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震的小城,看起來的确遠沒有大乾的繁華。
這個時節,便是大震最溫暖的東南部,其實都是冬天,更别說内陸地區,靠近橫斷山脈的西南部。
小城内看起來有些蕭索,街上行人不多,唯獨城門處,能看到一輛輛異獸拉着的大車。
一些身上冒着熱氣,五大三粗的漢子,穿着獸皮坎肩,吆喝着進進出出。
餘子清還能感應到,那一輛輛大車上,彌漫着有些不太穩定的波動。
那都是剛剛開采出來的某些礦石,沒有經過初步處理,都不太穩定。
一般礦場裏,都不太可能隻産出一種礦石,都是各種礦石混雜,而且很多時候都會混雜一些純度不高的各種靈玉。
成分太過複雜,不太穩定,就隻能這樣子運輸。
若是放到儲物戒指之類的地方,若是堆積太多,弄不好就炸了。
一般都是就近完成初步的分揀、熔煉、淬煉等等。
等到這些都完成了,才是市面上流通的某種原材料。
要是再高級點的複合材料,基本就都是煉器師親自小批量煉制的。
畢竟,每一塊材料之間,其實都有一點微小的差距。
低級法寶用倒是無所謂,用在高級法寶或者陣基上,那一點點微小的差距,最終影響就會很大了。
一百跌百分之一,和一億跌百分之一,結果是完全不同的。
而現在需要的大項目,建造超大型化靈大陣,大震是預定了一座,大兌自己規劃了三座。
那所需要的資源極多,一個大項目,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
因此衍生出來的産業鏈,才是對大震最有幫助的東西。
哪怕這次大項目結束,大震也有新的支撐點,可以繼續做别的項目。
畢竟,大震的礦産其實很多,特有的也很多,而且北部四季如冬之後,其實也會産生出不少獨有的材料。
大兌給了一個大項目,還不用先付錢,讓大震來完成轉型,便會避免中間這段混亂期。
餘子清隻是看到這裏的冰山一角,看到城門處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概就知道,一切都還算順利。
可能前期的準備工作,前期的建設,都可以開始了。
他猜震皇這次要見他,不隻是爲了當面道謝,可能還要談談超大型化靈大陣的事情。
小城的一座酒樓裏,震皇撸着袖子,親自在廚房忙活。
他沒有帶其他人,隻是獨自一人,給了酒樓一筆錢,借了個廚房。
襄王帶着餘子清抵達的時候,便看到震皇一手端着個大盤子,一手拎着一個酒壇子,闊步走來。
“來了啊,先坐吧,還剩下倆菜,馬上就好,我這很久都沒下廚了,幸好手藝還沒生疏。”
震皇大笑着招呼,也沒那麽多客套。
片刻之後,震皇端着最後一菜一湯走進包廂裏,順便瞥了一眼襄王。
襄王一看那眼神,立刻道。
“二叔,你跟我小叔聊,我去外面看着點,不會讓人來打擾你們。”
襄王說完,立刻一溜煙的跑了,還真去酒樓外面守着。
震皇坐下之後,拍開泥封,一股子清冽的酒香浮現,還帶着一絲奇怪的茶香味。
“我知道閣下喜歡喝茶,不喜飲酒,這壇子酒呢,是用當年的悟道茶唯一一次結果之後,其果實釀的,茶香醇厚,酒香不烈,用來解膩倒是挺合适的。”
震皇親自給斟了酒,端起酒杯,道。
“雖然俗了點,不過還是得當面先道個謝。
爲這次的事,也爲之前的事。
多謝閣下。”
震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餘子清舉杯示意。
“客氣了。”
“來,嘗嘗我的手藝,我幼時,跟着我大哥,就是我在掌勺。
每次偷吃了養的靈獸,也都是大哥替我挨了打。
其實啊,靈獸一點都不好吃,太過寡淡,隻是稀少才老惦記着。
我倒是喜歡牧民養的牛肉。
這次也是我親自去挑的一頭牛,快嘗嘗吧。”
餘子清嘗了嘗那盤辣炒的牛肉,味道的确特别好,至少材料,就比錦岚山搞到的好。
“味道很好,材料也很好,回頭給我勻點,讓王富貴來處理。”
“好。”震皇露出一絲笑容,一口應下。
“我來的路上,也看過這邊的原材料産出了,不知這邊準備的如何了?”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這兩天就可以開始了。”
“不用再等了,先期的準備,已經可以開始了,我回頭去給那些人說一聲。”
“選址也已經選好了,你們盡管來就行,所需任何東西,能滿足的都會給滿足。”
震皇暗暗松了口氣,他的确是想談談超大型化靈大陣的事情,沒想到餘子清卻先替他開了話茬。
三言兩語,這個大項目的事,就被略過,大家心裏都有數了,具體細節,那也是下面的人去辦,基本的基調算是定好了。
一邊吃,一邊喝,倆人都心照不宣,沒人提到身份的事,都是聊些其他的事情。
聊聊遊震,聊聊在大震鬧騰的顧石頭,還有那些去錦岚山接收毒打的年輕人。
再聊聊修行,聊聊煉體。
等到聊的差不多了,話題拓展開的時候,餘子清才問道。
“不知伱知不知道朝法?”
震皇神色一凝,點了點頭。
“我也是前些年才知道有這麽個東西,隻是我沒找到更多的記載。
隻知道此乃神朝朝法,大震的早已經失傳。”
“嗯?”餘子清神色一動:“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在大兌歸來之前,化靈大陣出世之後。”
“那你知道大震朝法的名字麽?”
“朝法不是名字?”震皇問出口的瞬間,就明白朝法并不是名字。
“就比如,大乾朝法,天榮寶術。
此等寶術,最大的特征就是根本沒有同名的法門。”
震皇若有所思,沉思了片刻。
“我在大震的記載裏,看到過有寶術之名,還沒有一名兩術的,隻有三個。
一個是真言寶術,一個是滅生寶術,一個是慎止寶術。
真言寶術倒是記載挺詳細的,外面都有,隻是法門失傳了。
滅生寶術隻有寥寥數語,據說是一門大殺伐寶術,也同樣失傳了。
慎止寶術記載很少,寥寥數語,據說是像是封印術。
這些年,偶爾就會有很多失傳東西的信息被挖掘出來。
這并不是正常的,對吧?”
“對。”餘子清點了點頭,當然不正常。
震皇一聽這話,也沒多問,直接道。
“好,回頭我會差人将新挖掘出來的信息整理一份,給你送去。”
“有勞了,若是有上古,或者上古之前的記載,方便的話,給複制一份。”
“這有什麽不方便的,回頭我差人去處理。”
“多謝。”
“你這也太客氣了,來,喝酒。”
餘子清跟震皇在裏面吃肉喝酒,襄王蹲在酒樓門口守着喝西北風。
等了半天,才見震皇親自将餘子清送出來。
“若是忙完這段,我也要出去走走了。
很久都沒見我大哥了,也該去看望一下他了。
到時候也會去大兌拜訪,到時候就叨擾了。”
“歡迎之至,是時候告辭了,接下來會有人來對接。”
餘子清取出飛舟,落上飛舟,飛走。
等餘子清飛遠了,震皇才瞪了襄王一眼。
“你也不說送送你小叔?”
“啊……”
襄王有些無語,連他二叔都一口一個你小叔了。
“可是來的路上,我小叔就說,讓我立刻去準備處理地基的事。
超大型化靈大陣乃是重中之重,若是布成,大震就不會像現在這麽難了。
而且還要考慮接待保護院首的事。”
震皇歎了口氣,揮了揮手。
“行吧,你去準備吧,這事的确是你去做最合适。”
襄王領了命,還真就直接飛走了。
等到襄王飛走,李星晨從城外飛來,悄悄落在震皇旁邊。
震皇遙望着天邊的遁光,忽然開口。
“你說,我要是立襄王爲儲君,如何?”
要是别的人,李星晨可能不敢亂搭腔,不過是襄王,他就老老實實的道。
“襄王殿下怕是不願意的……”
“是啊,可惜了……”震皇有些遺憾。
隻論手腕,處理政務,掌管神朝的能力,襄王的确是差了點。
之前連自己的封地,都是放養的。
也幸好襄王不是貪婪的人,不然的話,這般放養封地,若是再加稅,封地裏的人,怕是活着都很難。
可是,實力夠,能力不夠,也能從别的地方彌補啊。
遊震還在,現在他一口一個小叔的人,都成了兌皇,再加上錦岚山禁地,餓鬼,餓鬼商号。
說實話,能力再強的人,能做的事情,可能都比不上襄王厚着臉皮去叫兩聲小叔。
就是不知道身份,襄王堂堂一個九階強者,老老實實的稱呼小叔,才顯得真誠。
震皇站在皇帝的立場去考慮也好,爲了大震也好,他是真的有想法,推襄王上位。
但很顯然,這想法也隻是想法,遊震不會同意,襄王也不會同意。
他隻能暗道可惜,也不勉強。
“之前讓你注意宗室裏的年輕人,都注意的怎麽樣了?”
李星晨拿出一本金冊,呈給震皇。
“所有年輕人,包括新出生的,都在這裏,都有詳細記載。”
震皇翻了翻,從中選出來三十個。
“這些,着重注意一下。
人品沒問題,天賦也不錯,意志堅定的。
以後送到錦岚山曆練。
告訴他們,出了這個門,生死有命,死了活該。
有猶豫的,畏懼的,就立刻剔除,不必勉強。
還有這十幾個百歲之内的,送出去曆練。
不準他們在外以宗室身份,給他們準備另外的名字和身份。
也不用管他們去哪,做什麽,都不必插手。”
李星晨心裏一緊,知道以後的儲君,可能就是這些人裏出來的。
不過,這麽放任,到時候恐怕會有不少人隕落。
李星晨記下了所有人的名字,知道接下來,他恐怕是要記下這些人的一言一行,所有的一切。
這些家夥的所有一切,都會變成參考。
李星晨看了看,名單裏的人,不少可都是襄王的後輩。
而且,本身就有人,已經在錦岚山曆練了。
李星晨默不作聲,心裏暗暗猜測,這儲君,最終怕是會從襄王一系裏産生了,陛下這是下了決心啊,以後怕是又少不得一番鬧騰。
“回去之後,你去搜集些記載,這些年新挖掘出來的信息,所有有關上古的記載,還有上古之前的記載,都給整出來,然後給送到錦岚山。”
震皇叮囑了李星晨一句,轉身離開。
他的确有點想法,襄王不能立爲儲君,那就在襄王的直系後輩裏找。
慢慢看,反正要是真的有各方面都合适的,那自然是最好。
回到了宮城,震皇獨自一人,去打開裏一扇暗門,進入到地下。
下方龐大的地宮之中,無數的流光在這裏飛躍。
還有一扇扇石門,伫立在地面、石壁、半空中。
震皇沉聲念誦。
“朝法。”
下一刻,便就見那如同無數螢火之中飛出來一道,落在其中一扇石門前。
震皇伸出手一抓,那螢火便化作一把鑰匙。
打開這扇石門,震皇邁步進入石門,消失不見。
……
餘子清乘坐飛舟,沒急着折返,他越過了橫斷山脈,向西望去。
目光中,依然是那片幽藍色的天空,隻是現在卻沒了向外擴散的趨勢,如同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緩緩的轉動着。
那彌漫至少數萬裏範圍的幽藍色天空,餘子清怔怔望着良久,才轉身離去。
其他的事情,倒是可以讓别人來管,可超大型化靈大陣,關乎的可不隻是大震,以後大兌也是要有的。
餘子清必須親自來關注這個東西,可能還要親自參與進來。
他要将這個東西,化作大兌或者錦岚山的新名片。
坐在飛舟上,餘子清拿出小桌闆,在上面書寫道。
“那些邪道追蹤的怎麽樣了?查到什麽了麽?”
很快,幾個呼吸之後,小桌闆上的痕迹,便組成了字迹。
“追蹤到一些小蝦米,真正的領頭人,逃走了。
謎語人在其他神朝,不太好高調。
哦,老宋說,有一些進了大離,有一些逃往深淵,還有一些逃往大乾。
他說,肯定是有當地的地頭蛇接應。
不然的話,不可能老宋和我,再加上追蹤的謎語人,都找不到逃往大乾的那些邪道的蹤迹。
老宋問,需不需要動用一點他的關系?”
“不用,大兌内現在沒有邪道修士了,是吧?”
“對,大兌内自上而下,還有三地祇暗藏,隻要發力,他們根本别想躲。”
“好,我明白了,讓老宋繼續處理就行。”
老宋好不容易才從大乾脫身,餘子清可不想他貿然暴露。
……
大乾西北,與夔侯國交界的地方,一群邪道修士,跨越了界限,進入了乾西。
他們沒有人飛遁在高空,而是以石俑馬拉着車辇,在立地三尺高的地方,一路竄行。
縮在車辇内,連氣息都不會外洩。
車辇内空間不小,一群邪道沉着臉坐在那,沒人說話。
他們都不太敢信,這次是被夔侯國内的強者追殺,逃出了夔侯國。
他們之中的領頭人之一,本來說是去見夔侯國主。
誰想到,卻被夔侯國主弄死了,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夔侯國主竟然這麽強了。
隻言片語之間,說是那個領頭人之一,跟夔侯國主的貼身強者有仇,當年對方的血親,被領頭人之一拐走死掉了。
可他們卻知道,那個去見夔侯國主的領頭人,從來就沒幹過人牙子的事。
但邪道修士嘛,具體如何,他們也不敢保證,真正的原因也沒人知道了。
夔侯國主向來很少在核心利益之外的事情上翻臉,他們也隻能默認,這次是有人犯了大忌。
一行人潛入乾西之後,便在荒野之中分開。
“夔侯國最近不能去了,那夔侯國主實力莫測,詭異的很。
大兌也太麻煩了,就從乾西開始吧。
一切都照計劃進行。
記住了,我等承天而行,總有一天,邪道便是正道!”
一個個邪道修士,眼中帶着狂熱,意志堅定,各自選了一個方向離開。
數日之後。
乾西靠近大兌的邊境,有一個邪道修士,駕着石俑馬車,貼着地面,疾馳而過。
這裏本就沒多少人了,邊境地帶所有的凡人,自然村落,幾乎都全部搬到大兌去了。
随着車辇飛馳而過,似乎一切都沒什麽變化。
但入夜之後,一條小青蛇,從洞中鑽出,昂首對着皓月,吸收月華。
下一刻,便見小青蛇身上的力量,出現了一絲紊亂,轉瞬便力量失控,暴斃而亡。
第三天。
乾西的北部,一個小修士,結束了一天的忙碌,靜心修行不過半個時辰,面色便開始了變化。
他的臉色忽青忽白,其内的力量,如同有些失控了一樣,變得暴烈。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瞬間萎靡,倒在地上,面若金紙,眼中又是恐懼又是茫然。
第七天,乾西的一座小城裏。
一群從周圍招收來,有煉氣天資的幼童,被聚集到一座小院裏。
這裏是本地城主給下面人的機會,有天賦的孩子,前期修行的資源和教導,都會被人包了。
今天就是這群幼童入院,正式開始修行的日子。
有教習親自教導,很快,就有天資聰慧點的孩子,吸納了第一縷靈氣。
當将那第一縷靈氣煉化,化作第一縷力量的時候,幼童身上驟然浮現出一絲紊亂的波動,氣直接散了。
本來教習還沒當回事,初學者的确會這樣。
但是,當一天下來,第二天,甚至第三天,所有成功吸納第一縷靈氣的孩子,統統都是一樣的結果之後。
再傻的人,也知道,這是出大問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