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甲十四被放出來,餘子清才忽然發現,很多事都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跟所有人想的,似乎都完全不一樣。
但時至今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止是兌皇沒有退路,他們也沒有退路。
現在已經不是讓不讓大兌歸來這件事了,而是他們能不能離開這裏的問題。
投靠兌皇的七個人,有兩個被餘子清做成了挂件,還有倆遇到了甲十四,被順手宰了。
目前應該還有三個,但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畢竟,之前遇到多寶宗宗主,應該就是死了,他的身份被人搶走了。
而那些消失的府城隍、縣城隍,餘子清估計他們也是兇多吉少。
他們的廟宇被穢氣輕輕一沖,便直接崩碎成齑粉。
餘子清之前還在納悶爲什麽,現在跟甲十四聊完,餘子清心裏便明白,他大概率是替兌皇背鍋了。
如今的丁卯城裏,估計會流傳着一個傳言。
妖邪兇猛殘暴,自從在殺了丁卯城的府城隍之後,出去之後又連殺十個府城隍,所有的府城隍都是死于妖邪之手。
集結了所有的力量,衆人休整完畢,向着丁卯城殺去。
進入牌樓的九階,已經超過了二十個,這股力量放在外面,若是要對付哪個宗門、家族,絕對是一波就能平推。
跟三神朝正面剛,估計都能在短時間内,推進三分之一的神朝疆域。
僅僅朝廷的力量,想要攔住這裏的一群九階,估計都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就像如今的大兌一樣,除了丁卯城裏的兌皇,已經無人能擋得住他們。
而兌皇……
餘子清心裏其實也沒特别高的把握。
孤身一人,強行攔下四顆異力隕星,而且沒有卸力,讓丁卯城遭受重創。
這絕對不是九階巅峰能做到的事。
他肯定已經超出九階巅峰特别多了,實際的力量,應該是已經抵達十階。
隻是境界、玄妙等等,都被強行卡着,不到十階而已。
餘子清也不知道,這裏的十幾個九階,到底是不是兌皇的對手。
所以,在休整的這段時間,餘子清就找到甲十四,從他這裏了解兌皇。
甲十四在無面人裏幹了一輩子,從甲十三手裏接過了無面人首領的職位,要說很多機密的,不機密的信息,誰能了解的最多。
估計也就是他了。
得到的信息,想要達到判定的及格線,應該不是特别難。
但問題也在這了。
六十分的及格線觸發判定,得到的力量的極限,便是九階巅峰。
這種程度的力量,恐怕遠不足以跟兌皇正面對抗。
若是兌皇真的将那些府城隍全部吞掉了,化作地魔尊主,他恐怕也不會在意神國是不是被毀掉的問題。
想要以異力隕星牽制他,讓他顧頭不顧腚,怕是也有些難度。
想要獲得超越九階巅峰的力量,獲得的信息完整度,得分至少也要七十分。
餘子清可從來沒以七十分判定成功過。
要麽就是自己判定自己,直接一百分,甚至可能還能額外加個附加題,得分超過一百分。
要麽就是如同白陽聖母那樣,至少也是九十多分的判定,力量未必多強,可玄奧直接被拉滿到餘子清自己都無法感悟的地步。
話雖如此,該問的信息還是得問。
隻要能六十分判定,而兌皇又化作了地魔尊主,其實也不是不能打。
餓鬼對魔物的先天克制,足以彌補一大部分力量的差距。
兌皇在丁卯城積攢力量,慢慢的絞殺吞噬那些香火之道的強者和地祇。
餘子清這邊也在休整,讨論面對很多種情況時,要如何應對。
聞淩遊地位極高,威信也足夠強,學識人品,都無可挑剔,哪怕尚未入道,也能壓得住這些人。
他組織讨論,分配任務,氣氛也異常和諧。
餘子清本來還有些擔心,一個個九階,都有傲氣,各有想法,各有擅長,未必能讓他們老老實實聽話,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不說全部,起碼大部分能修行到九階的強者,心裏都挺有逼數的。
知道面對一件事的時候,怎麽樣做才是最好。
現在聽無面人來說起一些信息,聽聞淩遊的指揮,盡可能的讓所有人的力量配合起來之後,能發揮出遠遠超過九階巅峰的效果,便是目前的最優解。
一窩蜂沖上去,各打各的,沒人是兌皇的對手。
便是甲十四也一樣,一對一,他也未必是如今兌皇的對手。
劍修、刀道,純粹的戰力是極強,甚至可以強到對同階修士造成戰力碾壓。
但很多時候,純粹的攻擊點的太高了,沒有點針對,也未必能殺掉對手。
對地魔尊主便是如此。
一晃一個月的時間過去,聞淩遊帶隊,做事極爲沉穩,不求勝,先考慮敗的情況,如何保下所有人,然後重新再來。
一次便勝了自然最好,若是第一次赢不了,怎麽保全力量,再根據第一次交手得到的信息,布置第二次圍殺,才是最重要的。
因爲他們沒必要去賭一次就勝。
餘子清沒有直接參與到十幾個九階的相互磨合配合之中。
他太不穩定,聞淩遊就沒算上他,隻是根據到時候的實際情況來随時微調。
餘子清厚着臉皮,跟在聞淩遊後面當學徒。
他現在發現了,哪怕都是學識淵博之人,側重的方向不一樣,遇到事情的時候,解決的思路和方向也都不一樣。
聞淩遊就特别擅長整合力量,擅長利用團隊的力量。
不但能知曉每個人擅長什麽,什麽境界,什麽實力,還會根據每個人的性格不同,做出不同的安排,讓團隊相互補充。
哪怕隻是閑聊,他都能讓每個人都不抗拒,聊的很舒服。
相比之下,老羊就成了那種,隻要給老子足夠的經費,我就研究我自己的事,外面天塌了也别打擾老子做研究。
聞淩遊也不管餘子清,任由餘子清跟着免費學習。
等到一天結束,衆人開始自行磨合安排配合,聞淩遊終于能休息一下的時候,他才轉頭看了餘子清一眼,樂呵呵的道。
“怎麽?學到了什麽?”
“學學前輩如何整合力量的。”
“咦,你不是在學戰陣?”聞淩遊有些意外。
“戰陣也學了。”
“哈哈哈,你這家夥,倒也實誠,學便學吧,離火院的東西,從來沒有防着不讓别人學,這天地之間的真理,浩若繁星,誰也學不完的,愛學是好事。”
“多謝前輩大度。”餘子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話鋒一轉:“前輩,請恕晚輩冒昧,前輩可有什麽徒弟,能有前輩三成本事就行。”
“你想要哪方面的本事?”
“前輩所有本事都有三成自然是最好的,要是隻算前輩的品格和調度整合的能力,那有前輩五成就行。”餘子清恬着臉湊上來,一副我就是準備挖人的醜陋臉面。
聞淩遊大笑三聲,拍了拍餘子清的肩膀。
“我們還沒出去呢,伱便開始惦記着離火院的人才了,行,若是我們能回去,你自己去離火院找吧,你若是能把人挖走,那我保證沒人會攔着。”
“我看上的,願意跟我走,都行麽?”
“都行。”聞淩遊瞥了一眼餘子清,一眼就看穿餘子清的小心思,專門給他補了一句:“多少人都行,誰都行。”
“我所見的前輩高人之中,前輩乃是最棒的這個,沒有之一。”餘子清心悅誠服的拍馬屁。
有您老人家這句話,那就别怪我鋤頭揮的猛了。
而且沒有給時限,嘿,那咱們就來日方長。
琅琊院的人,真有什麽人才,餘子清還真的未必敢挖,就怕是個二五仔邪道。
但離火院嘛,哈哈哈。
估計那些有能力的二五仔邪道,之前都看不上離火院。
往後一千年,不,往後五千年,一萬年,餘子清有需要的時候,就會去離火院挖人。
挖不來人,那是自己本事不行,怪不得别人。
餘子清笑的合不攏嘴。
聞淩遊也撫須含笑,一點都不在意餘子清打的小算盤,他甚至還有想法,把餘子清先拉到離火院進修。
這念頭一轉,聞淩遊便拿出一個令牌,遞給餘子清。
“這是我的令牌,你若是想看書,想聽課,想學什麽,可以自己來離火院。
當然,名義上,你是作爲離火院的進修學子。
書庫之中,絕大部分的東西,你都可以看,可以自行去學。
你若是能讓離火院的院首,亦或者其他傳道者教你,那也看你本事。”
“多謝前輩。”餘子清雙手接過令牌,誠心道謝。
外人想要拿到這個待遇,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無妨,離火院不是門閥,也不是門派,跟他們是不一樣的。”聞淩遊看到餘子清接過令牌,樂呵呵的笑出了聲。
他要的就是一個名義。
今天餘子清去了,過些年,可能餓鬼也能去。
因爲到了今天,朝廷裏已經正式開始讨論,要不要将餓鬼也列爲法典之中。
因爲自從餓鬼出現之後,的确是一起餓鬼惡性傷人事件都沒有過,反而跟人族修士,呈互補之勢。
暗影司曾經悄悄辦過一起案子,消息被徹底壓制了下來。
而聞淩遊也曾經對這個案子,在判案的時候,發表過意見。
當時在大離西部的一座小城裏,出現了一個餓鬼傷人事件,而且是被抓了個現形,證據确鑿。
隻是第一起餓鬼傷人事件,牽扯比較大,便移交到了暗影司。
但最後查出來的結果,卻完全不一樣。
那餓鬼乃是人爲故意創造出來的。
一個被拐走的少女,不願屈服買家,被關在柴房裏,也不給吃的,就打算餓幾天讓其屈服。
誰想,那天殺的人牙子,本來就好幾天沒給吃飯,這又餓了幾天,就給活活餓死在柴房裏。
那少女最終餓死,化作了餓鬼,怨氣沖天,不但将買家給宰了,還追上了人牙子,當着一些人的面,将人牙子也給活撕了。
事情查清楚了,怎麽處理,就是個問題了。
大離名義上雖然還有下人、平民之分,可拐賣卻是明令禁止的,人牙子主犯必定斬刑。
而這裏面還牽扯到另外一個問題,大離太子剛剛在西部赈災沒過去幾年,大方向就是起碼要保證沒人會餓死。
這把人餓死了,以大離如此的政策和高層的态度,簡直比人牙子還要惡劣。
若是一村一鎮,有人餓死了,那就要當惡性案件來偵查,從一村裏長開始,直接責任人,是要挨杖刑的,而上面的鎮縣,統統都别想脫得了幹系。
往年,大離西部,人口其實算少的,吏治也一般,可如今,已經好幾年沒有餓死過人了。
這故意把人餓死了,那也算餓死了一個,算是破了金身。
所以鬼物殺人的事,就被略過,案件性質變成了其心可誅的歹人,故意餓死人。
就是這個案子,引出來的一系列讨論。
大方向上,大家其實都是贊成将餓鬼也正式列入法典的。
不贊成的人,也不是對餓鬼有意見,而是覺得餓鬼沒有歸化爲大離子民。
對于歸化爲大離子民的餓鬼,他們是贊成的,不贊成的隻是将整個餓鬼一族列入法典。
聞淩遊也在這裏面出了力,因爲他想做一個研究,很久了。
就是餓鬼,到底是怎麽吞噬魔念,獵殺魔物的。
若是研究透了,說不得他們也能創出新的法門,專門針對魔物。
但現在,光明正大研究餓鬼的,幾乎沒有,實在是翻車的代價太高,沒人敢。
有琅琊院翻車的前車之鑒,離火院的人根本沒人敢。
不能偷偷摸摸的來,那若是跟錦岚山關系處的還行,連卿子玉都成了離火院的學子。
哪怕隻是名義上是,那也是。
到時候,合作一下,找點強點的,聰明點的餓鬼,來配合一下研究,那不是容易多了。
聞淩遊自然是知曉,真強行抓點餓鬼,那太容易了,但那種不配合的小餓鬼,能研究出什麽?
直接找錦岚山的人合作多好。
先把錦岚山的卿子玉拉過去,後面再談其他。
如今兩邊都挺滿意的,一轉身,兩邊的小算盤都打的啪啪響。
一個月之後,一群人出發,直奔丁卯城而去。
這一次,搞偷襲就沒什麽用了,注定了要正面硬剛。
行走在路上,甲十四還跟餘子清挂在後面,不停的給餘子清說着一些事情。
這是餘子清強烈要求的。
一路趕到了丁卯城,遠遠的就看到,丁卯城的上空,有一圈天空仿佛兩個破碎的天空重疊在一起。
一塊黑夜,一塊白天。
而丁卯城外的荒野裏,也能看到不少人,正在遷徙,全部都是正常人。
因爲能看到不少人行走在路上,還拿着一些不知道什麽東西,嘴裏吃個不停。
甲十四跟餘子清飄在高空中,看着下方遷徙的人群,神情頗有些複雜。
“我曾經試過很多辦法,卻未曾想到過,原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大兌已經不存在的穢氣。”
“别的不說,穢氣管夠。”餘子清說着,就塞給甲十四一個穢氣桶。
甲十四拿着穢氣桶,想到這個東西的來源,一時也不知道餘子清這話到底算不算有問題。
他将穢氣桶收起,對餘子清拱了拱手。
正在這時,神國裏的丁卯城内,一股可怕的氣息浮現。
那氣息如淵如海,遠超九階巅峰。
而後便是神力化作神光,沖天而起。
一座九層高樓,從大地之上浮起,那布滿了斑駁的九層高樓之上,光輝開始飛速的湮滅。
整棟九層高樓,都仿若被徹底污染,黑色在吞噬光輝,神力開始湮滅轉化。
兌皇從九層高樓裏走出,他一襲深藍色的長袍,左手托着大兌玉玺,右手握着一把黑色的短杖,短杖的頂端,是一顆異獸的枯骨頭顱。
伴随着那枯骨頭顱張開嘴巴,狂笑出聲。
霎時之間,便見那九層高樓最後一縷神光湮滅。
高樓徹底化作了深邃的黑色,沒有了神光,魔氣開始滋生,屋檐棱角上,一朵朵魔火忽的一聲燃燒起來。
那支柱、窗戶上,開始浮現出大量人遭受痛苦折磨的面龐,或是絕望,或是恐懼。
原本金碧輝煌,璀璨的神宮,徹底化作了魔王的殿堂。
兌皇眉心的一個“地”字,燃燒着魔火,他的表情開始失控,看着來人,狂笑出聲。
“來了,都來了,好,甲十四,你也來了,太好了。”
兌皇側面,還有三個外來的強者,還有幾個丁卯城内殘留的九階香火修士。
他們看着飛來的十幾個九階,卻沒有人有什麽畏懼,反而神情平靜,仿若看到了一群不自量力的死人。
然而下一刻,兌皇揮動手中的短杖,那短杖之上的異獸頭骨,張大了嘴巴一聲嘶吼。
便見天際之上,濃烈的魔氣,憑空出現,一尊數千張高,全身沒有皮膚,血肉裸露在外的魔獸,在魔氣之中顯化出來。
那形若猩猩,卻生有四臂,腹生大嘴的魔獸,長大着嘴巴,伸出舌頭舔了舔肚皮,濃烈的血腥味混雜着魔氣,呼嘯而來。
餘子清面色微微一變。
這是丁卯紀年僅剩的幾個大災之中的一個。
從深淵之中沖出的魔物,沒有第一時間沒人發現,吞噬了大量的生靈,化作一尊幾乎九階巅峰的大魔。
而且皮糙肉厚,便是将其剖成兩半,也能在轉瞬之間恢複過來,根本難以殺死。
餘子清一直沒去化解這個災難,實在是力量差距有點大,也沒法招來太多九階去一起解決。
隻是沒想到,兌皇真的入魔,化作地魔尊主之後,連災難都能爲其所用。
一頭大魔出現,而後便見兌皇手中動作不停,再次揮動了一下短杖。
然而這一次,兌皇卻什麽都沒召喚出來,那短杖仿若活了過來,驟然變長,異獸頭骨遊曳半空。
一擊便直接洞穿了那三個外來強者的身軀,将僅剩的幾個九階香火修士吞噬掉。
城中殘留的一些不是九階的香火修士和小地祇,他們體内的力量,都在此刻,被那異獸頭骨張口一吸,全部強行掠奪吞噬掉。
兌皇的氣息也在此刻,再次攀升。
趁着這個機會,餘子清立刻道。
“十四哥,我要那魔物的核心。”
甲十四根本沒問爲什麽,立刻單手握刀,一道璀璨的刀罡,瞬間橫跨百裏距離,仿若一把綿延百裏的巨大刀鋒,淩空劈下。
隻是眨眼間,便見那刀鋒便已經落下。
那剛剛凝聚出來,例行嘶吼了一聲的巨大魔物,驟然頓在原地。
它那龐大的身軀,被巨大的刀鋒一分爲二。
刀罡如同一道巨大的光芒屏障,将魔物的左右身軀隔開。
甲十四一抖手腕,便見那巨大的刀罡驟然崩碎,凝聚的可怕力量,當場将那魔物撕成了碎片。
龐大的血雨,如同一座腥氣極重的魔化血湖,飄在半空中,尚未灑落時,無數細小的刀罡便化作刀氣,将其絞碎成齑粉。
每一滴鮮血,都被強行絞碎蒸發,彌漫方圓百裏之地。
然而下一刻,無形的力量彙聚,化作一顆漆黑的圓珠子,霎時之間,便見那四散開來的齑粉,驟然停在原地。
稍稍一頓之後,立刻向着那顆圓珠子彙聚而去。
“王小虎。”聞淩遊低喝一聲。
霎時之間,一隻纖細的手,憑空出現在那顆圓珠子前,将其抓在手中,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直護在聞淩遊左右的護衛,拿到圓球,面色便微微一變,他的手已經開始被侵染,化作了黑色。
餘子清一步跨出,抓住了圓球,任由那力量侵蝕他的身體。
瞬間,他的體表便遍布了魔紋,入魔到了極深的地步。
陰神閉着眼睛,跟吃辣條似的,将那強行催發出來的魔念吞噬掉。
餘子清握着圓球,站在那裏,那魔物崩散的血肉,便嘩啦啦的化作齑粉崩散開來。
餘子清的眼神清明,如同直接化作魔物,可是卻一直卡在這一步。
那因爲此物太強,遠遠不斷強行催化出來的魔念,也還不夠陰神塞牙縫的,陰神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放心吧,入魔對于我來說,隻是常規手段,這魔物最強的地方,對我無用。”
餘子清看着甲十四那略有些驚奇,還有些擔憂的眼神,順勢解釋了一句。
這魔物侵染能力如此之強,恢複力又如此之強,難怪一直解決不了。
甲十四一刀就能将其斬成齑粉,然而沒有鳥用。
這核心被斬成齑粉也能恢複,而其他承載物,也根本扛不住侵蝕魔化,頂多拖延點時間而已。
除了大兌的封印,任何需要将其包裹的封印,都是沒法将其長時間封印的。
哪怕現在,餘子清也隻是當做臨時的封印物,将其控制住,靠着自身的特性,強行卡住了魔化步驟而已。
餘子清隻要沒有失去意識,沒有被魔念吞噬,也沒有松手,這個魔物就隻會一直維持着這種狀态。
這個時候,兌皇也不演了,鲸吞了所有香火修士的力量,完成了最後的力量攀升。
“放棄其他計劃,直接結陣吧。”聞淩遊面色凝重,在場的人當中,他感受到的壓力其實是最大的。
這等絕世大魔,若非被天地所限,立地就能邁入十階,毫無懸念。
幸好現在隻是純粹的力量,抵達十階了。
境界、玄妙、神通、秘法,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十階。
那就還有機會。
聞淩遊一聲令下,十幾個九階修士,便按照提前演練的,化作一道道遁光,淩空站立,分散上下左右前後,如同化作一個立體的大陣。
每一個九階便是一個陣眼。
他們各自都拿出各自的法寶,配合己身力量,手捏各不相同的印訣。
霎時之間,便見一道道光柱垂落,将整個神國都囊括在裏面。
十幾個九階修士的力量,在一瞬間,便被戰陣納爲一體,一瞬間,那力量層次,便超越了九階的極限。
甲十四手握長刀,嗡嗡作響。
“陛下,臣來送你去見先帝了。”
一刀斬出,甲十四的長刀驟然崩碎,隻有一道光刃,沖霄而去,直接斬開了天空,露出那無盡虛空一般。
刀鋒落下,飛速的縮小,那滾滾煞氣,龐大的殺氣,全部都在不斷的凝聚到這一刀之中,待那刀鋒落到兌皇頭頂的時候,便已經隻剩下丈許長,連光亮都變得暗淡。
那不是變弱了,而是凝聚到了極緻,連光亮都覺得浪費,全部化作一刀。
兌皇淩空而立,遙望着遠方的甲十四,贊歎道。
“若非天地所限,你怕是早已經十階了,化天刀之境,這一擊,已經有一絲天刀境界的影子了。”
說着,兌皇收起了玉玺,伸出一隻手,一手捏住了那柄凝聚到隻有丈許大的刀鋒。
忽的一聲,一道可怕的沖擊波,從刀手相接的地方擴散開來,滾滾浪潮,當場将本就殘破的神國天空徹底撕碎。
兌皇面色淡然,掌中發力,就見咔嚓一聲,那長刀驟然崩碎。
“可惜,還是不夠。”
甲十四站在戰陣之中,面沉似水,心裏也不由的一沉。
兌皇如今化作地魔尊主,又鲸吞了不知多少地祇、香火修士的力量,以天下香火之道,成就他一人。
還有兌皇之位,得到的大兌神朝之力的加持。
他凝聚了戰陣之中,十幾個九階的力量,再加上戰陣放大加持,最巅峰的一刀殺伐之刀,竟然都無法做到跟兌皇旗鼓相當。
聞淩遊輕歎一聲,擡起一隻腳。
餘子清在聞淩遊身後,道。
“前輩。”
“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我也得出手了。”
“前輩準備燃道麽?”
“不錯,我們沒有退路。”
“能有十階麽?”
“不可能有,最多九階三劫。”
“那算了,前輩,莫要做無謂的犧牲了,這已經不是差一個九階的問題了。”
餘子清遙望着兌皇,不斷調整對兌皇的判斷,這是認知的一部分,也是判定的一部分。
他看到兌皇,鏽劍之上的鏽迹也沒有脫落,必定是有什麽關鍵地方不對。
他不斷的調整排列組合,到了最後一種,他對兌皇的認知,全部都是,全部都對。
鏽迹終于開始脫落了。
餘子清望向兌皇的眼神,一時之間頗有些複雜,他忽然間懂了。
他此刻既是兌皇,也是地魔尊主。
他既是初心不改,又是昏庸殘暴。
他又想殺了在場的所有人,同時又想被在場的人徹底殺掉。
恐怕曆代兌皇,都沒有一個心思有丁卯兌皇複雜。
餘子清拿出玄天宗宗主的挂件丢了出去。
霎時之間,拔劍出鞘,氣息在瞬間攀升到九階三劫。
全力一擊,一劍斬出,力量呼嘯而過,當場将那個儲物袋化作齑粉,而後向着兌皇呼嘯而去。
兌皇以一己之力,強行壓制了包括甲十四在内,十幾個九階組成的戰陣,還能抽空伸出一隻手,輕輕一揮,便将餘子清斬來的一擊拍碎。
“想當亂臣賊子,這點力量可不夠,你們若是隻有這點力量,那你們便去死吧。”
兌皇眉眼煞氣蒸騰,魔氣滋生,他輕輕揮舞短杖,那短杖便驟然化作長蛇,異獸頭骨化作蛇頭,飛出之後,不斷膨脹。
魔氣在那頭骨表面凝聚,隐約之間,似是要以頭骨,強行凝聚出魔身。
餘子清執劍而立,将銷魂刀喂給長劍,面色愈發凝重。
“十四哥,斬那異獸頭顱。”
于此同時,餘子清看着兌皇,舉起了手中散發着幽藍色光芒的餓鬼劍。
他将剛才拿到手的魔物圓珠,直接吞了下去。
龐大的魔化力量,龐大的魔物力量,支撐着他如今以九階三劫的力量,再次強行入魔。
旁人入魔,乃是先有魔念,再生魔氣,唯有餘子清,隻能借外力,強行入魔。
魔紋在餘子清臉上舒展開,遍布全身,将他的力量強行推到了九階巅峰。
而後餘子清舉劍落下,霎時之間,餘子清的心跳驟然一頓,陰神也在瞬間睜開雙眼,燃燒着血焰的眼睛裏,火光噴湧而出。
趁着剛得來的力量沒有消散,又趁着再次入魔,以九階巅峰的狀态,針對兌皇。
二次拔劍。
這一次,沒有任何前置條件作爲阻礙。
餘子清隻有出手這一瞬間,才會知道結果。
他的陰神,飛速壯大。
他的面容,化作了餓鬼之相,他的雙目之中,燃起了血焰,頭頂燃燒起了黑色的火焰。
這一瞬間,陰神的力量,攀升到九階巅峰,肉身的力量,也攀升到九階巅峰,再加上以九階三劫入魔得來的魔氣,也十九屆巅峰。
以這些力量,相互交融,相互影響,一劍斬出,便是超越了九階巅峰的力量。
劍光之中凝聚了魔氣、凝聚了勁力、凝聚了陰神的力量,再加上餓鬼之劍本身的力量和銷魂刀的特點。
所有的特性糅雜在一起,還有裹挾着的偉力,氣勢便已經堪比甲十四那驚天一刀。
兌皇向着餘子清望來,再次伸出一隻手去抵擋。
然而,這一次,卻完全不一樣了。
這一劍純粹的力量,雖然比不上甲十四借戰陣之力斬出的驚天一刀。
然而,這一劍最強的地方,壓根就不是力。
劍鋒與兌皇的手,接觸到的一瞬間,便在兌皇的掌心,切出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
兌皇反應極快,身形飛速後退,一邊後退一邊口誦咒文,重重秘法神通,不斷的施展出來,與這一劍劍光對抗。
然而,他的魔氣也好,地祇得來的力量也罷,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被這糅雜在一起的古怪力量克制。
明明不如甲十四那一刀,可是偏偏讓他有些難以招架的意思。
兌皇不斷後退,一息之間,施展出上百種秘法神通,半隻手被切斷,他才終于接下了這一擊。
他的斷掌處,魔氣湧動,新的手掌長出來,然後卻在瞬間,又見那掌心一道血線出現,剛剛長出的半隻手,轟然崩碎,化作魔氣。
餘子清淩空而立,身形慢慢的變得枯瘦,向着餓鬼形态不斷的邁進。
在判定狀态下,二次拔劍,雖然成功了,甚至此刻的力量,也已經超過了九階巅峰,可是餘子清卻也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大,幾乎要将他壓垮。
鑽空子也不是那麽好卡的。
餘子清一擊建功,另一邊,甲十四也聯合了所有人的力量,得到了戰陣加持,他面目猙獰,低吼一聲,以手做刀,一擊斬出。
他的右臂驟然崩碎,化作一柄血色天刀,随着甲十四的嘶吼,瞬間橫跨天際而去。
半空中,那異獸頭骨之上,已經凝聚出血肉和雙目,頭骨之下,還在凝聚出新的骨骼。
可怕的威壓,伴随着災難之力,不斷的浮現。
就在這時,甲十四獻祭一臂,再加上戰陣加持之後,心念如一,終于斬出了一擊真正的天刀。
他知道,他修的乃是純粹的殺伐刀道,便是真正的斬出天刀之境,也絕不可能秒了兌皇。
他選擇相信餘子清。
血色天刀,一擊斬過,便将那異獸頭骨,與兌皇手中的短杖斬斷。
霎時之間,那異獸頭骨狂笑不已,凝聚出身形的速度,竟然暴漲百倍以上。
湧現出的災難之力,更是直線暴漲。
天空中,黑雲彙聚,有天崩地裂之勢浮現。
龐大的魔氣,飛速的湧入到那異獸頭骨之中。
“桀桀桀……”
異獸頭骨怪笑不斷,那笑聲之中,帶着瘋狂,帶着一種終于脫困的暢快。
然而下一刻,餘子清微微佝偻着身子,仿佛很累很累,拎着劍出現在那異獸頭骨之前。
他一劍斬出,如同切豆腐一般,直接将那異獸頭骨切成了兩半。
他抓住其中異獸頭骨的一隻角,看着那好似壓根沒受到重創的異獸頭骨,咧着嘴巴一笑,他的嘴便迎風見長,越來越大,一口将半個異獸頭顱吞了下去。
霎時之間,餘子清那越來越瘦弱的身形,便微微一頓,凹陷下去的腹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起來,而後微微鼓起。
“我就知道,這才是最關鍵的地魔尊主!”
那異獸頭顱剩下的一半,剛剛想逃,卻被餘子清一劍刺中,将其串在長劍上。
遠處的兌皇,手中握着的短杖,也驟然崩碎,化爲魔氣消散。
失去了短杖,兌皇眉心的那個地字,便開始慢慢的暗淡了下去,力量也開始直線暴跌。
甲十四那些人,可是由聞淩遊全程指揮的,隻是戰陣之中的一點變化,不用言語,所有人也都知道該如何做了。
他們去攔下兌皇。
兌皇力量開始暴跌,那也遠比他們每個人都強。
甲十四天刀一擊,斬斷頭骨,此刻已經再也無力斬出第二擊。
兌皇淩空踏步,氣息爆發到極緻,以身沖來,手捏印訣,那玉玺化作一座山巒一般,驟然落下。
霎時之間,便見戰陣之中,十數人身形齊齊一晃,一瞬間便全部面若金紙,遭受重創。
“除了甲十四,剩下人,謹守本心,全部入魔!”
聞淩遊當機立斷,沉聲一喝。
一瞬間,除了甲十四之外,所有人全部手捏印訣,入魔搏命。
這就是最後的手段,有餘子清和大鬼在,在場人隻要不迷失本心,不被魔念所趁,那問題都不大。
餘子清給他們做過承諾,甚至連甘霖都提前給了。
一群九階,一起入魔,聲勢浩大,立刻頂住了第一波頹勢。
而隻要頂住了第一波,兌皇的氣息還在不斷的衰落,後面肯定就能頂得住。
現在頂不住也得死頂。
他們得給餘子清争取足夠的時間。
目前的情況,便是之前商量推演,浪費那一個月的時間,推演的其中一種類似的情況。
聞淩遊早就給衆人說過了,遇到什麽情況的時候,誰該做什麽,要聽從指揮,千萬别掉鏈子,也不要猶豫。
猶豫了可能就是生死之别,不猶豫了還有可能死裏求生。
聞淩遊掌控全局,此刻那裏不知道,現在便是最關鍵的時候了,入魔,那都是小問題。
有他們給争取時間,餘子清便放慢了速度,以長劍将剩下半顆異獸頭顱切成小塊,一口一口的嚼碎了吞進去。
他的肚子越來越大,脹的跟一面大鼓似的。
可惜,餓鬼不會被撐死。
地魔尊主,那也是純粹的魔物,純粹的魔物,那便是菜,一盤醬大骨。
就像再大的魚,那也是魚,都歸貓咪掌控一樣。
消化掉的力量,不斷支撐起餘子清感受到的越來越強的壓力。
細嚼慢咽掉的,消化的最快,囫囵吞下的那半顆異獸頭顱,消化的最慢。
餘子清挺着個大肚子,佝偻着腰身,滿臉疲憊。
而随着那異獸頭顱慢慢被消化掉一部分,一股未知的變化,也開始浮現。
不僅僅是這裏,還有外界。
外面的世界裏,天上雷聲滾滾,天地之間,暴雨傾盆,飛速的彙聚成洪流,淹沒大地。
群山之中,山崩地裂,大地之下,不少地方,都開始發生地動。
海底之下,一座座火山,也在不斷的積聚力量,似乎要完成一次最兇猛的爆發。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顫動,整個世界的天災,仿佛都在同一時間被強行激發。
這是地魔尊主最後不顧一切的反抗,真正開始搏命的時候了。
災難、災禍、災劫之力,正在以一種殺雞取卵的方式,被瘋狂引動榨取。
而那群山深淵之中,無數的山脈山巒都在顫動。
地洞之下的黑暗裏,一雙眼睛驟然睜開,收音機的聲音也忽然停止。
那眼中綻放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璀璨,仿佛要将整個黑暗世界都照亮一般。
“哈哈哈……”
巨佬狂笑不已,笑的整個黑暗世界似乎都在随之震顫。
而黑暗深處,震顫不斷,那裏似乎還有别的什麽異動。
巨佬一邊狂笑,一邊向着黑暗之中嘲諷。
“那自傲不死不滅的地魔尊主竟然真的要死了。
哈哈哈,多少年了,多少年沒這麽大的樂子了。
你們若是想插手,留下三個人的命,盡管去。
來來來,這種大樂子,我竟然沒能親眼看到,親自參與,已是天大的遺憾。
你們想親自來給我送樂子,那盡管來。”
随着巨佬的笑聲,無盡的黑暗,慢慢的安靜了下去。
黑暗重新恢複了安靜,巨佬歎了口氣,滿是遺憾。
“可惜沒法親眼看到,沒法親自參與,可惜,實在是可惜了,此生一大憾……”
一章寫不完了,不過,關鍵點都寫了,也不算斷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