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魔冷靜了下來,知曉目前的情況,他也沒辦法,再不裂開,他就徹底瘋了。
哪怕是用一個嚴重的問題,解決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
如今兩半意識,都很沉默,大眼瞪小眼的幹瞪着。
最核心的矛盾,一個要留下此地的一線生機,一個要毀掉這一線生機。
“那魔頭害我啊。”留陽魔有些憋屈的感歎出聲。
他當年意氣風發,不可一世,除了寥寥幾位之外,從不拿正眼看其他人。
可是所有的驕傲,遭到了接二連三的緻命打擊。
他曾親眼目睹過,他正眼看的一位,不死不滅的諸神,被送去了死亡那裏。
後面哪怕他不死不滅,卻依然被活活打成如今這幅鬼樣子。
收斂了傲氣,智商開始占領高地,懂得了隐忍,找到了恢複的辦法,忽悠了人族來幫他。
可是現在,又被一個人族的魔頭狠狠的踩了一腳。
這魔頭可真狠啊,毀不了他的道,便要毀了他的意識。
現在他才終于從這無數年的順利之中回想起來一件事,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人族裏有蠢笨如豬的人,也有貪婪遮蔽理智的人,但是也有壞到讓諸神都不可思議的人。
留陽魔都忍不住罵個不停,而毀陽魔一言不發,冷眼看着。
毀陽魔倒是覺得那人族的魔頭說的對,要是從很早的時候就下定決心,最後這一絲生機都不留,說不定現在早就追尋到了死亡的力量。
何至于發展到如今這種地步。
但還好,時間對于他來說,不是阻礙,錯了,糾正回來便是。
想到這,毀陽魔便不想了,生怕他的意識波動,被留陽魔感受到。
他悄悄的潛藏入一顆巨大的火球裏,徹底跟留陽魔分家。
因爲他想的很簡單,要毀掉此地,毀掉這最後一縷生機,拼盡全力在不死不滅的情況下去奔赴死亡,這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想要達成這個目的,就隻有一個最極端的辦法,把留陽魔毀滅,然後才能毀掉此地。
現在沒法動手,因爲他弄不死留陽魔。
他要尋找到弄死留陽魔的辦法。
而這件事本身,也是在追尋死亡。
他和留陽魔的意識,本爲一體,弄死留陽魔,便是親自擁抱死亡,卻又不會意識湮滅的最佳的路徑。
那個人族魔頭雖然不懷好意,可話的确沒有錯。
毀陽魔覺得,從未有什麽時候,距離死亡這麽近了。
他邁出的這一步,便是留陽魔無數年都未曾邁出的一步,他比留陽魔多走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就更加靠近追尋的死亡,那種感覺,讓他迷戀,讓他更加堅定。
毀陽魔自己縮在其中一顆巨大火球裏,而留陽魔隻能縮在另外一顆巨大的火球裏。
兩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留陽魔在那碎碎念,沒多久,毀陽魔便受不了了,封閉了自己的大火球,關起門來琢磨,怎麽找個辦法,弄死留陽魔。
思來想去,大家同出一源,破不了招啊,那隻能引入外力。
可是左想右想,能引入的外力,選擇不多。
其他神祇是絕對不能聯系的,沒什麽用不說,還不懷好意。
之前引入的衛氏,連契約都破了,這種大事,他們明顯能力不夠。
最後能選擇的,要麽是之前來的那個長袍人,接觸過幾次,不懷好意,心思深沉。
要麽就是那個人族的魔頭,那魔頭一肚子壞水,足夠壞,而且絕對不會介意弄死留陽魔。
能借的外力,就是這兩者之一。
毀陽魔覺得那人族魔頭比較好,畢竟那魔頭也親自見證過死亡,感受過死亡的力量。
這點是超級加分項。
隻可惜,那魔頭恐怕短時間内不會再來了。
得找個辦法,聯系一下。
思來想去,又是隻有衛氏的人,可以利用一下。
他能主動聯系上的人,也隻有衛氏的人了。
衛氏的人不堪重用,可當做媒介,聯系一下,還是足夠的。
正琢磨的時候,一縷神韻自虛空墜落,落入到極寒禁地,與極寒禁地上彌散的,不可見的藍色光暈觸碰到一起。
那神韻帶着奇特的韻律,勾連到定格的世界裏。
剛才還老死不相往來的留陽魔和毀陽魔,在感受到這一縷神韻的瞬間,便毫不猶豫的将兩顆火球重新融爲一顆,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毀陽魔縮在一角不說話,冷眼旁觀。
留陽魔在感受到神韻的一瞬間,便厲喝一聲。
“滾。”
“時至今日,你卻還是如此。”
“滾。”
“若非我謀劃,你豈能恢複的這般快?”
“滾。”
“今非昔比,大變即将到來,你應該冷靜點,大局爲重。”
“那狗日的七陰不死,我便去伱娘的大局。
我淪落至此,位格竟然都被打碎,全拜那狗東西所賜。
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當年你保下七陰,還敢聯系我?
滾。”
“你莫要忘了,我守着的乃是我們的道。”
“老子不稀罕,滾。”
火球劇烈的波動,當場将那一縷神韻絞碎,直接斷開了聯系。
下一刻,火球立刻重新一分爲二,留陽魔和毀陽魔,默契的重新分開,互相嫌棄。
毀陽魔一言不發,他之前不說話是怕被人知道,他們裂開了。
也怕他跟留陽魔不同,被察覺到變化。
可現在,留陽魔氣的罵罵咧咧,毀陽魔卻都默認了這些話,也沒徹底屏蔽掉留陽魔。
因爲他也氣。
當年戰事焦灼,舊世墜落,新世初生,這是最後的反擊機會了。
可是,在他最後一戰的時候,七陰大王見勢不妙,竟然賣隊友跑路了。
讓他一個人承受下了所有,以至于不死不滅的情況下,竟然還淪落到比今日還要凄慘的情況。
那時,他距離徹底湮滅,僅僅一步之遙,意識都陷入沉寂很久才蘇醒,蘇醒之後,卻幾乎毫無力量,連最根本的位格都無法掌控。
而七陰大王呢,最終之戰後,壓根沒太大損失,還有人替他扛住了大半新舊世輪轉的巨大沖擊,到現在還沒死,還不知道在哪藏着呢。
當年所有的隊友,死傷慘重,一切都被徹底颠覆。
可是再怎麽樣,時至今日,狀态最好的,一直都是七陰大王。
敵人可恨,但到了今日,他甚至都願意跟人族接觸,願意利用一下人族,甚至願意付出點代價。
但更可恨的,就是賣隊友跑路的七陰大王。
最不可調和的仇恨,刻骨銘心的仇恨,就是這種。
放到什麽種族,什麽世界裏,關鍵時刻背刺隊友賣隊友的貨色,都要比敵人更拉仇恨。
要是現在給他一支箭,必定會射死一個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射死七陰大王。
留陽魔變得碎碎念,在那逼逼個不停,等到留陽魔終于消停了,毀陽魔冷不丁的來了句。
“别的事情我可能會反對你,但弄死七陰這件事,我們的目标是相同的。
你且等着,我已經有點想法了,我要先弄死七陰。
借七陰來見證死亡。”
“好。”正上頭的留陽魔,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他也不懷疑有什麽不對的。
留陽魔退下,縮在他的火球裏,毀陽魔開始光明正大的,嘗試着聯系可以聯系的人。
隻不過這一次,就多了一件事,找到七陰大王,看看有什麽辦法,弄死七陰大王。
當然,這隻是借口,毀陽魔也知道,七陰那狗東西别的本事不行,跑路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強。
他沒出去過,都敢确定,當年唯一一個沒有死,也沒有被困,還是完全自由身的七陰,時至今日,都絕對沒有進入過現世一次。
因爲七陰不确定他死了沒,根本不敢進入現世,就怕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被追到。
毀陽魔調動位格的力量,開始呼喚,開始滲透。
……
衛藍所有的傲慢,都消失殆盡,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第一次試煉裏了,如同那些失敗的前輩一樣。
他走錯了路,在走出極寒禁地,回到橫斷山脈之後,還是大意了。
他以爲自己足夠小心,知曉橫斷山脈内的危險,可現在,他照樣落入到危險之中。
雪山之上,随着一陣寒風吹過,吹動了表面上的浮雪。
一尊尊蜷縮着身體,雙臂抱胸,低着頭的石雕,在雪地裏浮現。
衛藍身體僵硬,動也不敢動一下。
他從未親眼見過,卻也在族中學習的時候,學到過這種橫斷山脈内的怪物。
常人第一次看到這種怪物,可能會悄悄退走,但實際上,隻有在察覺到有生靈靠近的時候,它們才會在雪地之下浮現。
這個時候,隻要人動一下,有一絲一毫的動靜,或者有一絲一毫的力量外洩,都會徹底将它們驚醒。
它們沒有神魂,肉身堪比萬載玄冰,生息繁衍的方式,便是将誤入領地的生靈凍結成冰塊,帶回去當做繁衍後代的溫床。
若是往日,衛藍還覺得有一絲希望,如今他身心俱疲,消耗極大,怕是很難糊弄過去了。
他已經在這裏靜靜的站着,待了數日時間,尋求解決之法。
就連恢複,都隻敢靠着身體自然而然的吸納那點靈氣恢複,打坐不敢,服用丹藥也不敢,動靜太大。
就在這時,他之前聽到的低語,又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這一次不再是那種幾乎讓他腦子裂開的瘋狂,而是低沉冷靜,帶着一種不容置疑蠱惑性。
那些低語無聲無息的滲透,撥動他的心弦,挑動他的意志,充滿着讓人不安的感覺。
衛藍閉上眼睛,努力冷靜下來,他知道,這是他們家族的人,進入極寒禁地之後,偶爾會經曆的東西。
有些人神魂太弱,意志不堅,承受不住便會瘋掉。
他的祖父曾經告訴過他,這并不是有某位存在要害他們。
而是他們太弱了,弱到對方在他們耳邊的低語,他們都承受不住。
就像是他剛開始修行的時候,看到那些強點的修士,高來高去,都是一道遁光,有時候對方隻是站在那裏,他看到的都隻是一團光。
有一次,意外看到了兩個強者交手,他的眼睛都被刺目的亮光刺的半瞎了。
那也不是人家有一絲一毫針對他的想法,隻是他太弱,卻還要接觸遠超他強大的存在。
衛藍此刻開始慶幸,他曾經的驕傲,是他學東西的時候從來不偷懶,一些兒時的故事,他都謹記在心。
如今才能堅定意志,抵擋着腦海中的竊竊私語。
他在想,這位強大的存在,可能已經盡力的壓低了聲音,削減了神威吧。
不知多久,腦海中的低語,開始被衛藍聽懂了一部分。
那位存在比想象中的好說話的多,因爲不是讓他跪下效忠,是讓他去辦一些很簡單的事情,作爲獎勵,會賜予他一些力量。
衛藍沒有多少猶豫,他立刻答應了下來,不答應他現在就得死在這裏。
下一刻,他體内的那一點點微弱的淡藍色光暈浮現,再次睜開眼睛,虹膜浮現出一絲淡淡的藍色,他的身體,被一縷淡淡的光暈籠罩。
緊跟着,便見遠處已經露出半個身子的一尊尊雕像,随着輕風吹過,積雪便重新将它們掩埋,仿若它們從未存在過。
這代表那些怪物已經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
衛藍不敢耽擱,趕緊尋找出路,找到了相對安全的道路,在橫斷山脈裏飛速竄行。
等到走出了橫斷山脈,見到了城池,進入其中休息之後,他才敢回想腦海中留下的東西。
那位留下的東西不多,甚至沒說讓他辦的比較簡單的事情到底是什麽,隻是先賜予了他力量,讓他活着離開。
衛藍知道,他恐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了。
可那種情況,要麽當時就死,要麽以後可能會死,他隻能選擇後者。
勾連那一絲印記,他又聽到了那低語。
斷斷續續,他聽的不是很完整,大概聽明白了。
讓他去辦兩件事。
一件事,是找一個人族,那人跟着衛氏的兩人正從極寒禁地離開。
第二件事,讓他找到一個名爲七陰的大魔,找到任何蹤迹,或者線索,都可以彙報。
第二件事可以慢慢來,但是第一件事,必須盡快。
衛藍一聽就知道是誰了,他暗暗松了口氣,起碼家主和衛泰都還活着。
第一件事,的确很簡單,隻是作爲媒介,聯系對方。
但這事,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衛藍也不敢去賭随便亂說會有什麽結果,他隻能在這裏等着。
……
餘子清一行,有驚無險的從極寒禁地出來,七拐八拐的穿過橫斷山脈,回到了大震西部。
這一次,衛景就主動多了,穿過橫斷山脈的時候,還會跟餘子清介紹一下,附近有什麽東西,或者有什麽危險的地方,危險的生靈。
其中很多信息,都是典籍裏沒有提到過的,隻有衛氏這種家族,經年積累,才能積累下來這些見識。
眼看餘子清似是很感興趣,衛景就順勢說,此行勞頓,寒氣侵蝕不輕,請餘子清在衛氏歇歇腳,驅驅寒,順便可以去衛氏的藏書樓裏觀摩指點一二,因爲衛氏的很多記載,都有些跟不上時代了。
衛景這老家夥,可太會說話了,餘子清也無法拒絕知識的召喚,就答應下來了。
這邊剛入城,見到了在這裏等候已久的衛藍。
這個前幾個月還頗有些年輕人傲氣的小年輕,明顯沉穩了許多,整個人都變得謙遜沉穩了。
看他那到現在還沒徹底恢複的氣息,估計獨自一人回來,路上挨了不少毒打。
至少現在看到餘子清,都會主動見禮,而且眼睛裏多了真誠到看不出真假的尊敬。
餘子清覺得衛氏的教育理念,倒是跟錦岚山有點像,但是比錦岚山還要極端點。
錦岚山起碼隻是挨毒打,不會有生命危險,再慘也不會死。
而衛氏的試煉,純粹是玩命,失敗了就是死。
效果倒是拔群。
跟脫胎換骨似的。
餘子清面帶笑容,客氣的回禮。
衛藍頗有些緊張,他覺得能讓那位存在,費勁吧唧的利用他來當媒介,如此客氣的聯系這位。
那這位肯定不簡單,家主那客氣,也不是例行的客套,是真的壓低了自家身段去奉承的。
餘子清跟着衛氏,來到了衛氏駐地所在。
此地距離橫斷山脈不遠,有一座小城,不少人進入橫斷山脈,都會進入這座小城歇腳,收集更新情報。
因爲一代代人探索,從此地出發,輻射開的,進入橫斷山脈千餘裏之地,基本都是被探索的差不多的,相對比較安全。
到了衛氏,例行開席宴請,接風洗塵之後,衛景便爽快的請餘子清莅臨藏書樓指點。
擱到以前,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現在,遭逢大變,衛景就指望着餘子清說話算話,真的幫衛氏找一條新的路。
家族的典籍,最核心的都沒用了,其他的更無所謂。
餘子清沒去看那些珍貴的典籍,而是翻閱衛氏的族譜。
尤其是其中有關每一代家族重要成員,每一代家主的詳細記載。
從衛景開始,往前追溯,其實并無多大區别,都是一代又一代的探索,最後死在極寒禁地。
他們家族明着記載,這是爲了家族的事業獻身了。
可惜,别人都以爲他們是爲了當先驅,在大震西部開路,所以都很尊重他們。
衛氏的第一代家主,上面的記載,是他最初的時候,如同那些去橫斷山脈碰運氣的修士一樣,想要在那裏找到一些寶物。
後來機緣巧合,穿過了橫斷山脈,發現了記載之中,大震宣稱的另外一半疆域,那片廣袤的世界。
便在那裏,找到了使命,窮其一生,都在探索極寒禁地,找到了最初的那條相對安全的路徑,奠定了衛氏最初的辨别危險,躲避危險的方法。
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第一份力量,化作了衛氏的傳承。
餘子清知道,這不是衛景有藏私,而是這份隐藏版的族譜,就是這麽記載的,通篇都沒有提到第一代家主見到過什麽人。
有些部分,還是第一代家主親自寫的。
這人可真夠狠的,把自己那時還未出現的子孫後代,統統都給賣了。
餘子清看到最後,第一代家主,壽數将盡之時,入極寒禁地,便徹底消失了。
而這個當時,還造成了一些東西失傳。
而後面的一代代家主,也都是效仿第一代家主,但是卻多了一個程序。
當代家主去極寒禁地獻身的時候,下一代家主會跟着一起,預防最終可能會有什麽話沒說,或者遺失最後的感悟等等。
看到這,餘子清立刻敏銳的察覺到了問題。
沒人看到過第一代家主死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至于魂燈熄滅?
别逗了。
這個時代的魂燈,一代代完善,都能被鑽空子,甚至都開始抛棄魂燈,研究新的類似的法寶了。
那個時代的魂燈,漏洞多的跟篩子似的,而且篩孔大到讓現在的人去,可以随便鑽。
衛氏的第一代家主,當時可能壓根沒死。
這家夥心狠到把自己子子孫孫都賣了,會甘願赴死?
别的人可能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跟陽魔簽訂契約,還下了詛咒的家夥,會被蒙蔽?
而從第二代衛氏家主開始,每一代家主,都會有人目送他們去獻祭。
衛景此次也是如此。
餘子清琢磨了一下,若是衛氏初代家主沒死,那麽,衛氏口中的事業,可能是真的呢?
初代家主告訴後輩的話,也都是真的呢?
隻不過這個事業的好處,不是衛氏後輩享受,而是初代家主來享受。
以血脈的聯系,不斷的彙聚破碎的碎片,将其不斷的融合。
陽魔想要借衛氏來彙聚破碎的位格,但是無論怎麽彙聚,到陽魔手裏之前,必定會經過衛氏血脈。
衛氏初代家主若是沒死,隻要用到血脈,他必定是第一經手人,這不是優先度問題,而是程序的先後問題。
餘子清看完族譜,繼續察看衛氏的其他記載。
越看越覺得他的猜測可能是真的,隻不過以前,衛景他們這些人不明真相,是不可能做出這種猜測的。
初代家主若是詐死,那他爲什麽不當着人的面詐死?
爲什麽會留下這種破綻。
隻有一個可能,後面的家主,獻身的辦法,便是初代家主去做了也會真的死,他沒轍,隻能這樣詐死。
甚至還專門讓一些東西失傳,作爲教訓,讓後面的家主謹記。
這樣就能保證,後面家主的獻身都會不出錯,也能親身教給下一代家主,代代傳承。
餘子清繼續察看其他家主的詳細資料。
很快,在第九代家主這裏,找到了一條記載。
第九代的時候,衛氏出了點亂子,遺失了一些東西,加之天長日久,一些儀法材料也滅絕了,儀法的施展出現大問題了。
然後,就在第九代家主最後一次去極寒禁地的時候,第十代家主歸來時,在極寒禁地,找到了第七代家主留下的東西裏,正好有這點遺失的傳承。
裏面就有說,那幾樣東西,怎麽處理炮制之後,可以作爲替代材料。
這運氣可真夠好的。
要不是餘子清自己研究儀法,他又親眼看過莫回頭這個儀法方面的大佬,費多大勁,才給出了一種種材料的備用材料選項,他都信了衛氏是純粹運氣好。
那些材料,拿到手,可不是可以直接用原材料的。
大部分都是要經過複雜的炮制,或者煉制,有些儀法材料,一種材料都堪比煉制一件法寶了。
莫回頭都不敢打包票說,某一種備用材料一定可以用,都是好幾種,先試一試,再相互配合之後試一試,才敢确定。
衛氏第七代家主的時候,儀法都失勢很久了,大部分都失傳。
縱然那位第七代家主天縱奇才,他特麽連基本的材料,基本的大環境都沒有,他研究個錘子。
就比如,把失傳的那些儀法,都給老羊,讓老羊來給找到替代材料。
估計莫回頭一天的工作進度,就足夠老羊磨個上百年。
這跟天資或者學識沒什麽關系,純粹是時代發展在某些地方出現的斷層。
莫回頭可以無縫連接,因爲他是從斷層往後走,老羊就得先從無到有,先把斷層前面的補上。
先天的起點都大到根本沒法追的地步。
餘子清現在敢确定,衛氏的先祖,肯定沒死,至少在第九代到第十代的時候,他肯定還沒死。
這貨如今若是還活着,必定是知曉了契約已斷。
八成會回來看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這種自私到極緻,六親不認的狠人,會幹出來什麽事?
當然,優先考慮的是,若是這貨截留了十幾代家主的獻祭,哪怕沒截留全部。
這貨如今的實力如何?
自己恐怕真的打不過,而且現在沒挂件傍身,好沒安全感啊。
琢磨了片刻之後,餘子清拿出一枚枚玉簡,給錦岚山傳出了一個信息。
錦岚山,恻恻感受到一枚玉簡破碎,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工作。
緊跟着就是一塊又一塊玉簡破碎。
她按照編号,确定了破碎順序要表達的意思。
“讓大姐來找我。”
恻恻不敢耽擱,立刻招來巫雙格,她被巫雙格帶着,遁地而走,很快就來到了錦岚山禁地東側。
阮人王的宅院裏依然很熱鬧,有的是人,來配合烘托氣氛,讓阮人王吃的開開心心。
甚至若是嫌天天熟人沒意思,那也簡單,閑着的餓鬼多得是。
可以每天換人,擺十桌來陪着,保證幾百年都沒有重複的陪客。
恻恻恭敬的來到阮人王身側行禮,她看着閉着眼睛的阮人王,細聲細語的道。
“前輩,您這一脈潛在的最有天賦的後輩,也就是我家少爺卿子玉。
他遇到了很大的危險,可能會死的很難看,神形俱滅的那種。
少爺說,希望勞駕您動動腳,稍稍接應一下。”
眼看阮人王沒什麽反應,恻恻想了想,又補充道。
“跟某些不死不滅的家夥有關,少爺的滴血重生,也未必能活。
少爺若是神形俱滅,您這一脈,有史以來天賦最強的後輩,可就沒了。”
恻恻的話沒說完,一眨眼,就見阮人王不見了。
恻恻眯着眼睛笑了笑,恭恭敬敬的對着空椅子行了一禮。
轉頭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都不吃飯了。
一個個面色肅穆,眼裏在冒着殺機。
大有一聲令下,大家夥并肩子上的意思。
恻恻揮了揮手。
“吃你們的飯。”
聽到這話,人也好,餓鬼也好,都繼續樂呵,繼續吃。
餘子清預設了多種預案,這次這個,按照恻恻的理解,就是暫時沒危險,但是随時可能會有危險,老子好沒安全感,快讓大姐來保護我。
真要是已經出現不可敵的危險,餘子清可不會這樣傳訊。
他肯定先連撕幾卷虛空大遁卷軸,然後再搖人殺回去。
話雖如此,恻恻還是去找了大鬼,做好了完全準備。
……
餘子清還在衛氏的藏書樓裏看書,沒兩天,就見衛藍端着一壺熱茶出現。
放下了熱茶,衛藍也沒急着走,而是躬身道。
“前輩,有點事情,想讓前輩知曉。”
“你說。”
衛藍很實誠的将他腦海裏出現低語,然後怎麽逃出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因爲這事,他隻能告訴餘子清。
“那位想要跟前輩聊聊。”
“呵……”餘子清笑出了聲,陽魔費勁吧唧的找他,就爲了聊聊?
咋地,這是想要忽悠他?
這貨這麽快就想通了?
“行,你聯系吧,我跟他聊聊。”
衛藍立刻開始呼喚,他腦袋裏那點力量,立刻化作了印記,聯系上了毀陽魔。
下一刻,衛藍的意識被壓制下去,他擡起頭,眼睛化作了幽藍色,整個人的氣質瞬間一變。
餘子清看着那眼神,沒多少情緒波動,甚至很平靜,平靜的讓餘子清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貨竟然不喊打喊殺?
餘子清露出一絲笑容,拱了拱手。
“恭喜恭喜,恭喜你終于堪破了阻礙,堅定了意志。”
“托你的福,我的意識裂開了。
不過這是好事,另外一半堅定的要走原來的路,卻讓我堅定了追逐死亡的力量。
我希望獲得你的幫助。”
“等等。”餘子清打斷了毀陽魔的話,思緒飛速的轉動了起來。
裂開了是什麽意思?
陽魔的意識分裂成兩個了?
這麽嚴重麽?
若是倆意識,他倆怎麽沒自己先打起來?
哦,也對,同出一源,不死不滅,的确誰也奈何不了誰。
念頭疾轉之後,餘子清擺了擺手。
“我對你,或者你們,并不感興趣。
我對你想找我幫忙也不感興趣,再說了,我憑什麽幫你?”
“另外一半對你有極大的惡意,而我沒有,我們可以聯手殺了他,毀掉那最後一絲生機。”
“對我有什麽好處?我對現狀挺滿意的,我不想管。
你上來就讓我幫你,你們這些家夥,骨子裏隐藏的傲慢,到現在都還消退不掉麽?
這就是求人辦事的态度?
想讓我幫你,也不是不可能。
總得給人好處,總得表達點誠意吧?
簡單點的,先說說衛氏的初代家主吧,他是不是沒死?”
毀陽魔有些意外的看了餘子清一眼,點了點頭。
“不錯,他沒有死。
當年我給予他一絲位格碎片,他承受住了,沒有死。
我便與他簽訂了古老的契約。
他借血脈的聯系,助我凝聚破碎的位格。
我給予他一絲位格不死不滅的神威,讓他擺脫了壽數的束縛。
而凝聚破碎的位格,也的确需要他的幫助。”
“他人呢?”
“自上一代衛氏的獻祭結束,他便消失了,再也沒出現過。”
“這一次呢?他沒來?”
“并沒有,獻祭開始,他才會來。”
“你知道他平時在哪麽?”
“并不知道,他隻有在獻祭開始的時候,才會出現。”
“就這?”餘子清有些失望。
“他擁有的力量,很容易認出來。”
餘子清不說話了,自顧自的喝茶,似是不想跟毀陽魔多說。
毀陽魔自己找上門,要弄死留陽魔。
餘子清都差點笑出聲。
我要是能幹掉留陽魔,豈不是連你也能幹掉?
哦,也對,若是陽魔分裂了,這個堅定追尋死亡力量的毀陽魔,本身就是爲了找死。
要是餘子清能送他去奔赴死亡,他一定非常樂意。
這算盤打的,隔着一個世界都能讓人聽到。
偏偏說實話,餘子清還真挺樂意的。
他本身就打算弄死陽魔。
話雖如此,滿口答應也是不可能的,就看這個毀陽魔,爲了達成目标,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答應幫忙,也不是不行。
現在的問題是,你跟衛氏初祖的契約斷了,他肯定會來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若是發現我,肯定是要弄死我的。
衆所周知,我隻是一個區區七階的小小體修,我肯定打不過他的。
我現在忙着自保,沒工夫幫你的忙。”
“……”毀陽魔都被幹沉默了。
人族何時變成這幅當面扯謊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這種鬼化,他自己信麽?
話雖如此,毀陽魔就當這是真的。
反正契約已毀,衛氏初祖這條路,注定是走不通的,也沒法追尋到死亡的力量。
“如同在極寒禁地抵擋的方法一樣,你可以抵擋住他利用我的力量。”
“就這?沒了?”
“或者,你将他引到極寒禁地,用你的火焰觸碰,将他引入我的世界,我會幫你解決掉他。
亦或者,我給予你我的印記,我的力量,他便奈何不了你。”
“他就不會用你的力量之外的力量?你确定他沒有?”
毀陽魔無言以對。
沉思良久之後,他竟然發現他真的沒别的辦法了。
“我會在他出手的時候,給予擾動,僅此而已了。
他不出現在極寒禁地,我也無法收回給予他的東西。”
“嘁……”餘子清有些不屑,混成這樣的神祇大魔,真是夠屑的。
“你什麽都幫不了我,我爲什麽要幫你?”
“我會讓你殺了另外那一半,再殺了我。”
餘子清有些繃不住了,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哪有這樣談判的。
“我還想讓你幫忙,找一下七陰的蹤迹,真正的追尋死亡的力量之前,我要先毀滅掉七陰。”
“七陰大王?”
“對。”
“怎麽又扯上七陰大王了?”
“死仇。”
“我考慮一下,幫你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很多事情,都得你配合,我怕你不配合我。”
“你想做什麽,都可以配合你,隻要你能完成我的目标。”
說到這,衛藍的身體微微一顫,臉色變得煞白,他眼中的幽藍色光芒飛速消退。
衛藍的意識都沒恢複,眼皮一翻,就直接昏死了過去。
以他的實力,當做媒介,也承受不了多久。
餘子清察看了一下,衛藍神魂虛弱,肉身陽氣孱弱,整個人都像是被榨幹了。
餘子清好心,給他喂了幾顆丹藥,又給他活血,招來了衛景,将其悄悄安頓下去。
餘子清無心看書了,推算了一下時間,要是阮人王靠譜點的話,應該快到了。
别的事情都好說,哪怕餘子清死了,隻要留下肉身都行。
唯獨餘子清會神形俱滅的話,阮人王肯定無法接受。
他跟衛景告别,說要回去查查資料,看看怎麽給衛氏找條新的路。
走出了衛氏,餘子清遙望了一眼可以看到的橫斷山脈,溜着山脈的邊,一路向着南風飛遁而去。
幾個時辰之後,周圍已是一片荒野,餘子清飛在半途,就見一道寒光乍現。
餘子清不閃不避,純靠肉身硬扛了一擊,下一刻,他化作一道殘影,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餘子清半身都埋在土裏,面色慘白,微微眯着眼睛,四下掃視,連人都沒看到,就又有數道寒光,又是憑空乍現。
“大姐,你再不管,我死了無所謂,可是肉身要崩潰了……”
餘子清喊了一聲,下一刻,空中驟然一聲爆響。
那乍現的寒光,被閉着眼睛的阮人王徒手捏爆,她的身形隻是一閃,便消失不見。
下一刻,便見遠方,刺目的神光驟然亮起,寒氣與陰氣碰撞到一起。
掀起的激波,橫掃百裏之地。
餘子清也不裝了,利落的從坑裏爬出來,瞪大着眼睛,目力催發到極緻,看着遠處的交戰。
他想看看,他之前的推測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夏家的這些大粽子,也跟陽魔最初崩碎的位格有關。
隻要阮人王跟陽魔力量的擁有者交手,立刻就能判斷出來。
你們别傳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