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那顆水晶,其實一直沒太大的念想了,因爲他們現在已經完成了曆代黑船聖徒的夙願。
黑船聖徒們,再也不會走上注定的凄慘結局。
哪怕黑船大祭司也知道,那顆水晶肯定不止是占蔔的作用。
但餘子清說的沒錯,的确沒什麽太大作用了。
而且,他們祭祀的紅蓋頭,已經不足以讓他們的上限攀升到十階,這也是真的。
可憐的紅蓋頭,那是相當的忙。
又要免息免本金的借給黑船聖徒力量,又要當做加持中間媒介,維持着錦岚山的護山大陣,還不敢急眼。
黑船聖徒走的路,想要超越九階的極限,其實最理想的目标是祭之神。
可惜,祭之神躺平了,客觀條件已經不足以按照當年的路數來了。
在深海裏找一個大詭異,做出嘗試,的确是最好的辦法。
因爲他們背着紋身,才有了去嘗試,去試錯的機會。
黑船大祭司沒急着出發,他自己待在黑船上,靜氣凝神,潛修了月餘,才走出了房間,召集了所有黑船聖徒。
黑船大祭司面色肅穆,眼神堅定,環顧一周之後,道。
“我們也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十階路開,我們總要嘗試一下,能不能走出一條路來。
接下來,我們就要去深海,做出嘗試。
縱然失敗了,我們應該也能繼續嘗試别的方法。”
黑船大祭司訴說了自己的計劃,還是換個祭祀對象,隻不過性質跟當年不一樣了。
這種事,當然是要讓所有黑船聖徒都知道,都參與進來。
大家都沒有反對,隻是嘗試而已,又不會化作孽物,那還怕什麽。
于是乎,黑船聖徒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定下了。
這件事跟餘子清一點關系都沒有。
便是那顆水晶球,頂多也隻是他們去尋找新祭祀對象時的一個籌碼。
黑船聖徒開船離開南海,直奔深海而去。
他們可不知道深海詭異,已經被某人一個猛子紮下去,撈走了九成以上。
大詭異更是被一網打盡,隻剩下小魚還有一些,餘子清實在是懶得在混亂的深海裏繼續追那些不知道藏在哪的小魚,就給留了下來。
最近東海都稍稍平穩了些,卻也沒人想到,深海裏的詭異,已經基本完犢子了。
深海古神又不會到處對人說,餘子清也不會到處對人說,他用那些家夥釀出來了一種酒勁賊大的好酒。
事情又是發生在深海之内,外面的人沒誰能窺視到這種事情發生。
讓黑船聖徒去做的事情,更是不能讓他們提前知道這事,不然可能就沒用了。
餘子清沒太過關注這事的後續,他對此事的信心不是很高,也不指望有太大效果,純粹是因爲對自己的山寨水晶球沒什麽信心而已。
他回到了大兌,老張就給派來了好幾個人,輔佐他弄明白大典的所有程序。
從服飾到祭文,再到各種程序,要多複雜有多複雜。
而很多跟祭祀相關的地方,大兌的斷層也很嚴重,很多地方都不是很清楚。
餘子清自己還去了一趟安史之書,找莫回頭了解了一下。
聽說是因爲要舉辦登基大典,還有收回故土的祭祀慶典,莫回頭很認真的給教了好幾天,讓餘子清弄清楚一些失傳的細節。
再次回到大兌,餘子清就變成了一個工具人,按照既定的規劃走就行了。
給其他幾個神朝,發去正式的國書知會一下,該邀請的都邀請一下,人家來不來那就是人家的事了。
但是不邀請,那就是大兌這邊的禮節有問題。
時間一晃,就到了登基大典臨近的時刻。
謎語人最近是難得接了個大活,所有謎語人都動了起來,務必要保證登基大典不出問題。
大震的人來了,大離的使團來了就沒走,大乾的使團也來了,聽說了登基大典即将舉行之後,就全部沒走。
對兌皇好奇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大家都想知道那位強大而又神秘的兌皇,到底是哪位。
因爲大兌内部的朝臣,都有大半沒見過兌皇真容。
大家都知道,丁卯紀年的時候,地祇之亂,本就損失慘重,再加上丁卯兌皇大開殺戒,殺的血流成河,直接讓大兌的所謂大勢力,一股腦的全部完蛋。
皇室血脈,都基本上死完了。
縱然天長日久之下,總會有那麽點身負一點皇室血脈的人,卻也是完全沒有資格參與進來。
或者說,那些人早就淪爲普通人了,他們都未必知道,縱然知道,最多也就能吹噓一下,祖上闊過,曾經是某位皇室成員。
這種情況下,繼任兌皇的人,還能将大兌帶到如今這種地步,自身實力又強到能幹死老乾皇。
沒有人不好奇這件事。
少數幾個知道餘子清身份的外人,也絕對不會多嘴說的,那會憑白無故的得罪人。
就像離皇,通過國運認出來之後,什麽都沒說,實際行動之中,卻已經悄咪咪的調整戰略。
明面上與大兌之間沒什麽特别大的變化,可另一邊卻在以各種人的名義,跟錦岚山瘋狂加強合作。
這事要是讓别人知道了,哪還有他們撿漏的機會。
比别人多獲取一點信息,就能先人一步,而後步步領先。
這些都暫時跟餘子清沒什麽關系,他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舉辦婚禮時的主角,名義上是主角,其實就是個工具人,什麽事都跟他沒太大關系。
他隻需要記清楚那複雜流程,跟着流程走就行了。
最近他還想去迷蒙之海逛逛,都沒敢飲下醉生夢死,就怕一去數年,耽誤了時間。
等到大典開始的那天,甲辰城内,比肩接踵,到處都是人。
天空之上,也有一道道神光飄動,有專人巡視着整個城池内外,絕對不允許今天有人來搞事情。
甲辰城外,千裏之内,都被謎語人犁地一般犁了三遍,就是爲了排除隐患。
哪怕沒有危險的,也絕對不要有煞風景的事情出現。
城池的四方大門,全部洞開,迎接四方來客和大兌其他地方的臣民。
城北的位置,已經設立好了祭典的高台。
大日初生,便見天空中霧氣消散,雲層也在各種力量的影響下漸漸退開,隻有南部還有一片白雲飄在那裏。
各方人馬代表,早已經到齊,就等着大典開始了。
而同一時間,黑船聖徒已經到了深海。
他們駕駛着黑船航行在海面之下,呼喚着占據這塊地盤的那位詭異。
可是他們的呼喚和祭祀,卻沒有得到回應,深海裏死氣沉沉,除了海水,似乎什麽都沒有了。
時至今日,東海早已經跟深海連通,可這裏卻連遊魚都沒有。
生靈會本能的抗拒、遠離這塊尚未演化完成的地界。
黑船大祭司站在甲闆上,站在祭台後面,香火燃起的袅袅輕煙,飄飄蕩蕩而去,忽忽而散,沒有方向。
便是跟往日一樣,純粹的撒錢式祭祀,都沒有詭異來接納了。
黑船大祭司有些奇怪,沉默了一下,繼續駕駛着黑船,向着深海更深的地方航去。
祭台上的呼喚和祭祀,還在繼續,他們已經深入到此前從來沒有深入過的境地了,周圍卻依然死寂一片,任何詭異的氣息都沒有察覺到。
黑船大祭司繼續向祭台上添加祭品,甚至還割掉了他自己的一塊皮膚擺了上去。
最後當他将那顆水晶鄭重的拿出來,擺在祭台上之後,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那飄飄忽忽沒有方向的香火氣,便忽然像是找到了方向。
一個詭異來接受祭拜,享用了香火。
這隻是一個開始,按照以往的經驗,這隻是詭異想白嫖祭祀,未必會達成協議。
正式的談判,等詭異享受完香火才算是開始。
黑船大祭司也不急,他當年遊走深海,對如何跟這些詭異打交道,了解最深。
等到那詭異享受完香火,深海大祭司便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那深海詭異滿口答應。
接下來若是建立聯系,奉上祭品,黑船聖徒便要開始祭祀這位詭異了。
這是标準程序。
不過這一次,黑船大祭司搬出一個空白的牌位,放在祭台上。
對着那空白牌位開始祭祀之後,遲遲不見那詭異進入,也沒有留下根本鏈接。
黑船大祭司面色肅穆,伸出一隻手,遙遙對着黑船之外。
霎時之間,便見黑船大祭司身上血光浮動,詭異的氣息浮現。
而黑船大祭司身後,所有的黑船聖徒,都已經穿上了黑袍,面色肅穆且冰冷,低聲吟誦着咒文。
那泛着詭異氣息的血光擴散開,裹挾到那小詭異之後,立刻與其建立了聯系。
一種詭異的力量,拉着那小詭異向着空白牌位而去。
小詭異察覺到不對勁了,想要掙紮,想要逃跑。
可是它享用了香火,若是跟往常一樣,黑船大祭司不在乎,白嫖了就白嫖了。
如今它自己答應了下來,那就是定下了規則,容不得它跑。
它越是跑,反而越是加速沖進了那座空白的牌位裏。
随着黑船之外,扭曲的光影,呼嘯着落入牌位,黑船大祭司立刻取出一塊黑布,蓋在了牌位上。
他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隻是這點神妙,怕是絕無可能助我等突破十階。
實在是可惜,閣下并不合适的。
不過,既然祭拜了,那便一起祭拜吧。”
黑船大祭司壓根就沒打算放了這家夥,是真的打算祭拜,将其當做額外的借力對象。
失去了副作用之後,又經曆了這麽久的沉澱修行,又背着紋身作爲兜底的底牌。
黑船大祭司可不會像以前一樣客氣。
正經的聖徒,什麽時候把祭拜對象當回事過?
卑躬屈膝面對祭拜借力對象的聖徒,那都是邪聖徒。
黑船大祭司出發之前,就已經沉澱過思緒,他已經将餘子清要做的事情壓在了心底,他隻是在尋找一個足夠支撐他們奔向十階,或者說有機會讓他們奔向十階的祭祀對象。
很顯然,眼下這個,隻是一個充電寶,雖然已經看不上眼了,九階和九階之下還是能用的,留着。
黑船大祭司繼續呼喚,言語愈發的誠懇,祭台上擺着的祭品,也越來越多。
連續套路了三個之前逃走的小詭異之後,黑船大祭司依然沒有停下來。
而深海的深處,深海古神差不多也看出來了,他逼着去試探的小詭異,很顯然是不滿足要求的。
而偏偏,大詭異被一鍋端了。
黑船大祭司祭祀的祭品裏,就有他想要的六十四面體水晶。
那種獨特的氣息,獨特的神韻,他感覺到之後就确認,就是他要的那個東西。
深海古神手下已經沒有可用之人了,他心心念念的至寶就在眼前,他唯一可以順利拿到的方法,就是接受祭祀。
黑船大祭司将那顆水晶球擺在祭台上了,誰拿走,誰就是接受祭祀。
深海古神再也找不到能逼着去試探的小詭異了,而眼看黑船聖徒的黑船,都開始從深海深處脫離,就要帶着美滋滋新找到的四個充電寶離開的時候,深海古神忍不住了。
他無法接受,心心念念了這麽久,好不容易出現的至寶,就這麽再次遠離。
他也沒懷疑過水晶球是不是就在黑船聖徒手裏。
因爲按照他找到的情報,那顆水晶球的确有在黑船聖徒手裏出現過。
黑船聖徒當初去陸地上,也就是爲了尋找這顆水晶。
因爲這是當初大詭異給黑船聖徒開的價碼。
隻是後來黑船聖徒不需要換祭祀對象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這些都是深海古神知道的,如今黑船聖徒拿出了水晶,當做祭品,也完全合情合理,跟深海古神知道的事情完全吻合。
等到黑船即将離開深海深層的時候,深海古神坐不住了,他主動響應了呼喚。
深海古神從那未知的視角裏不斷的跌落,跌落到了深海的最深處。
這一刻,這位才算是真正的出現在了現世裏。
在他對呼喚做出回應的那一刻,黑船祭台上,插在香爐之中的幾注線香,忽的一聲便燒成了灰燼。
而插在四方的粗大萬年燭裏,搖曳的燭火也在瞬間化作熊熊大火。
那号稱能燃燒萬年的粗大香燭,在短短幾息的時間裏,便徹底燃盡。
周圍的光明驟然消散,濃濃的香火氣息,化作狂風,卷動着祭台上的祭品,呼嘯着飛出黑船,落入深海的深處。
黑船大祭司舉着手臂,他非但沒有恐懼,眼中反而冒出了興奮的光亮。
他立刻走上前,取出一個空白的牌位,張口一吐,鮮血噴湧而出,以鮮血給牌位強行開光,而後口誦詭異的咒文,以最高規格的方式,嚴格按照祭祀程序來。
随着黑船大祭司的咒文響起,後方的黑船聖徒們,一個個眼中帶着狂喜,毫不猶豫的揮灑出鮮血,以鮮血将祭法的威能增強到極緻。
他們都不是沒見識,自然知道,隻是一個回應,便可燃盡香火,讓萬年燭在數息之内燃盡,代表着什麽。
那代表着大祭司想要的十階路,還真有機會了。
随着祭祀,一絲古怪而詭異的力量,從深海深處飄出,似乎很難沒入到牌位裏。
同一時間,被卷走的祭品,深海古神根本沒有看其他祭品,他的眼中隻有那顆水晶球。
當他接觸到水晶球的瞬間,便代表着徹底接收了祭品。
同一時間,代表了聖徒之道,如今所有還活着的黑船聖徒們,統一祭祀,完成祭法。
也終于完成了最後一絲阻礙。
從深海裏飄出的那一絲力量,沒入到了牌位裏。
黑船大祭司立刻取出一塊在就準備好的特制黑布,将牌位蓋着,他面色慘白,連忙叮囑其他黑船聖徒。
“快走。”
本就快脫離深海深處的黑船,在黑船聖徒們的努力下,飛速沖出了海面。
而沖出海面之後,也不見黑船在海中航行,隻見黑船之下,生出大量雲霧,托着黑船沖天而去。
沖到了高空中,黑船大祭司才癱坐在甲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緩過來之後,他看了看擺在祭台上,給黑布徹底蓋住的牌位,鄭重的将其收入祖傳的箱子裏。
魚骨走過來扶着都快站不穩的大祭司。
“大祭司,你沒事吧?”
“沒事,這個詭異實在是太強,比此前遇到都要強的多,完全不一樣。
那裏面肯定有他特别感興趣的祭品,就是不知道是哪個祭品。
他根本沒有主動跟我們構建聯系,隻是他收走了祭品,才讓祭法能完成。
若是他收了祭品,又反悔了,我們怕是兇多吉少。”
收了錢,再幹掉債主,自然什麽都無所謂了。
這種活,黑船聖徒可見過太多次了。
根本就不給對方機會。
黑船大祭司看了眼箱子,心裏琢磨着,那位大人想要的恐怕就是這個了。
難怪那位大人都沒明說,深海裏什麽時候竟然還藏着如此可怕的詭異。
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黑船聖徒的航海日志裏,都沒有記載過如此強大的深海詭異。
有了這個牌位,有了聯系,剩下的,就沒他們什麽事了。
“走吧,以後不準再來深海了。”
黑船飛在高空中,魚骨向着外面瞥了一眼,忍不住問道。
“大祭司,黑船什麽時候能這麽飛的?是不是雲鲸幫忙弄的?”
“一直都有,你别瞎猜了。”黑船大祭司面不改色回了句。
魚骨欲言又止,想說以前就你天天喊着黑船要航行在海裏,不能飛,現在黑船會飛了,我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