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君聽到這話,愣在了原地。
她是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她相信姬慎在這種時候,肯定是不會糊弄她,隻是她還是不敢信。
“不可能,若是聖山……那我怎麽還會入邪入魔?”
“其實聖山從最開始就有大問題,要不然也不會異力洶湧,鎮壓修士,唯有凡人才能在那個範圍生活。
實際情況遠比傳說中複雜得多。
你入魔也好,入邪也好,其實都是必然的事情。
隻是你性情堅韌,這種情況都能扛得住,甚至還修到如今的境界。”
婉君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她回想起很多事情,很多曾經都忽略掉的事情。
“所以,諸葛氏一直以來,經常會有人入邪或者入魔。
有些還險些釀成大禍,都是因爲聖山?
這麽多年了,諸葛氏起起落落,卻一直能占據大寶。
是不是就跟這個有直接關系?
諸葛寶林自裁,傳位于我,是不是也是早就定下的?”
姬慎看了眼餘子清,餘子清抱着手臂一言不發,在旁邊吃瓜看熱鬧。
餘子清當然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
到底是什麽東西,能引得道庭震動,這肯定是相關的東西。
餘子清能直接想到的,自然是跟五色土有關,道庭如今需要五色土來構建。
黑土來源最多,如今已經完全不用擔心不夠用的問題,濁世污泥海的海邊,火海還在熊熊燃燒,每天都會産出新的黑土。
黃土目前夠用,但還是需要找到新的來源。
青土知道來源在哪,也有目标。
紅土反而是最簡單的,氪金就行。
白土還沒有頭緒。
餘子清推測,這個聖山是不是跟白土有關系,但跟着他又覺得這可能性不是很大,畢竟之前道庭可沒有如此震動過。
現在就先吃瓜,要是能吃瓜吃高興了,能弄明白了爲什麽了,給點甘霖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婉君有些難以壓制心中的無數疑問,直接問出了口。
姬慎也豁出去了,婉君繼任大寶之後,反正總是要說的,現在說了也沒什麽。
畢竟餘子清在旁邊一副我吃瓜完了,就可以跟你們談的狗樣子,不要太明顯了。
姬慎似是陷入了回憶裏,他回憶了片刻,道。
“我第一次知道的時候,也很是震驚。
那要從稷下學宮建立之前說起了。
那時候的聖山,其實根本不是聖山,隻是一個異力籠罩的普通禁地而已。
稷下學宮的第一代大祭酒,第一代山長,從中悟道。
他領悟了什麽東西,他隻說不可說。
但當時的聖山卻被他帶走了。
初代大祭酒,與諸葛氏達成了協議。
借諸葛氏,借仙朝國運,一代一代的洗煉聖山。
聖山化孕,借腹化形,這個過程中,會洗煉掉聖山之中不好的東西。
而這個過程中,諸葛氏的血脈印記,也不會不斷的印到聖山之上。
這也是保證浩然之氣不會出問題的方法。
不然的話,若是聖山一直伫立在那裏,後續書生,就很難前進,很多都要走歪路。
在當時,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那時候魔妖、妖族勢大,情況已經岌岌可危。
我們迫切的需要一種可以立身的底牌,浩然之氣便是,學宮便是。
一代一代,到了你這一代,你入魔了,你入邪了,但是你都扛住了。
尤其是你祛除魔念,又自己壓下邪念,慢慢的磨碎邪念。
再加上最近出了事,諸葛寶林便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來完成最後的洗練了。
由你來繼任皇位,最大幅度的借用仙朝國運來完成最後的洗練。
具體過程其實很複雜,我一時半會也說的不是太清楚。
你回到宮城之後,自己去一趟那裏的密室就會知道更多。
隻不過你繼位之後,你從來沒去過,那裏應該會有詳細的記載。”
婉君聽了沉默不語,她聽到一半的時候,還想說耗費這麽多人命值得麽。
但是聽完,回想了一下她看到過的一些記載,曾經的曆史,她就不太能問的出口了。
因爲邪祀也好,妖族也好,曾經都勢大,曾經都是巨大的麻煩。
一切開始好轉的開端,就是稷下學宮出現。
有修浩然之氣的修士出現,才壓下了邪道,邪祀,妖族,魔妖等等……
甚至于,她都算是那個受益者。
而且還可以說是最大的受益者。
若是一切能順利進行下去,到了她這裏就是終點了。
“那我……到底是誰?”
“你就是你,你是聖山,聖山卻不是你,你早就走出自己的路了。”
餘子清抱着手臂吃瓜,倒是大概弄明白了。
諸葛氏的狠人可真夠多的。
每一代裏都犧牲一個族人,來維持着狀況不變。
到了諸葛寶林這一代的皇帝,更是連猶豫都沒有,直接自裁。
那時候餘子清就覺得怪怪的,這家夥死的太幹脆利落了。
原來是爲了給婉君讓路,爲了完成曆代的理想。
但餘子清也沒法再說什麽了,甭管怎麽看,人家都是在給他個台階,給個交代。
除非餘子清要不死不休的死戰,否則他的目标達到了,隻能到此爲止。
餘子清的确沒想到,那所謂的聖山,嚴格說,就是一個禁地,這些人還能用這種方法來洗練。
也就是說,錦岚山的玉化墓,八成也是能用這種方法來完成洗練。
洗掉異力鎮壓,洗掉所有不好的東西。
但區别還是有的,這個聖山,肯定跟玉化墓是不一樣的,聖山本身是沒有意識的。
而錦岚山的玉化墓,是早已經有了一絲意識,恢複的路徑截然不同。
可能本質上也完全不是一種東西。
他回錦岚山的時候,去見過玉化墓,還聊過,玉化墓的一些碎片,也曾進入過道庭,但道庭都是毫無反應。
跟婉君體内的聖山是完全不一樣的。
但邪君、玉化墓、聖山之間,肯定是有什麽聯系的。
餘子清不信同一時期,甚至幾乎是同一時間墜落,是什麽巧合。
姬慎說的看似挺多,但估計更多的細節,更重要的東西,肯定就在那個什麽密室裏。
當時的初代大祭酒,必然是知道了不少辛密,那句不可說一出來,就對味了。
這熟悉的懂得都懂,餘子清就信了大半。
眼看繼續吃瓜,八成是撈不到什麽重要信息了,餘子清便繼續漫天要價。
反正他又不是這邊的人,他懂個屁的聖山啊。
聖山是什麽?我不知道啊。
有什麽巨大意義?我不知道啊。
我就是看到了三座山頭,我還隻要最小的那座山頭,已經非常克制了。
“你們考慮好了麽?”
餘子清打斷了婉君和姬慎之間沉默的氣氛。
姬慎想說什麽,被婉君伸出手攔了下來。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們需要足夠的甘霖。”
“可以,絕對足夠你們在解決那些妖魔的過程中,所有已經入魔的人都能得到解救。”
“但我不知道怎麽給你,你要的那座山峰,我現在的确做不到。”
“沒關系,我可以試試,要是不行,那就等你能喚出那座山頭。”
餘子清笑呵呵的應下,他甚至專門給留了空子讓對方去鑽。
因爲甘霖他是真不缺,不斷的積攢之下,現在純粹是消耗點庫存。
對方直接應下,答應給一座山頭,餘子清還真沒想到對方這麽幹脆,那他自然也幹脆點。
姬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了半晌,硬是什麽話都沒說。
心裏都在滴血,那可是聖山啊,真的給一座山頭麽?
餘子清一揮手,上百個小玉瓶浮現。
“先收下吧,這些應該就足夠用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還想看看,你們的記載。”
婉君沒有猶豫,直接收下了玉瓶。
“看可以,但是不能帶出來。”
“不可說麽,懂得都懂,不懂的說了也不懂,大家都懂麽,我懂的。”
婉君不太适應這種謎語人的風格,一旁的姬慎,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餘子清一眼。
“我要出手了,你做好準備。”
憋了半晌的姬慎,終于忍不住了。
“聖山還未完成洗練。”
“對我來說,不重要。”
餘子清一步邁出,踏入婉君周身五十丈範圍。
一步之下,便見不動仙朝的疆域虛影,驟然間在婉君腳下浮現。
餘子清踏入其中,大兌國運便自行浮現,爲餘子清開路。
餘子清的陽神睜開眼睛,随着餘子清一步一步前進,感覺遇到的阻礙越來越強。
婉君能自然調動的國運力量,的确很強,但是按照比例也不可能強得過餘子清這種債轉股。
不動仙朝整體國運,也不可能抵得過如今的大兌,而且是承載着兌字的大兌。
餘子清的身形慢慢的轉化,不祥之氣浮現,他開始露出了餓鬼相。
他眼中冒着血焰的光芒,就如同一個超級大反派,一步一步的鎮壓着一個人族。
阻礙慢慢的破開,他再次看到了流光溢彩浮現,再次看到了那座雲霧缭繞之中的筆架山。
濃重的不祥之氣逸散,餘子清的腳步由實踏虛,開始邁入到雲霧之中。
激烈的對抗之中,餘子清逐漸失去人形,當他再次邁出一步,周遭便驟然大變模樣。
他終于感覺到了,這裏濃的化不開的雲霧,全部都是浩然之氣。
這裏的浩然之氣,抵禦着一切外來的邪物,餘子清這種不祥,自然是遭到了最激烈的抵抗。
餘子清任由這種對抗不斷攀升,他的道庭也在此刻開始了震動。
等到不祥之氣與浩然之氣對抗到了極緻的時候,餘子清身後,餓鬼大道驟然浮現。
大道強行撐開,強行開路,破開雲霧,直接看到了那座筆架山。
筆架山通體灰白,山峰頂端,泛着銀白色的光芒。
而山峰底部,卻有一塊塊黑色的斑駁,像是點綴在上面的污漬。
那些污漬仿若活物,不斷的跟這裏的浩然之氣相互消磨,如附骨之疽,泛着一絲邪異之極的氣息。
三座山峰依次排列開,的确像是一座筆架。
餘子清來到左邊那座稍小的山峰,伸出一隻手,直接刺入其中,抓了一把,碾碎了之後,放入手中細細感應。
這讓他有些意外了,沒想到,還真的是白土。
若隻是白土,何至于會引得道庭震動?
那爲何會有極強的異力籠罩?
餘子清将抓的這把白土,直接丢入道庭之中。
那些白土,很自然的在中心黃土的西面彙聚,緊挨着黃土。
他念頭一動,來到左邊山峰與中間山峰連接的地方,凸起出聲,一拳轟出,勁力透體而入,一連串的炸裂聲從内部傳出。
連接處被餘子清一擊轟斷。
随着斷口出現,便見内部,也有大量污漬一樣的黑色侵染。
那些侵染了聖山的黑色污漬,察覺到餘子清之後,化作黑油一樣的東西,散發着濃重的不祥之氣,直撲餘子清。
當感應清楚的瞬間,餘子清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伸出一隻手,接觸到那些黑油一樣的東西,但是轉瞬,便見餘子清身後浮現出的餓鬼大道裏,更加濃郁的不祥之氣浮現。
餘子清體表,黑油一樣的物質,如同井噴一樣浮現。
濃重的不祥之氣,徹底爆發,将周圍的浩然之氣都逼的退開。
兩種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東西,很明顯的,餘子清這邊更多,更濃郁。
黑油浪潮奔湧,逆轉而上,直接将所有侵蝕來的黑油物質全部吞噬掉。
餘子清要的這座山頭裏的污漬,都被強行析出,強行吞噬掉。
看了看其他兩座山頭,既然引動了,開始做了,那就順手一起做了。
黑油浪潮以餘子清爲中心擴散開,沖刷剩下兩座山頭,大量的污漬被吞噬,還在山體内的,都被強行抽了出來,将其融入到黑油浪潮裏。
片刻之後,所有的黑油都消失不見,就見一顆代表着不祥的流星,墜入到餓鬼大道裏。
餓鬼大道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便直接将那顆流星吞噬消化了。
餘子清靜靜的感應了一下,餓鬼道變強了。
他還是頭一次發現,有外面的東西,還能增強餓鬼道本身。
他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除了他之外,如此不祥的力量。
他一揮手,将最左邊的那座山頭收入道庭之中。
一座灰白色的山峰落入道庭的瞬間,便自行崩碎,在道庭的西面重組,化作一片灰白色的大地。
而這片灰白色的大地中央,有一座銀色的孤峰,拔地而起。
那銀色的孤峰之中,一種莫名的神韻,彌漫開來。
整個道庭微微震動之後,随着那神韻波動,道庭越來越穩,一種不動如山,不可撼動的氣息浮現了出來。
而在那神韻之中,還蘊含着零零碎碎的信息,開始在道庭裏回蕩,被餘子清捕捉到。
一副破碎的畫面一閃而逝。
一個一襲勁裝,滿身傷痕,正在滴落一滴滴金血的女子的背影。
隻是立在那裏,便讓他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嘈雜的仿佛幹擾一樣的雜音和扭曲浮現,有一副畫面一閃而逝。
還是那個女子,頭發绾起,一襲明黃色的宮裝長裙。
而她周身,無盡的不祥之氣,将她籠罩,她臉上帶着一絲微笑。
“就這也想攔着我?已經晚了。”
無盡的不祥之氣,将其淹沒。
一個古字的光輝,在無盡的不祥之氣裏浮現,柔和的光芒刺穿了無盡不祥。
那古字的光輝破碎,分化成五份。
最後還有不緊不慢,四平八穩的聲音慢慢消散。
“你們不是一直想這麽做麽?污了神韻,玷污光輝,那就如你們所願。”
模糊的畫面再次一閃,一道光破碎,轟入了深淵,落入到了沉淪之淵。
然後,沉淪之淵徹底變成了如今的濁世污泥海。
暴怒的嘶吼聲在濁世污泥海的海底傳出,從此之後,他便要在裏面沉淪,在裏面腐爛,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一切,都要爛在裏面。
有一副加密畫質的畫面一閃,其中一道光被某種力量影響着,落入到了深海。
但是那道光在落入深海之後,一不小心就裹挾了大量亂七八糟的東西,在他們暴怒的嘶吼聲中,将他們一起拉入到深海裏。
被那裏還在演化的世界,直接絞碎。
神祇的位格碎片,簡直像是海洋垃圾一樣,混在裏面。
到此爲止,後面的畫面越來越模糊,信息也越來越零碎。
最後隐隐約約,隻能聽到一句話。
“去你大爺的……”
不知道是在罵誰的,這位前輩似是連罵人都是那種不緊不慢,從容不迫的語調。
道庭的西面還在演化,餘子清沒有繼續感應,這都需要時間的。
那些散落出來的信息,都會留在道庭裏,他以後再感悟吧。
再看了看那剩下的兩座山峰,餘子清沒有再做什麽,說好了一座山頭,那就是一座,他做交易向來很守信用。
他轉身離去,漫天不祥之氣,倒卷而回,重新落入到餓鬼大道裏。
收獲不小,除了白土之外,還發現了一種不祥,可以被餓鬼大道吞噬掉的不祥。
後面好好找找,畢竟,能壯大餓鬼道的機會,恐怕不會多。
他一路退出來,周圍的一切幻象都消失不見。
從别人看來,便是不祥之氣凝聚,片刻之後,不祥之氣消散,餘子清就退回到五十丈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