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清環繞着自在天看了良久,又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自在天眉心,細細感應了片刻。
絕對錯不了,就是位格碎片的感覺。
跟極寒禁地裏四散開來的位格碎片差不多,隻是力量和性質有區别而已。
餘子清回想起上次,自在天吞噬了第一個沒有斬斷聯系的分身之後,就真正有了繼任天魔王的資格。
那時候他雖然感覺不到什麽,自在天也說不清楚,隻是能确定這件事。
基本可以确定,那個時候,其實吞下的就有一部分位格。
有了這個作爲基礎,才有了可以繼任天魔王的資格。
這就是進度的核心。
而被斬斷聯系的分身,最多隻能得到一點信息,對推進進度沒幫助。
也就是說,天魔王的位格,本身就是可以随意分裂,随意合并的。
這麽一想,還真的契合了天魔王之前的表現。
他的一切能力,都是從根本上延伸出來的。
“我記得天魔王之位曾經換過人,對吧?”
自在天還沒說話,餘子清便自顧自的道。
“曾經我以爲,位格是個整體,連位格都破碎了,那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就像是曾經的陽魔,位格破碎,硬生生将他的腳步拖住。
跨越了兩個時代,依然半死不活的。
若是天魔王的特點,本身就來自于位格可以随意分裂合并。
那麽,現在的天魔王,是不是就是上一任天魔王。
這家夥是不是壓根就沒被真正的擊殺過。”
“咦,你想說什麽?”老羊若有所思。
“我們之前做的,是基于天魔王有本尊和分身來做的。
而本尊和分身的聯系斬斷,分身就會化作尋常天魔。
所以,我們自然會認爲,上一任天魔王本尊,不知道如何被人擊殺了。
這本尊與分身的聯系自然就斷了,所有曾經的分身都是普通天魔。
然後天魔裏出現了一個佼佼者,頂替了位置,凝聚了位格,成爲了新的天魔王。
但發現了位格可以随意分裂,随意凝聚,沒有任何難度之後。
這個核心邏輯就變了。
我又想起,當初天魔王逃出來,差妄完蛋,他吓壞了,分化萬千逃走。
他是怎麽确定,分化萬千之後,就一定是分身當炮灰,而本尊能逃走的?
若是當時暴怒的山君,随手抓了一下,抓做一大部分分身,其中正好有一個本尊。
他是不是就逃不走了?
所以要完全保證沒問題,就隻有一個結論。
他分化萬千之後,壓根沒有什麽本尊分身之分。
隻要有一個分身逃走,那分身就是本尊。
分裂萬千的位格,輕而易舉的重新在一個分身上凝聚,分身就是本尊了。
畢竟對于他們這種家夥來說,位格才是核心。
而這種家夥,稍有不對勁,就立刻斬斷與分身之間的聯系。
在那瞬間,分身的一部分位格就不見了。
我就猜,天魔王從未真正死過,隻是換了個馬甲重新再來而已。
我覺得這才是比較正常,畢竟,這種地位的家夥。
若是死了,下面的天魔就能上來頂替位置,成爲新的天魔王。
總感覺哪不對勁。
換個馬甲重新再來,那好處可太多的。
前面的天魔王沖的太前面了,吸引了太大的仇恨。
這家夥又明顯不是那種喜歡沖鋒陷陣的貨色。
直接詐死,換個馬甲,隐遁到後面,洗掉前一個馬甲的仇恨。
最好當衆表演個位格破碎,本尊湮滅。
再記仇的仇恨,都能給洗掉大半。”
餘子清說着,自己都覺得這種開馬甲玩法,的确很實用。
玩崩了,玩不下去了,就讓前一個馬甲死的凄慘,洗掉仇恨值,重新開個馬甲上線。
還能名正言順,順理成章的改變策略。
畢竟,現任和前任的想法不一樣,那可太正常了。
老羊聽着餘子清說的話,轉頭看向一臉懵逼的自在天,眼中神光閃爍。
“推演挺可信的,若是在這個推演上來看,就衍生到另外一個問題了。
天魔一族,到底怎麽來的。”
“嗯?”餘子清一怔,把握住一點靈光。
老羊目光閃爍,仿佛捕捉到了真理。
“曾經的諸神,被掀翻了之後,打落成了魔王。
按照推測和零碎的信息,大概可以推測,是當初跟着諸神的核心眷屬族,跟着一起堕落了。
才有了現在的天魔一族。
這是按照之前信息得出的推測。
現在的話,就有了問題。
一個眷屬一族,憑什麽有資格繼任天魔王。
自在天之前其實都是沒有資格繼任的。
有資格繼任天魔王的,必然是有一絲位格在身的天魔,這就跟你推演的對上了。”
老羊說到這,餘子清剛抓住的那一絲靈感,瞬間綻放,很順暢的便推演出後續的東西。
“上一任天魔王,必然是分化出大量的分身。
這些分身都是他存在的保險,他必定是随時都保持着一定數量的分身分散。
在他舍棄掉馬甲的時候,所有的分身,都必然會被斬斷聯系,收回位格。
然後便會出現大量的普通天魔,而這個時候,新的天魔王也出現了。
這時就出現了,天魔,天魔王分身,天魔王。
而普通天魔,也可以分化,誕生新的天魔。
所以,所有的天魔,追溯根本,其實都來自于天魔王。
天魔王對普通天魔的壓制,并不僅僅是位格壓制,還有類似血脈的壓制。”
餘子清跟老羊互相印證,不斷推演,大概就推測出來,天魔一族,是類似有絲分裂的方式來繁衍的。
按照正常情況,乍一看是所有天魔王都有機會成爲天魔王。
但實際上,普通天魔,永遠都沒這個資格。
除非普通天魔,能吞噬掉一個擁有位格在身的天魔王分身。
正常情況下,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普通天魔頂着位格壓制和血脈壓制,拿頭去拼都沒用。
因爲天魔王在察覺到分身出問題的瞬間,就會斬斷聯系。
結果就變成了倆普通天魔之間的吞噬,什麽鳥用都沒有。
要不是有餘子清在,自在天永遠都不可能拿到這個入場資格,階級永遠被鎖死了。
甚至于,自在天這種普通天魔,永遠不會知道這種殘酷。
那看似有機會換的天魔王之位,其實一直都是一個人換個馬甲繼續坐。
他還敢給所有天魔一個完全沒有可能的盼頭,來吊着所有天魔,而且還不怕有天魔造反。
餘子清沒把這些話說太明白,一旁的自在天就已經沉默了。
天魔雖然算是魔頭,但是能侵入修士,就一定得對修士有足夠的了解。
反過來,修士的思維方式和感情什麽的,就不可避免的反向影響天魔。
自在天算是天魔裏的卷死同行的存在了,自然是有上進心,有野心的。
隻是想想,他再怎麽努力,再怎麽拼,也一輩子都隻是一個普通天魔炮灰,就感覺到窒息。
要是妖魔就不會有這種感覺,腦子差太多了。
可天魔起碼也有一般人的智商,若是積累的多了,可比一般修士還聰明。
老羊看了一眼自在天,舉了舉手中的臨時實驗室,出聲打破了這個沉默。
“這個屏蔽僞裝,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畢竟隻是一個赝品實驗室。
而且還算是運氣好,這些天天魔王都沒有主動感應。
若是他主動反應一下,就會發現出事了。”
餘子清點了點頭,問自在天。
“你現在已經能感應到天魔王的存在了,那能感應到他位置不?”
“不能,隻能确定,他現在就在深淵,不過,不依靠獲得的情報,也能大概感應到一些距離比較遠的天魔所在。”
“那沒用,隻要再抓一個天魔王分身,他立刻就能察覺到。”老羊插了句嘴。
幾人正讨論着呢,自在天忽然看向遠方。
“我對天魔王的感應正在飛速消失。”
“嗯?跑了?”
自在天猶豫了一下,飛出密室陣法,仔細感應了一下,重新回來。
“天魔王本尊,或者說,擁有位格最多的那位,跑了。”
“去現世了?”餘子清眉頭一蹙。
“不是,是下深淵更下層了。”
“下一個天魔王分身,距離這裏有多遠?”
“不遠,大概兩千裏。”
三人立刻出發,輕而易舉的在一個小妖魔巢穴之下,揪出來了藏在這裏的天魔王分身。
讓自在天吞噬掉,進度條果然又提升了。
而老羊手中的七彩寶石上的僞裝印記,卻沒有任何反應。
餘子清跟老羊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無語了。
“好家夥,他不是沒有主動感應,而是主動感應了之後,什麽都沒有做。
讓一些分身來當靶子,自己悄悄跑路了。
我還在想,山君可是在深淵最底層的群山深淵待着呢。
這家夥怎麽敢繼續往下層走。
原來是這是察覺到不對勁了,有危險了。
被山君發現了,怎麽都不會死,也總好過落在我們這邊。
這家夥跑路倒是挺快的。”
這一次吞噬,可是沒有什麽遮掩的,按理說,天魔王應該瞬間就能發現,瞬間斬斷聯系,收回分裂的一絲位格。
但是他還是什麽都沒有做,直接跑路了。
繼續再挖出來一個天魔王分身,依然沒有任何變化,自在天吞噬的很順利,進度條繼續增長了一絲。
現在可以實錘了,不用去推測了。
老羊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
哪想到事情會這麽發展,來幫忙讓自在天吞噬天魔王分身,是餘子清的選擇,他幫忙倒是沒什麽。
本來還指望着,要是天魔王發現了,斬斷了聯系,分身就變成普通天魔了。
那就可以留給他當做實驗素材,沒想到前面進行的非常順利,都把赝品實驗室的力量借調完了。
也沒想到,天魔王是真能隐忍啊,發現不對,悄悄跑路,還敢讓分身來擋槍迷惑住他們。
等到自在天感應到的時候,天魔王已經找到路,離開了深淵第一層。
“你現在的感應是怎麽回事?”
“能感應到天魔王活着,但是跟我們不在一個世界了。”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曾經的世界破碎,化作的是深淵,按理說這一塊塊碎片,其實都是一個世界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
“走。”
餘子清帶着人離開,直奔深淵第二層而去。
他不知道第二層的入口在哪,不過無所謂,當初山君出來的時候,從最底層直接一路打穿了上來,那個巨大的豁口,現在還在,能直接下到最下面的群山深淵。
來到那巨大的豁口旁邊,一路向下,沒多久,就來到一片更荒蕪死寂的世界,這裏連魔氣都非常稀少,而且近乎完全感覺不到靈氣的存在。
“也沒感覺到,不在。”
繼續向下,順着那如同貫穿世界的天井一樣的豁口一路下沉,來到了群山深淵之後,自在天也依然什麽都沒有感應到。
“你确定麽?”餘子清看向自在天。
“他肯定沒去現世,也肯定跟我不在一個世界裏。”
這時,趕路的時候一直躲在餘子清靴子裏的樓槐冒了出來。
“大哥,我想起來一件事。”
“說。”
“自在天可能沒說錯,天魔王就是去了第二層深淵。
隻不過不是這樣的第二層,是第二層世界。
我之前在我傳承裏挖出來一點點相關信息。”
樓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餘子清一聽就有些頭大了。
“第二層世界?真正的深淵第二層?什麽意思?深淵之前,就有深淵麽?”
“那不清楚,我的傳承裏,有關信息零散破碎,可能是我還太弱,沒顯現出來。”
“回去你就好好修行,我再給你想想辦法,怎麽提升快點還不出問題。”
“好嘞,我聽大哥的。”
他們一路從天井沖上來,開始在第一層清理天魔王的分身。
自在天現在已經能夠輕易分辨出來了,是分身的就吞噬掉,已經被斬斷聯系的,就交給老羊當素材。
這麽折騰了小一年,自在天從吞噬掉的分身這得到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第一層已經沒有分身了。
當初天魔王分化萬千,那些分身其實也都沒有分散的特别遠,都是逃出一定範圍就就地隐藏。
自在天身上的位格碎片氣息越來越濃郁,明顯已經不是一片兩片了,但進度的确還差得遠,天魔王躲起來了。
老羊拿了二十幾個被斬斷聯系的天魔當素材,開開心心的離去。
本來是去不動大陸的,在深淵耽擱了一年多,看在這些珍稀材料的份上,讓九念多過了一個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已經這樣了,不在乎多一年少一年了,以後謹記教訓,少吹牛逼。
“記得好好學我給你的書單。”
老羊搖身一晃,消失不見,臨走的時候叮囑了餘子清一聲。
餘子清帶着兩魔,從深淵回到現世,自在天窩起來潛修,樓槐苦着臉,被餘子清拉着一起看書學習。
餘子清說這就是夯實底蘊的方法,底蘊厚了,後面修行才會順利,樓槐無從反駁,隻能跟着餘子清一起啃書。
餘子清自己學了三行,跟着老羊學了三行,現在溫習一下,确認沒問題了,才開始學第七行,第一頁紙都還沒學一半。
不過僅此而已,餘子清就已經感覺到,看似跟他修行無直接關系的知識,就已經在影響他的實力了。
他對于之前覺醒的神通,都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一個月後。
餘子清一步踏出,腳下便浮現出一座白骨神橋,燈籠高高挂,昏黃柔和的光暈照亮白骨神橋上的森然白骨。
仙境之橋,重點還是在這個橋上,遇水搭橋的橋。
放下一本書,餘子清準備再去看看邗棟他媳婦怎麽樣了,聽說顯懷愈發明顯,隻是那腹中孩子的成長速度,卻遠比預期慢。
正思索這事呢,他忽然生出一絲奇特的感覺,仿若一種呼喚。
他無法響應,也不知道來源在哪,就在這時,陽神懷裏抱着的地祇之源微微一震,陽神驟然睜開眼睛。
在地祇之源的幫助下,他的陽神看到了顯化的餓鬼道,也看到了袅袅輕煙,化作濃郁的不祥之氣,落入餓鬼道裏。
那是有餓鬼在敬香。
不是敬人的,而是敬給沉睡的餓鬼之王。
爲什麽會有餓鬼給餓鬼之王敬香?
那袅袅輕煙在餓鬼道上飄動,顯化出一幅畫面。
陰森昏暗的深山裏,蜿蜒如迷宮般的地下洞穴深處,一群餓鬼正手執靈香,祭拜一個靈位。
爲首的一個餓鬼,形如幹屍,那張臉卻不見猙獰,反而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謝我王,給予我等免于饑餓折磨,我等本打算等我王蘇醒,好好叩謝,隻是我怕來不及了,隻能如此叩謝我王,了個心願。”
說着,就見洞穴顫動了一下,碎石和塵埃不斷的落下。
看到那明顯不同于四神朝的字迹,餘子清瞬間明白了,難怪會給他敬毒,原來是不動大陸的餓鬼。
袅袅輕煙飄起,那香火所化的不祥之氣,幾乎九成九都來自于爲首的那個餓鬼。
餘子清跨出幾步,跬步爆發,幾步之下,便回到了錦岚山,他來到存放玉圭核心服務器的地方,拿起那顆七彩寶石。
“老羊,這可不怪我,有人要欺負我的人,我總不能無動于衷吧,你讓我好好學習,現在就給你展現一下我的學習結果。”
餘子清催動七彩寶石,顯化出夢魇大獄。
在夢魇大獄之中,他開始身份轉化,陽神籠罩肉身,以陽神爲主,雙目開始燃燒起血焰,顯化出餓鬼相。
餘子清頭頂上的稱号,被換成了餓鬼之王。
在這一刻,他清晰的聽到了呼喚,張開嘴巴,露出滿口如鋸齒一樣的牙齒。
他伸手一翻,左手出現了甘霖木碗,輕輕一敲。
一個個漆黑的漩渦,在他面前出現。
其中一個漩渦,就對應着不動大陸的那些餓鬼。
餘子清揮灑出甘霖,落入其他漩渦。
“暫時沒你們事,一會兒再出來幹活,在這邊承平太久,沒想到啊,我們還有被人欺負的一天。”
餘子清指着對應着不動大陸的漩渦,沉聲一喝。
“仙境之橋。”
所謂橋,便是貫穿難以逾越之地的東西。
仙境之橋,能當做回城卷軸,便是利用了他修成的鑄道庭,所以目标是在大兌。
那麽,仙境之橋,也一定能夠利用他修的餓鬼道。
隻要他能給出一個引子就足夠了。
而以餓鬼之王的身份,布施出引子,那就應該沒有問題。
白骨神橋從餘子清腳下呼嘯而出,沒入到漩渦之中,一盞盞昏黃的燈籠亮起,似是風吹而過,傳出一陣詭谲的飒飒聲,如同鬼哭。
餘子清一步踏出,踏上白骨神橋,沒入漩渦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