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紀一聽這話,立刻挺着個苦瓜臉走了出來,摸出來随身帶着的靈香。
雖然其他人都挺不想讓他拿着這麽危險的東西,但餘子清沒發話,就沒人敢開口。
友紀被恻恻和王富貴反複洗腦,被叮囑了很多次,不能對自己人敬香,如今一聽這話,當然明白,對方肯定是敵人。
他還不知道,惡鬼和餓鬼的事。
其他人可都知道這事的。
對面那個惡鬼,當着餘子清的面,當着這麽多餓鬼的面,說自己的惡鬼王。
還是從本來就是爲了來踏平的敵對勢力裏走出來的。
這話就約等于,來幹群架的時候,一見面對方就來了句“我是你爹,一群垃圾,有本事幹死你爹”。
友紀也不管那麽多,他隻是聽命行事,雖然他自己沒覺得自己敬香能怎麽樣。
事實上,他到現在還是覺得,那些邪祀本來就處于高危險之中,被人弄死了,也是合情合理的,他來背鍋純屬冤枉。
友紀點燃了靈香,手持四炷靈香,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點,屬于餓鬼的詭谲,還有那愁眉苦臉的氣質都消散了不少。
那一舉一動,仿若千錘百煉,融入骨髓之中,既熟練又專注。
他平舉四炷香到身前,而後拉倒身前,高高舉起過頭頂,挺直的腰身帶動身子,躬身長拜,香卻一直舉過頭頂。
一敬,敬天。
而後他跪伏在地,再次一拜,那四炷香,舉四平八穩,不歪不斜,一直筆直,一直高于頭頂。
二敬,敬地。
起身,遙望對面那惡鬼,友紀眼神肅穆虔誠,心無雜念,便似曾經祭拜邪祀時那般,躬身長拜。
三敬,敬鬼神。
三拜之後,便見友紀舉過頭頂的靈香,袅袅輕煙,無風而動,香火之氣,飄飄蕩蕩,向着對面那惡鬼而去。
看起來并沒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對面那群鬼物,喧鬧叫嚣,可是那大惡鬼,卻還是謹慎的沒有接。
他再傻也不可能覺得,對面找上門了,會先給他行個大禮敬香,會先低一頭,這八成不是什麽好事。
袅袅香火氣飄來,很快就化作了氤氲之氣飄蕩,大鬼看着對面人的表情,似笑非笑,似乎都準備看熱鬧。
他不敢接,便成了他先低一頭。
大惡鬼念頭一轉,看向周圍的那些鬼物,對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
頓時,便見他那青面獠牙,滿臉猙獰的惡鬼手下,高聲呼喊。
“謝大王賞。”
霎時之間,便見一個個鬼物,昂起頭猛的一吸,這裏缭繞的氤氲之氣,便化作一縷縷輕煙,被他們吞噬掉。
一群鬼物吞噬着香火氣,好像也沒什麽變化。
隻是友紀手裏四支香,左邊兩支燒的極快,第三支燒的極慢,第四支甚至都已經快燒完了。
面對這種變化,友紀一動不動,雙手舉着,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那是千錘百煉之後的結果,遇到任何事情,在敬香這件事上,都能天塌不驚,完美的執行下去。
後方餘子清隻是看了一眼,看到第四支香燃燒殆盡,隻剩下兩短一長,那袅袅香火氣,飄飄蕩蕩,一縷縷煙氣在半空中扭轉飄動,軌迹越來越詭異,他不禁眼皮一跳。
轉頭看向老羊,老羊壓根沒注意這邊的事,他還在盯着天空中的戰鬥。
裏長已經跟那大妖化作一片流光,爆鳴聲不斷在天空中浮現,人都已經看不清楚了。
餘子清還想問問,老羊有沒有看出來,友紀敬香裏有什麽特别的東西麽。
他甚至還有點疑惑,若是友紀敬香後,他們去把那大鬼給幹掉了,算不算友紀發威了?
因爲就算友紀不敬香,餘子清也肯定不會留這些家夥的。
這種想法一閃而逝,餘子清決定以後再找找有合适的機會了,再試試。
正想着呢,餘子清就感覺到一絲異樣,一絲三災之力浮現了,憑空浮現,籠罩在那群吸納了香火的鬼物身上。
餘子清微微耷拉着眼皮,仔細盯了幾個呼吸,便見這些鬼物印堂微微發暗。
一絲絲不祥暗藏其中,常人難感,如此隐晦,便是餘子清都隻能仔細感應,才能感應到不祥在孕育,災禍在醞釀。
被蒙蔽的受祭者,更是不可能察覺到這種東西。
甚至三災之力暗藏,慢慢攀升,速度不快,卻極其穩定,而且不是覆蓋吸納了香火的目标,更是順着不斷的擴散,向着那個大惡鬼而去。
那個大惡鬼才是被祭拜的目标。
他跟那些鬼物都是有極深的聯系,躲不掉的。
餘子清仔細觀察了一下,深受啓發,以後還是讓友紀沒事了多練練,多觀察一下。
餘子清這邊還在觀察,對面那倆大鬼,也在觀察,順便給黑山妖王拖延點時間。
就在這種詭異的對峙之中,餘子清觀察的差不多了,暫時可以大概将友紀的能力當成負面加持,更多的就不是現在能看清楚的。
既然如此,餘子清也懶得跟這倆大鬼客氣了。
不用餓鬼們出手,他要開始試驗一下另外一項東西。
自從将小黑子們收編,将小黑子們蹲的長橋納入道庭之後,餘子清就想試一試的東西。
隻不過在四神朝這邊,餘子清實在是找不到一個敢搞事情的大鬼。
餘子清又不能不分青紅皂白,随便沖到某個安分守己的大鬼老巢裏,按着對方的頭把對方弄死。
這不符合大兌現階段定位。
在大兌,地祇也好,鬼物也好,妖也好,隻要别搞事情,就不用擔心大兌的鐵拳。
餘子清遙遙望着對面倆大鬼,一個惡鬼,一個厲鬼。
惡鬼就算了,沒什麽實驗的價值,小黑子長橋上,也沒有惡鬼的位置。
餘子清看向另外那個陰着臉的厲鬼,勾連道庭,勾連煙氣長橋,他一直踹在懷裏的鏽劍,也沒有什麽反應。
他張口喝道。
“我不殺無名鬼,來者報上名來。”
“别跟他廢話,他們都不敢動手,就是裝裝樣子,直接動手宰了他們。”那厲鬼陰着臉,對惡鬼說了一聲,身上便有大量陰氣鬼氣蒸騰而起,面容也變得兇厲非常。
眼看厲鬼動手,那惡鬼便沒多想,他們本來就隻是爲了阻攔一下而已,早晚要動手。
惡鬼大喝一聲,抽出來兩把鬼頭大刀,身形一晃,便化作數百丈高,一步跨出,便巨刀斬下。
嗚嗚咽咽的陰風呼嘯而起,巨大的刀影浮現,仿若有無數冤魂彙聚其中,哭嚎慘叫,亂人心神。
餘子清感應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動,伸出一隻手,體内氣血湧動,力量驟然爆發,單手接住了巨刀,手臂手腕急速抖動,在接觸的一瞬間,指骨便從側面硬生生的敲擊了刀影上百次。
勁力爆發,氣血化作火焰,配合着血焰,如同一道道漣漪,逆行而上,當場震碎了刀影,其内萬千冤魂虛影瞬間消散,灼熱氣息倒卷而去。
那惡鬼吓了一跳,立刻丢掉了手中鬼頭大刀。
一回頭,卻見剛才已經爆發氣息的厲鬼,已經化作一道陰影,貼着地面遠遁而去。
餘子清回頭看了眼扛着餓鬼幡的大鬼。
“去攔着那個厲鬼,别讓他跑了,也别弄死了。”
大鬼點了點頭,搖身一晃,化作個巨大的鬼物,邁步追了上去,恻恻落在大鬼肩頭,跟着一起追了上去。
追出去不遠,便見大鬼的身形瞬間消散,恻恻的域展開,橫掃而過,将那逃跑的厲鬼拉進去,隻要能堅持一息,便已經足夠。
裏面的大鬼,會拖住那個厲鬼。
他們跟着餘子清久了,一聽這話就知道,這是餘子清想要的素材。
而這邊,餘子清結束了收集信息,也懶得跟那個惡鬼掰扯。
念頭一動,道庭之中的鬼門飛出,遙遙一指,便見鬼門從天而降,迅速擴大。
鬼門之後,一座長橋虛影浮現,長橋兩側的欄杆上,一個個蹲在上面的小黑子虛影随之浮現,這些小黑子奇形怪狀。
有的一臉猙獰,有的嘻嘻哈哈,但整體上都如同一個大腦袋小屁孩,眉心镌刻着所承載的族名。
随着長橋虛影浮現,這些小黑子的虛影浮現,鬼門落下時,威壓以指數級暴漲。
尤其是對于鬼物來說,那位是便如同真龍對于普通妖物的威壓,隻是天生的位格壓制,就能讓這些鬼物擡不起頭來。
那身形近千丈高的惡鬼,腰身都快直不起來了,他又驚又恐,看着落下的巨大牌樓,被威壓震的無法避開,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巨大牌樓卡着他的脖子,轟然落下。
霎時之間,惡鬼龐大的身軀,直接趴在了地上,氣浪橫掃開來,所過之處,周圍的鬼物群體,被卷入其中,瞬間灰飛煙滅。
而那惡鬼,被鎮在鬼門之下,他的意識想要反抗,可是鬼軀卻已經被鎮壓的死死的,他全身的力量,都在燃燒,都在消散。
随着那千丈高的鬼門,慢慢縮小,卡着他的身形也在不斷縮小。
所有的力量,都被鬼門鎮壓着強行吞噬掉。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鬼門便恢複到正常大小,化作一道流光飛入餘子清的道庭裏。
鬼門重新恢複到原來的位置,其中一個門柱下,鎮壓着那個惡鬼,凄厲哀嚎,卻完全無用。
與道庭勾連在一起,便是整個道庭都鎮壓在他身上,再加上鬼門,長橋,小黑子們。
再加上餘子清自身,沒有任何一個鬼物,能逃過這種鎮壓。
從餘子清收編了小黑子們開始,就注定了沒有鬼物能在餘子清這裝逼了。
哪怕是個惡鬼,也一樣。
另一邊,恻恻飛了回來,念頭一動,便将餘子清也帶入到絕望深淵裏。
裏面那厲鬼正和大鬼大打出手,餘子清看了那厲鬼一眼。
“你叫什麽名字?”
厲鬼悶不吭聲,餘子清看了一眼大鬼。
“别弄死了就行,打到他什麽都說爲止。”
說完,餘子清便轉身離開。
擡頭看了一眼高空,裏長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差不多也快結束了,裏長難得活動了一下身子骨,就讓他開心點吧。
餘子清一揮手,帶人繼續推進,進入到黑山妖王的領地。
就在這時,大地忽然震顫了一下,妖氣魔氣鬼氣陰氣,甚至還有一絲類地祇的氣息浮現。
随着混雜混亂的氣息從地下噴湧而出,大地的震顫也越來越劇烈。
大地開裂,山石崩碎,地下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浮起。
遙望向前方,餘子清便察覺到地氣異動,他不禁有些震驚,這是什麽東西?
能有妖氣、魔氣、鬼氣、陰氣就算了,還能勾連地氣。
真納悶着呢,便見前方山峰倒塌崩碎,大地上的裂縫綿延上百裏,如同蛛網一樣擴散開。
随着大地翻滾,便見一座綿延數十裏,起伏連綿,渾然一體的黑石山,從地下浮起。
一直盯着裏長戰鬥的老羊,終于将目光挪開了,他看向那座黑石山,也有些震驚。
“好家夥,我還以爲黑山妖王,隻是一個名号。
沒想到,竟然能真的是一座黑石山化妖成精了。
難怪能容納這麽多種力量,還有一絲地祇的氣息。
都别動,你們退後,這是我的。”
老羊眼睛珠子裏冒出的光芒,都有些發綠了,跟餓極的野狼一樣。
餘子清無語了,揮了揮手,帶着人後退了點。
老羊飛出去,伸手一抛,大塊大塊的陣基化作流光飛出,而後還有一杆杆陣旗飛出。
那一塊塊陣基,化作流光,有的沒入到地下,有的懸在半空中。
而那一杆杆陣旗,每一杆都化作上千丈高,從天而降,轟然插入到大地上,流光閃爍,靈氣奔湧之間,旗面獵獵作響。
最後,老羊雙手撐開,又是一座足有百丈大的巨大陣盤浮現,轉瞬便化作無數的符文、道紋擴散開來。
老羊面色肅穆,張口一吐,一滴金燦燦的金血飛出,化作金色的霧氣,瞬間浸染所有的東西。
布陣完成,強行啓動,以真龍之血,強行勾連靈氣地脈。
轉眼間,便見一座籠罩百裏的巨陣成型激活。
餘子清看着那些陣旗,大緻判斷了一下材料,就知道這肯定是研究課題的時候順手搞出來的。
難怪大島就是個資源黑洞,燒資源的速度,比供養幾個九階還要快。
就如同這個煉化大陣,你還不能說不讓人家造,這都是研究時必然要用到的東西,一般的不夠用。
造出來了,你還能說,你不能用,隻能在大島研究用?
就算是現在,那也依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就是在搞研究。
餘子清搖了搖頭,這黑山妖王乃是黑山成精,他這種特點,若是舍棄本體,直接順着地氣跑了,餘子清還真追蹤不了。
可惜,這家夥,舍不得本體,還敢冒頭,那完了,這種舉世罕見的東西,讓老羊看到了,對方還是個敵人。
那就甭指望老羊還要臉了。
“你的地祇之源石碑,借用一下,他天生就能勾連地氣,憑這個煉化大陣,斬不斷這種聯系。”老羊頭也不回,給餘子清傳了句話。
餘子清念頭一動,地祇之源化作流光飛出,落入陣中,化作一件陣基,鎮壓之下,當場鎮壓的那黑山妖王的本體無法再勾連其他地方的地脈。
剩下的已經沒有懸念了,老羊都舍得用一滴真龍之血來強行激發大陣,強行提升大陣方方面面的威能,再加上地祇之源,那黑山妖王除了被煉死之外,沒有第二條路走了。
餘子清擡起頭,目力催動到極緻,看向裏長的戰場。
那大妖實力并不是最頂尖,隻是那大妖有一塊鱗片法寶,倒是極強,能擋住裏長的大部分力量,再加上那家夥挺抗揍的,速度又快,才撐到了現在。
要是裏長境界能跟那大妖一樣,第一擊,那大妖就死了。
九念的一縷意識,掌控着那大妖,再次以他養出來的一片鱗片擋住了裏長的拳頭,面色越來越黑。
在當年都沒有過這麽離譜的人族,尤其是那種極強的爆發神通,連續用了之後,非但沒有力竭,反而越來越強,越來越順。
再看黑山妖王,本體浮現,還被人用大陣困住,他的臉色是越來越黑。
“真是蠢貨啊,愚不可及!”
他不懂,以前跟黑山妖王接觸,這家夥也不算太蠢,這一次竟然蠢到暴露本體。
他直接逃走,按照其根腳,無人能攔得住他,這本體留在這裏,與本地大地融爲一體,隻要不動,誰也發現不了。
隻要事後再回來,就不會有什麽損失。
這黑山妖王偏偏不願意冒那點風險,不舍本體,現在坐蠟的就是九念了。
想到之前定下的古老契約,九念簡直跟吃了屎一樣難受。
他費勁吧唧的,把好不容易凝練出的一塊鱗片送到黑山妖王這,本就是看上了黑山妖王本體,就因爲這個特殊,他才願意這麽做。
現在哪裏不明白,他是被黑山妖王擺了一道。
黑山妖王願意化作魔妖,從一開始就打算借他的力,全身而退,而他現在還不能袖手旁觀,隻能盡全力。
不然,他就得再次嘗嘗賴賬的反噬。
哪怕賴賬的代價,并不是多麽強。
可有曾經的前車之鑒,九念根本不想去賭他賴賬了會引發什麽結果。
大意了,他現在必須得去救黑山妖王。
念頭一起,九念本體便接收到了這個信息,被個蠢貨坑了,肺都險些氣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