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晚的血月。
深海古神沉默了。
他就不明白了,爲什麽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明明之前的一切都是完美按照他們的計劃來的。
找上了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月神,以月神爲起點,撬動整個現世。
暗中推波助瀾,煽風點火,推動着現世三神朝之間開始大戰。
戰事一起,疊加血月的影響,便給了人魔王複蘇,錨定了一個位置。
人魔王複蘇,裹挾天下魔頭,掀起現世内部的大戰。
而這種大戰,根本不用管輸赢,隻需要在這個過程中,耗盡現世所有的力量就行。
魔頭以戰養戰,永遠不用愁缺人,最後的勝利,也一定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但,如今看着現世的确陷入了混亂,尤其是大乾,那叫一個亂,人心之中作爲底線的東西消散,那會發展成什麽樣,他們這些諸神,都沒法預期到底有多爛。
隻有更爛,沒有最爛。
比他們預期的發展還要快,到時候以大乾爲起點,擴散到其他神朝,擴散到整個現世,都不會有什麽問題。
然而,他們卻高興不起來。
因爲他們這邊糜爛的更快。
那個邪魔,恐怕隻需要一年,就能将整個深海清理幹淨。
别看深海特别混亂,空間混亂,力量混亂,而且還特别大。
但再大都是有一個限度的,深海詭異們就像是生活在有邊界的大鍋裏。
他們在這裏存留的時間,實在是太久太久,平日裏相互之間,也多有競争,多有矛盾。
這就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太多痕迹,隻要被那個邪魔抓到痕迹,就能順藤摸瓜,追蹤到潛藏起來的深海詭異。
被追蹤到就完蛋,毫無懸念。
最多就是摸一下就死,和被慢慢活吞了的區别。
别看這些深海詭異,最近向着深海之外滲透的比較厲害,但那也僅僅隻是伸出去了觸角,将力量和意志延伸了出去,其本身哪有那麽容易直接脫離深海的。
這些深海詭異,在曾經就是諸神之下,最強的一批力量,也是最重要的班底。
諸神掌控天下,跟皇帝一樣,不可能事事都親力親爲,他們也沒有那個興趣。
這群深海詭異,便等同于現成的朝堂班底,要實力有實力,要經驗有經驗。
隻要能滲透出去,獲取了智慧,智慧、力量、經驗都有了之後,才好幫諸神來放牧整個世界。
諸神隻剩下個光杆司令,那也成不了事。
看看人家七陰大王,看看人家天魔王,還有眷屬最多的九念,甭管好不好用,起碼都有自己的手下。
至于從各族之中挑選出來帶路黨,來統治各族,乍一看似乎還挺好的。
他們淪落到今天這一步,就是因爲曾經圖省事,就是這麽幹的,才讓當年各族都發展起來。
尤其是人族和妖族,最後成了大氣候。
這種方法,壓根就沒被他們再考慮過。
深海裏的詭異,尤其是那些小詭異,死上幾個十幾個,那都不叫個事。
便是大詭異也死一個,問題也不大。
可小詭異一次死幾十個,數量有限的大詭異,也接連沒了倆,就不能忍了。
他們的計劃,是從人族數量最龐大的底層下手,而現在,那邪魔,也從他們下面的身後詭異下手。
人族那邊以後崩不崩尚不确定,起碼幾百年内肯定不會崩。
但他們這邊,一年之内,恐怕就要成光杆司令了。
而且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月神堕落的越深,那個邪魔就越強越詭異。
隻要一想到,月神若是徹底堕落,再無回頭路的時候,那邪魔便會一直維持着那般詭異而又強大的地步。
以後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頭,那簡直太過于絕望。
他們不在乎現世的其他人,是不是也要開始過永遠的血月當空的日子。
他們隻在乎自己,他們沒法接受,沒法忍受。
深海古神,并沒有辦法篡改現在的結果,因爲這牽扯到了所有人,更重要的,還牽扯到祂自己。
現在隻能讓懸崖神王發力,看看怎麽讓月神恢複正常,趕緊讓這該死的,他娘的血月消失,徹底消失,最好以後都再也不要出現血月了!
深海裏,餘子清忘卻了所有,開開心心的抓魚,那些奇形怪狀,甚至連形象都沒有的深海詭異,被他一個一個的抓走。
要麽直接塞進魚護裏,要麽直接吞掉。
這片空間都異常混亂的深海,對于餘子清來說,也并沒有那麽混亂了。
學了老羊的書單,他的基礎已經非常牢靠,可以很容易的辨别方向。
再加上隻要捕捉到一絲氣息,一絲痕迹,就等同于嗅到了廚房裏飄出的珍馐美味那獨特的香味。
之後再想要找到廚房在哪,僅僅隻是花費時間多少的問題。
每一個深海詭異,在他眼中香味都是截然不同的,這便讓他放棄了抓點材料,夠釀酒就行了的想法。
每一個耗材都不一樣,那以此爲材料,釀的酒,自然也不一樣。
小孩子才做選擇,他當然全部都要。
他在這裏玩的開心,放飛自我到了極緻,到現在,胸口上插的那杆白骨大槍都還沒拔下來。
另一邊,現世裏,到處都在發生變化。
大版本利于魔道修士,這些魔道修士,才是最先入魔的。
有一些忙着放肆,有一些入魔了之後,失去限制,卻還有腦子的,就覺得這是魔道大時代,就不能竭澤而漁,要徐徐圖之,慢慢壯大。
讓魔道在這個大版本裏,化作正道的地位,那隻靠打打殺殺是肯定不夠的。
他們都有大理想,所以,這個别魔道門派,都開始清剿那些爲非作歹的魔頭,倒是一大奇觀。
大兌這邊,大批量的餓鬼,在四處救火。
大離那邊,發展了那麽久,也依然隻有一個布施鎮,深淵裂谷周圍三千裏地,都是一片荒蕪。
此刻深淵裂谷周圍,也開始有大派整體遷徙過來。
除了借助那狹長深淵裂谷内的龐大餓鬼數量所帶來的氣息,幫忙鎮壓,他們是真的找不到别的辦法來解決層出不窮的入魔事件了。
當然,名義上,是爲了效忠新離皇,做出表率,舉派遷徙到深淵裂谷附近,爲大離鎮壓深淵裂谷。
事實上的确也有這麽回事,大家也就不揭穿到底爲了什麽。
大離西部,發展了這麽多年,都沒什麽大派大族來,這一次,倒是忽然就多了一堆。
曾經的三神朝裏,整體實力最弱的大震,這一波受到的影響反而最小。
大震如今的整體氣候,天生就能鎮壓魔念,整體氛圍在那,而且大震也被震皇在前面百年,清掃了兩三遍了。
真有要入魔的趨勢了,直接往橫斷山脈裏一鑽,那地方就是天生的鎮魔之地。
哪怕按照以往的經驗,大震入魔的修士也遠比其他倆神朝少得多。
至于大兌,就更不害怕了。
緊挨着錦岚山禁地,整個大兌北方,都不太擔心這個。
再加上錦岚山的餓鬼,這次也算是全力相助大兌了,出問題也隻是個别地方的小問題。
僅僅三個月,最擅長發掘商機的夔侯國主,就找到了一個新的商機。
他找到了奸商餓鬼,一番商讨之後,夔侯國主出面,誰快入魔了,想要解決,就來找他。
隻要肯付出代價,那夔侯國主,就幫忙從中斡旋,給整一套布施儀法。
要是實在沒錢的,那也是也行,夔侯國主花了大價錢,請了不少餓鬼去夔侯國做客。
那些氣息,也足夠幫助一些人鎮壓住狀态,幫忙維持住。
奸商餓鬼不願意背上趁火打劫的名頭,但是呢,他也想要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
這倆月,餓鬼商号的交易額都環比下跌了兩成了,實在是過于離譜。
現世裏各種情況,都在繼續,這都跟餘子清暫時沒關系了。
他還在深海裏遨遊。
而同一時間,懸崖神王,也在絞盡腦汁,思索着怎麽才能把月神拉回來,讓月神的血色長裙洗白。
腦子都快燒起來的時候,他終于想明白,徹底确認了。
他再怎麽樣,也沒法阻止月神擺爛,月神主動去堕落,他也隻能卡住月神的擺爛進度,沒法讓月神恢複原樣。
先讓月神回心轉意,怕是不太可能了。
那就隻能尋找外力來做這件事了。
他的印象裏,還真知道有一種方法,可以解決血月的問題。
而且還是有過不止一次成功經驗的。
那就是瑞獸。
瑞獸沒死,他是知道的。
隻不過瑞獸沒死卻也跟死了沒什麽區别,他會永遠保持着那副模樣,永無解脫之日。
現在隻有讓瑞獸恢複了,讓瑞獸到皓月上,才有可能将主動堕落的月神拉回來。
以瑞獸曾經的性格來看,肯定是會這麽做的。
懸崖神王思來想去,能找到的最快的解決辦法,就隻剩下這一種了。
他是真不敢賭那個已經不成人形的邪魔,在邪魔路上越走越遠的家夥,萬一真的找到了古神會發生什麽。
他真不敢賭,深海古神也不敢賭。
賭輸了便一敗塗地,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隻是讓瑞獸恢複,隻是小問題。
但這事吧,他自己沒法去處理,還得找人。
然後,他終于想起來,好像他在現世裏,的确能聯系到人。
他主動去呼喚了白水蛋組織的新五号。
新五号這些年過的倒是挺好的,白水蛋組織裏殘餘的那點人,過的也挺滋潤的。
沒什麽任務,也不需要去冒險做什麽,抱上了餘子清的大腿,白水蛋們,隻要不出去到處瞎浪,那什麽危險都不會有。
沒有危險,不擴張,資源也不缺,當然安心修行。
今天,新五号感應到了召喚,他忍不住笑了兩聲,他帶着面具,來到了祭壇的位置。
再次看到懸崖神王的背影,明顯跟之前就有區别了,懸崖神王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你去做一件事,去一個地方,找到……”
懸崖神王将找到瑞獸的事情交給新五号,然後再告訴新五号,要幫助瑞獸恢複,如何暫時壓制住瑞獸身上的詛咒,引導瑞獸去解決血月的問題……
新五号恭恭敬敬的聽着,心裏忍不住一跳。
懸崖神王看着新五号,他已經不在乎新五号到底想什麽了,他信不信任新五号,也不重要了,他隻要辦成這件事。
把瑞獸喚醒的代價都能接受了,那麽這些白水蛋,就更無所謂了。
難得的,懸崖神王爲了這件事能成功,在說完要求之後補了一句。
“事情已經失控,血月的存在,會毀掉所有。
隻要你做成了,從此之後,便歸還你的一切。”
新五号帶着面具低着頭,大抵上猜出來,懸崖神王已經看出來他已經拿回了自己的臉。
很顯然,現在是需要有人傳訊,有人來辦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被逼到了不利的境地了,連神王都會退步,也會裝糊塗了。
懸崖神王伸手一指,一道金光飛出,化作一張金色的契約。
那金色的契約自行燃燒了起來,燒成了虛無。
這一刻,新五号便感覺到冥冥之中,有一種枷鎖消失了。
“盡快去辦好這件事吧,若是血月再持續下去,一切都會被邪魔毀掉,必須要讓血月盡快消失!”
懸崖神王丢下一句話,便直接消失。
新五号封好了玉簡,摘下來白水蛋組織的面具,露出一張中年人的臉。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最後的限制和枷鎖,也徹底消失了。
他知道,懸崖神王不是大發善心,辦成事之前就先給了獎賞,而是爲了讓他辦事更加盡心,盡可能的給予最好的條件,盡可能的将成功率拉高。
在以前,哪怕辦了事,懸崖神王也是沒有什麽獎賞的。
能爲我辦事,就是你的恩賜,這才是懸崖神王的心态。
新五号走出了房間,忍不住向着錦岚山的方向行了一禮。
他知道,能把神王逼到這種地步,就隻有那位大人能做到了。
他換了身衣裳,匆匆離開。
他沒有急着去找什麽瑞獸,而是直接來到了錦岚山找人。
他聽出來神王是要幹什麽了,也明白身爲爲什麽不在意他這種小人物。
他來到錦岚山,兜兜轉轉,就來到了老羊面前。
他将神王告訴他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老羊,以老羊的穩重,聽了之後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是被逼急眼了啊。”
搞出來這些事的懸崖神王,自己急眼了,急着趕緊解決血月的事,老羊笑的合不攏嘴。
最近他是真的有點煩,到處都是亂子,他也想趕緊化解血月的事。
但是不知道餘子清去哪了,他也不懂爲什麽餘子清沒去化解血月。
現在懂了,餘子清也不知道怎麽化解。
懸崖神王也隻有使壞的能力,沒化解的能力。
隻能靠瑞獸來解決問題了。
那就隻能讓瑞獸趕緊恢複。
就是這所謂的恢複方法,也是一個大坑。
讓瑞獸身上的詛咒,暫時轉移到别的人身上,對方還得能扛得住,給瑞獸足夠的時間去辦事。
最關鍵的就是一段咒文,也是新五号帶來的最有價值的東西。
老羊聽了這個方法,就冷笑一聲。
懸崖神王被逼急眼了,也沒憋着什麽好屁。
那詛咒乃是針對血脈一族的,若是來個九階巅峰的人族強者,當然可以暫時頂一下。
但頂過去之後,哪怕詛咒重新還給瑞獸,該有的傷害也依然都有了。
詛咒的力量,八成也會根據血脈傳播開,哪怕隻是餘波,遠沒有瑞獸身上的詛咒那麽強,那也不是誰都能頂得住的。
弄不好會損失慘重。
逼着一個足夠強的人來犧牲,這還能是誰,最合适的,當然是最能扛,而且是十階的老震皇了。
隻有老震皇才能扛住足夠的時間。
一般人,怕是都扛不動。
老羊來到瑞獸這裏,跟瑞獸聊了聊,确認了一下瑞獸若是恢複,解決血月的問題需要多久,老羊便确定了自己的判斷。
“我要是能恢複過來,解決血月倒是沒什麽問題,隻不過,你能讓他把我的胃還給我嗎?”
“……”
老羊無言以對,丢下一句你等等,便開始聯系餘子清,也不知道能不能聯系上。
不出意料的,七樓戒指呼喚,根本毫無反應。
“我覺得,我給你找點别的辦法,重新長出來一個應該會更快一點。
那個詛咒,是沒法化解的,隻能轉移。
我先試試吧。”
老羊的人身狀态,其實就是沒有真形的第三形态變化而來的,他此刻激發瑞獸身上的詛咒,吟誦着懸崖神王給的咒文。
霎時之間,便見石化的瑞獸體内,無數散發着濃厚詛咒氣息的黑色鎖鏈幻化而出,不斷的向着老羊束縛而來。
老羊不管不顧,等到那鎖鏈足夠多了之後,他搖身一晃,散去了變化出的人形,化作一團不可名狀的東西,所有的詛咒鎖鏈都源源不斷的落入其中消失不見。
那一團沒有真形的第三形态,詛咒氣息越來越盛,等到徹底将瑞獸體内的詛咒鎖鏈吞噬。
老羊重新幻化身形,化作人形,他伸出手看了看,感受着體内的力量,笑了起來。
“原來我之前的詛咒,都是不完整的,現在才稍稍完整了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