過的，這是能出現在歲月長河的力量。
自然也能跨越過去，繼續灌溉到深海古神的内心裏。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餘子清一直坐在不死曼陀羅的花瓣上，靜靜的參悟大衍初章，參悟各種東西。
在這裏受到的加持，不能白白浪費時間了。
歲月長河之上，深海古神頭頂顯化出來的勝春花花骨朵，已經下沉了些。
此刻不止是顯化出了花骨朵，枝葉，根系全部都出來了。
那根系紮根到深海古神的内心裏，源源不斷的汲取營養，摧毀深海古神的理智。
在深海古神發瘋似的，掀起了第三次大沖擊，等到歲月長河再次恢複平穩之後，他的理智便開始時而混亂不清醒了。
他已經時不時的開始進入到都沒覺得自己在失去理智的狀态。
他等不下去了。
哪怕知道，失去了坎，他最大的依仗，便會消失。
他也不能拖下去了。
他的思維，開始不由自主的去思索，去找補，找各種東西勸自己。
哪怕失去了坎，最多也隻是讓現世的演化進度繼續推進。
而事情已經到了這裏了，他已經确定了唯一一條死亡路線，已經踏上了這條路。
除非等現世演化完成，再摧毀現世。
除此之外，已經沒有第二種方法，能殺了他了。
就算失去了坎，也沒什麽問題了吧？
畢竟，以他對各個神朝的了解，尤其是對餘子清的了解，餘子清是肯定不會願意走到去毀滅現世這一步的。
若是他願意，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幅樣子了。
唯一可能會這麽幹的，應該隻有乾皇一脈的瘋子了。
但很顯然，親手活活打死過老乾皇的餘子清，是肯定不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所以，哪怕失去了坎，也沒什麽問題。
餘子清說的也沒錯，若是他放棄了坎，讓現世繼續演化。
他當年能從古神陣營跳到諸神陣營，諸神都沒了，他現在也不算是背叛，再跳一次，也沒什麽問題吧。
大家以後和平相處，其實倒也不是不行。
總比現在大家一起輸的好吧？
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陷入混亂。
他的記憶，開始出現了空白。
他可能隻是覺得意識一點點模糊，一眨眼，就到了第三天。
第二天發生過什麽，他完全不記得了。
事情越發嚴重了。
他開始勸自己，腦海中合作的好處，不斷的冒出來，勸說他自己。
哪怕現在妥協了一下，不是還有以後麽？
現在不妥協，可能就沒以後了。
他可以等啊，妥協了之後繼續等，若是和平共處，那就繼續。
什麽時候不想和平共處了，那就等到這一代離譜的家夥全部都湮滅在歲月裏。
咦，好像最初就是這麽打算的？
那爲什麽後來會變成這樣？
好混亂，他開始記不清楚了。
他開始覺得，是不是很早之前，他就開始出現這種意識混亂的情況了？
他的想法，開始向着妥協的方向不斷的傾斜。
知道他後面意識陷入混亂的時間越來越長，次數越來越多。
再一次，他眼睛一閉，還是一切平靜，眼睛一睜，就看到歲月長河裏波濤洶湧，大浪滔天。
他就知道，沒有時間繼續耗了，再也沒法等下去了。
他覺得，答應餘子清的條件，其實已經算是不錯的選擇了。
他主動嘗試着聯系餘子清。
然而，石沉大海，他的呼喚，根本沒得到什麽回應。
不，是他的呼喚，直接被不死曼陀羅擋下來了。
他的呼喚不足以強行穿過不死曼陀羅，餘子清壓根就聽不到呼喚。
他繼續嘗試……
而另一邊，餘子清坐在不死曼陀羅的一片巨大花瓣上，潛心參悟，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他在之前，得到了始的傳訊，說深海古神陷入意識混亂的時候，從前面偶爾出現，到了最近幾乎隔一天就會出現一次。
而且上一次，在進入意識混亂的情況下，還去掀起了浪潮。
餘子清就知道，差不多是時候了。
所以，他給不死曼陀羅說，他要閉關參悟，天塌下來了，也不用理。
尤其是，要是有某個深海古神呼喚他，絕對不要理。
餘子清壓根就沒打算跟深海古神談。
談了就要找到辦法，尋找一個雙方都放心的限制方式。
哪怕八成是找不到這種契約了，口頭約定，餘子清也不想應下。
他娘的，以前深海古神耗的這麽開心，那我也要。
我就不理伱，什麽都不答應你，你自己看着辦。
餘子清穩坐釣魚台，全身心的參悟法門，不管外面的情況。
深海古神卻等不了了。
他已經沒精力去思考，呼喚不到餘子清，到底是餘子清不願意呢，還是不死曼陀羅不願意。
他壓根沒去想這個問題。
他隻會覺得不死曼陀羅不願意他的呼喚突進到不死曼陀羅的領域裏，是非常正常，非常合理，不需要有任何疑問。
然後，沒跟餘子清再聊一次。
他扛不住了。
又一次失憶出現，仿佛上一刻還在波濤洶湧的歲月長河，下一刻就恢複了平靜。
中間肯定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
深海古神在恢複了清醒意識的這一刻，他便不準備再等了。
他現在就要結束如此折磨，如此不可預測的折磨。
他滿心恐懼，總覺得，下一次失去自我意識，進入不清醒的狀态，就再也不會清醒過來了。
他走出了歲月長河。
他來到了深海。
他顯化出形态，如同一團不斷變化，不斷扭曲，沒有一個穩定形态的怪物。
他伸出一隻手，下一刻，那隻手便化作了觸手，緊接着，又化作了爛泥一樣。
他将伸入自己不确定的形态内部，撕扯着一個東西，将其不斷的向着體外拉扯。
他要放棄坎字。
不是解決他身上的恐懼力量，代價是放棄坎字。
而是先放棄坎字，順帶好處，是解決他身上的恐懼力量。
這個因果關系非常重要。
随着深海古神撕扯，深藍色的光暈浮現。
随着那深藍色的光暈溢出，深海古神頭頂，深入到他内心的勝春花虛影，也開始被慢慢的帶了出來。
那些深藍色的光輝，裹挾着根系，一點一點的将其裹挾着脫離深海古神。
随着其慢慢離開，深海古神的理智，開始慢慢的恢複了點。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這麽做的确是有用的。
他第一次，在感覺到那種力量之外，看到了那力量凝聚出的形狀。
一朵即将盛放的勝春花虛影。
一下子，深海古神便對他此刻的作爲深信不疑，再無半點疑慮。
難怪他放棄坎字，就能同步帶走這種摧殘他理智的恐懼力量。
看看那虛影，這本就是跟仙草有關的力量。
而坎字，本就是來自于仙草的力量。
放棄這個，解決那個，一下子就合理了。
當此刻，他開始恢複了點理智之後，就再也不願意回到前些天那種意識混亂，意識飽受折磨的情況了。
他下了狠心，拼盡全力的撕扯。
慢慢的，他将那團力量，代表着坎字的力量，完全的扯了出來。
他看到了那光暈之中，包裹着一株即将盛開的勝春花虛影。
然後，他沒有絲毫留念，直接将其丢入到深海之中。
“本就屬于深海，那便化作海吧。”
如同當年的天君，放棄了巽字，讓巽字的力量，化作了九天罡風，護持現世天穹。
如今，坎字被深海古神放棄，落入深海。
早就卡着演化進度的深海，立刻開始了下一步演化。
海洋，乃是孕育生命的搖籃。
随着坎字所代表的光輝，慢慢的融入到深海裏，曾經死寂，混亂，根本沒法孕育生機的深海，此刻便仿佛多了生命的韻律。
而那顆勝春花虛影，也随之慢慢的消散，融入到深海裏。
深海的最深處，一個殘留的小詭異，正在這躲着瑟瑟發抖。
但跟着，一種濃郁的恐懼感，開始在它的心中滋生。
小詭異察覺到了深海的變化，感覺到了深海開始有了韻律，開始了繼續演化。
它立刻嘗試着向着更深的地方潛去。
但是越深，越黑暗，越安靜，它内心不可抑制的恐懼感便開始指數級攀升。
下方無窮的黑暗，仿佛有什麽大恐怖，讓它不可控制的調轉了方向，向着海面上浮去。
越是遠離深處，那恐懼感便慢慢的減弱，到了一定深度之後，感受到了極爲微弱的天光之後，那恐懼感便徹底消散。
回頭望去，不知爲何，曾經早就習慣的黑暗，早就習慣的深處，此刻，卻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
仿佛深海的深處，那裏的深海、黑暗、死寂本身，就能帶來恐懼。
小詭異不明所以，它隻是在本能的逃。
等到逃出了海面之後，便有些不知所措，不能去深海的深處了，它這種小詭異，怕是會死的很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