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清一臉巫雙格似的表情，連連點頭。
實際上，他看明白個蛋啊。
他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他曾經以爲自己學習苦練，能有裏長八成的掌控力，肯定是遠遠超出夠用範疇了。
如今算是認清了，同樣的力量，裏長能掌控到十成十，那純粹是因爲特麽滿分就隻有一百分。
而他對力量的掌控力，能有八十分，那也隻是在八階，不算十方神通，不算秘法疊加的情況下。
如今裏長這個力量攀升，就相當于卷面分數從一百提升到了一千，難度從高中水平的數列，躍遷到證明黎曼猜想。
而裏長還能拿下九百五十分，距離真正達成，已經差的不遠了。
而讓餘子清去做這份卷子，他估計也考不到八十分了。
念頭一轉，餘子清立刻否定，不，他高估自己了。
讓他去做這份卷子，他根本看不懂，連提起筆都做不到。
餘子清也沒感覺到受到打擊，他最是清楚，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在某些特定方面，是其他人開挂都追不上的存在。
他感覺這挺好的，他本身就不是擅長這方面的，以前覺得八十分很難了。
如今忽然發現這上限，飙升到了一千分。
這個大佬還是自己家的人，那他對自己以後能考個一百分，就忽然多了不少信心。
打破上限最難，趨近上限次之，但有人開路，有人指點的情況下，一千分的卷子考一百分，總比一百分的卷子考一百分希望大點。
餘子清還是很開心的，乖巧的站在裏長身邊，等着裏長慢慢恢複。
裏長的右臂已經血肉模糊，就這麽耷拉着，随着氣血運轉，便見一部分骨碎，被蠕動的血肉擠出來，還有大量替代掉的血肉和皮膜，都被換掉了。
餘子清托着一隻手，那些碎片，還有滴落的黑血，都被他接住，一絲遺漏的都沒有。
這些東西不能落在外人手裏，僅僅餘子清知道的，就有幾十種咒法能利用這些東西，直接詛咒其主人。
裏長右臂慢慢恢複，血肉、骨骼、筋膜、皮膚，都被淘汰掉了一部分。
而後氣血運轉之間，便見裏長胸口、左臂雙腿上，都開始有東西刺破皮膚被擠出來，便是腦袋上，頭發都盡數跌落，大量的東西被擠出來替代掉。
随着這些東西被擠出替代，裏長的氣息，似是削弱了一些，但是身上的那一絲難以湮滅的暮氣，也随之消散了。
看起來氣血暴跌，如同重傷了。
這個時候，餘子清才理解了，原來那句筋骨活動開了，真不是在凡爾賽，就是實話實說。
他跟個混子似的，天天在外面逛蕩，老羊也整天忙得很，遊震又閉關去了，裏長在錦岚山，那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對練對象了。
随着實力提升，找個對練對象的事，越來越難。
真正你死我活的戰鬥，也是基本上沒有了，餘子清不會讓這種級别的敵人，踏入錦岚山。
以至于，外在壓力不夠，因爲控制力太強，造成了煉體之後的肉身，也遠超一般體修，沒有超出極限的力量，都無法撼動其筋骨。
一次破而後立的脫胎換骨，都進行不下去了。
這次就正好，控制了絕大部分力量宣洩出去，但還是有一部分是沒法完美控制着宣洩出去的。
這一部分力量，就足夠由内而外的完成一次破而後立。
餘子清大概也明白了，裏長爲什麽一直在拔高掌控力，這掌控力若是不夠，出招的那一刻，最先打死的就是自己。
爆發力和凝聚力太高了，已經遠遠高出能承受的極限了。
這就跟一般體修不一樣，一般體修最長的長闆都是防禦，自己的力量一般都是達不到能打死自己的階段。
裏長已經走到了另外一個極端，這在煉氣修士裏，都是極端的存在。
就像是邗棟一樣，攻已經拉滿到超出自身能承受的極限。
餘子清又想到了山君，山君的情況，按照餘子清理解，是他的法力已經強到遠超自身能承受的極限。
好像這些某一方面都極強的家夥，都是在某一方面打破了自己的天花闆。
餘子清若有所思，看着裏長還在變化，裏長很顯然是很早之前就找到了自己的路。
老羊說的不錯，學的太雜了，并不是什麽好事。
這意味着他的長闆，想要打破極限，其實會更難。
老羊要不是直接被迫改了賽道，還起飛了，他想要在之前的路上，在某一方面打破極限，怕是會難到極點。
裏長的外表恢複的很快，恢複到原來的樣子，隻是餘子清都能感覺到他氣血暴跌，看起來元氣大傷。
“裏長，您老這真沒事麽？”
“現在沒事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明白的，接下來會好好煉體，我走的很穩，不着急。”
餘子清無話可說，一口老槽不知道怎麽吐。
回頭看向其他人，恻恻和巫雙格從遠處歸來，一個飛在空中，一個在鑽地。
他們來到餘子清面前，拿出一些碎片。
“少爺，能找到的，就隻剩下這些了，剩下都已經化爲齑粉飄散了。”
餘子清念頭一動，便見那大大小小的碎片自行飛起。
這些碎片小的不過芝麻粒大小，大的部分裏，最大的也隻有指甲蓋大小。
這些都是那塊黑鱗片破碎之後留下的。
能擋得住裏長攻擊那麽久，最後一招，那大妖當場湮滅，連骨灰都不用揚了，這鱗片正面遭受大部分沖擊，竟然還能留下一小部分碎片，那材料絕對是頂尖了。
餘子清運轉大衍初章，那些碎片飄在他面前，飛速的運轉，不斷的拼湊，回歸到其原來的位置。
相鄰的碎片，已經沒法拼湊起來了，崩斷的斷口處早已經被磨滅了一部分，隻能确定大概位置。
最後拼湊出來的，就是一個中心完全缺失的黑鱗片。
大概可以确定，不是像法寶一樣，以各種材料爲基礎煉制出來的，更像是某種生靈身上的鱗片。
這鱗片殘留的東西，跟那個大妖在本質上是截然不同的。
不動大陸上，跟魔妖相關，有能力搞出來這種東西的，不用去猜就知道，肯定是九念。
本地的魔妖，要是有這本事，何至于被内部紛争不斷的妖族壓的如同臭水溝裏的蟑螂一樣，隻敢在陰暗的角落裏躲藏。
一片鱗片就有這種效果，餘子清眉頭微蹙，還是不能因爲九念之前一直是殘血狀态就小看了他啊。
這家夥開始恢複之後，恢複速度可真是夠驚人的。
這才幾年時間，就到這種地步了，再給他百年時間，是不是就能恢複到十階了？
老羊還是有先見之明的，要早點解決掉九念。
要不是老羊當時立刻動手，怕是都沒人知道九念悄悄離開深淵，沒來四神朝這邊，而是來了不動大陸。
深淵裏要是沒什麽動靜，餘子清估計也會認爲九念老實隐藏着，可能真的會給他幾十年上百年的恢複時間。
将這些碎片收起，餘子清飛身前往大陣裏。
入陣之後，便見所見天地驟然大變，天地仿佛被不斷縮小，一座座孤峰接天連地，孤峰之上，一杆杆大旗迎風招展。
其内氣息流轉，混亂卻又有韻律，按照某種奇特的規律，不斷卷動其内的一切。
老羊淩空而立，站在天空的最頂端，他本身便是最大的陣眼，他在強行煉化黑山妖王，要将黑山妖王活活煉死。
餘子清進來之後，便直接出現在這裏。
他拿出剛才收集到的鱗片。
“這是那個大妖死後唯一留下的東西，這鱗片正面能扛得住裏長十方神通爆發，神妙極強，可以确定，肯定是來自于九念。”
老羊伸手接過碎片，眉頭一皺。
“的确是九念的氣息，不過，這裏的神韻都被打碎了。”
“材料本身裏，還殘留了一絲神韻，氣息也有殘留，足夠你研究用了。
還有，伱這裏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這個黑山妖王很麻煩麽？”
“出什麽事了？”
“是有一點變故，影響應該不大，但我們不能盲目自信，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的。”
餘子清就把之前餓鬼商号傳來的信息，還有他感應到的，不動大陸也出現妖魔的信息說了一下。
“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就是九念想要救黑山妖王，但是他又不敢直接現身。
黑山妖王境界其實并不是多強，但是他的本體非常特殊。
我的煉化進度很慢，這絕對不是什麽普通黑石山，也不是什麽礦脈山。
他的本體，是一種我從來沒聽說過，沒見過的東西所化。”
“你都沒見過沒聽過？”餘子清有些意外。
“開始隻是猜測，現在完全确認了，的确如此，是一種新東西。
九念如此費心費力，自然不可能是爲了一個手下。
我猜啊，能讓他如此做的，就隻有黑山妖王本體了。”
“我跟你的想法，有點不太一樣，我總覺得，這家夥似乎有别的想法。”
“你太高看他了，他被山君鎮壓了那麽久，挨了不知道多少頓毒打，他現在還有這種腦子？”
老羊嗤之以鼻。
餘子清琢磨了一下，這話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九念沒變成弱智，就已經非常厲害了。
“有這個鱗片，你能研究到什麽地步？”
“有一絲神韻殘留，還有氣息，有材料本身，能研究的東西，太多了。”
“那行，你先好好研究，我覺得接下來，還是按照正常的路子，順水推舟的做比較好，你覺得呢？”
“你自己看，我要先把這個黑山妖王煉死，可能比預想的時間要長，起碼要三年時間。
九念若是想要救黑山妖王，那我就在這以逸待勞好了。
隻要我們那邊不亂，還在掌控，我就不會主動放棄。
到時候就看九念來不來了。
他來了，就證明黑山妖王的價值比預想的還要高。”
老羊很穩，一點都不着急，也不會被别人打亂進度。
餘子清點了點頭，看向被困在中心的那座黑石山。
“有地祇之源，都煉化的這麽困難，問題出在哪？”
“黑山妖王反抗很激烈，而且，他可是一個妖王，你以爲哪那麽容易的。”
“你先送我出去。”
老羊一揮手，将餘子清送出去，餘子清對巫雙格招了招手，帶着巫雙格進入陣中。
進陣之後，餘子清問道。
“讓格格給那黑山妖王來個狠的，會影響你的大陣不？”
老羊看了一眼混元金鬥，眼睛一亮。
“咦，你不說我都忘了，倒是可以試試，隻要巫雙格來配合，不要影響到黑山妖王本體之外的地方，問題應該不大。”
餘子清拍了拍巫雙格的肩膀。
“聽明白了吧？沒聽明白沒事，聽老羊指揮就行。”
巫雙格單手掄起混元金鬥就要扔出去，餘子清歎了口氣。
“禦器，禦器。”
巫雙格一愣，繃着臉，認真禦器，就見那混元金鬥，在原地抖了半晌，驟然化作一道流光飛出，沒入到黑石山裏。
轟的一聲悶響，便見混元金鬥炸裂，恐怖的穢氣在黑石山内爆發。
那龐大的穢氣爆發，如同凝聚的岩漿擴散開，所過之處，那本就荒蕪的黑山，頓時變得更加荒蕪，寥寥幾根雜草都瞬間消失。
一直當縮頭烏龜的黑山妖王，終于忍不住了。
黑山微微顫抖着，暴怒的嘶吼在黑山裏傳出。
等到穢氣逸散，擴散出黑山的時候，便見混元金鬥在巫雙格手中重新凝聚，将那些逸散出來的穢氣再次收攏起來。
餘子清看着沖刷結果，神色裏帶着一絲意外。
那黑山本體，竟然有一部分已經開始自潔了，竟然連混元金鬥的污染都這麽快祛除掉。
老羊也有意外，他可是研究過巫雙格的伴生法寶的，而且這些年，穢氣桶不斷彙聚天下穢氣，那混元金鬥可是進階過的。
“還真是讓人意外，他這本體到底是什麽？”
餘子清咧嘴一笑，拍了拍巫雙格的肩膀。
“繼續，給他多洗幾遍，給他腌透了，我就不信了，他本體能扛得住，他能扛得住？”
巫雙格繼續操控混元金鬥飛出，飄在黑山深處，海量穢氣如同洩洪一般的落下，不斷的沖刷黑山本體。
一連沖刷了數十遍之後，黑山表面，都已經看不到完好的地方，所有地方，都在冒穢氣。
黑山妖王想要掙紮，可惜已經被老羊下血本布置的大陣死死的鎮壓着，老羊本身都是陣眼，地祇之源也是陣眼，黑山妖王根本掙紮不動。
一連數天時間，黑山妖王的怒吼聲也沒了，怒罵聲也消失了。
混元金鬥裏，彙聚了四神朝這麽多年的穢氣，裏面的東西，早已經不是普通的穢氣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境界不穩了，境界在跌落，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受到了污染，身軀在腐朽。
他隻能不斷的剜掉腐肉，保持着不被徹底影響到，不被污染到更深處的地方。
而代價，則是力量開始跌落，境界開始跌落。
他就這麽硬扛着，每一瞬都仿佛一年那麽長，簡直度日如年。
他在等九念，等着九念去完成古老的契約。
從無盡餓鬼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惹下天大的麻煩了。
不過化作魔妖，他也不在乎，因爲他的本體，他連魔氣都能容納得了。
甚至于，他還知道，那個家夥，就是在觊觎他的本體，想要做什麽事情，就得用到他。
隻是，現在眼看着境界一路跌落，已經快到跌落九階的時候，九念還沒有來。
黑山妖王的心态就發生了一點點變化。
他以前可從來沒見過如此可怕的穢氣，可怕到他的本體都沒法容納。
硬扛着煉化，他能扛，他甚至打定主意，就這麽扛下去，扛個千八百年，反正他也不急。
可境界這麽快就跌落，快要跌落九階，他就無法接受了。
他知道若是跌落九階，接下來便如同開閘放水，隻會直線暴跌，速度越來越快。
等到跌落到極限的時候，他可能就會再次恢複到曾經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尚未化妖的階段。
因爲他的本體，是根本沒法化形的，他化形而出，就是凝聚出妖魂，化形而出。
本體跟他，其實是兩碼事。
這就是他爲什麽必須要帶上本體的原因。
等到他境界徹底跌落出九階的那一刻，還沒有任何變化出現，黑山妖王的心态就有點崩了。
“等一等！”
他吼出了聲。
沒人理他，巫雙格可不會因爲敵人說停他就停，他依然在一絲不苟的執行着，而且執行的時候越來越順暢，噴湧而出的穢氣，已經不局限于黑山表面，而是順着各種山洞、縫隙向着黑山内部滲透。
又結束了一次沖刷，黑山妖王急了。
“等一下，我們可以談一談。”
沒人理他，繼續沖刷，再一次之後。
“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們，魔妖裏出了一個很可怕的家夥，我已經跟他定下了古老的契約。”
餘子清對巫雙格揮了揮手，讓巫雙格先暫停下。
他對古老契約這幾個字很敏感。
“先說說，怎麽回事。”
“我化魔妖，成爲他手下，他要保我度過此次劫難……”黑山妖王一看有用，哪裏還管那麽多，直接就把契約内容，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反正契約内容又沒要求保密。
餘子清确認了一下，好像真的就是那種古老的契約，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老羊說的不錯，九念被山君毆打了這麽久，腦子恐怕都快被削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