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裏,封印便到了尾聲。
餘子清搖了搖頭,身形消失不見。
接下來他就不适合待在那裏了,那頭可怕的九尾妖狐鬧騰起來,他受到波及的話,弄不好會死掉的。
餘子清滿腔疑問,太多不對勁的地方。
妖妃不對勁,那個丁卯城郡守仇慶也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
偏偏一切好似又挺正常。
所有人都覺得很合理,很正常,就是不正常。
餘子清覺得他大概抓住了要點,爲什麽那個督主提前很多年去布局。
召喚來了魃,就引來了邗棟,邗棟不可能放棄魃。
所以餘子清估計,到時候大概率就是明晃晃的陽謀,告訴邗棟,魃的來曆。
然後再告訴邗棟,不化解某個封印,塵埃尚未落定,不解決妖妃,魃這裏就會一直有破綻如何如何。
再讓邗棟心甘情願的來幫忙。
而妖妃封印裏,那種無聲無息傳播謠言,還讓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甚至最後,不隻是丁卯城,而是幾乎囊括了大兌所有的城池,甚至還有人發兵來逼迫末代兌皇。
就連前線與大乾交戰的大軍,都主動退後三千裏,以此來逼迫兌皇。
鬧的這般不好看,餘子清不覺得那些人不信謠言,甚至絕大部分的人,甚至九成九的人,都對此深信不疑。
這才給了那個黑影,最後光明正大害了辰妃的機會。
而歸根到底,都是因爲謠言。
而放到如今的大離,哪怕因爲餘子清果斷的攪局,将事情攪和的一塌糊塗,變成了大離和大乾的口水仗。
可還是有一些人,對于太子修行了琅琊化身術的事,依然深信不疑。
真的是那種哪怕以死相逼,他們因爲恐懼,嘴上說不信,承認那是謠言,可是内心深處也依然深信不疑。
妖妃封印的事,跟大離太子的事,歸根到底,其根源是一模一樣。
考慮到妖妃封印裏,事情發展的速度極快,區區幾個月時間,就發展到逼死了辰妃的地步。
而修士也好,神朝也罷,辦事效率一向不是多高。
若是按照正常的路子來,餘子清估計,大離那邊,處理這件事,起碼也要花費幾個月時間,才能做到政令傳遍大離。
而這個速度,肯定是遠遠比不上謠言傳播的速度。
到時候,哪怕最關鍵的人物,離皇,不會如同兌皇這般軟弱,大離也不會複刻妖妃封印裏的結局。
那最後的結局,肯定也不太好看。
太子位置不穩,就是最好的結果。
弄不好到了最後,再複刻一波邊軍打着勤王的名義,來複刻一波。
到了那個時候,大離想不亂起來都不可能。
而大離太子,指不定也會被逼的主動退下去。
可惜,那謠言的威力,還沒醞釀出來,就被餘子清亂拳打死了老師傅,攪和的亂七八糟。
督主的事,被壞了其中一件,他必然會更在意另外一件。
隻是現在,還沒人來深淵,讓餘子清有些意外。
督主在大離做的事,在妖妃封印裏,同樣有東西或者有人能做到,這裏肯定會對其非常重要。
餘子清沒有再去妖妃封印。
盤算着之前在裏面聽說,辰妃進入宮城,已經三百年了。
餘子清便找出來往前三百年的所有封印,一個接一個的進去,從那些地方,尋找有關丁卯城的信息。
因爲這一次,在丁卯城,就有大量其他城池的信息出現,那在其他城池,自然也是有希望找到丁卯城的信息。
這也給了餘子清一個新思路,以一個封印的信息去化解另外一個封印。
……
錦岚山之南,邗棟借青蓮劍典的真意,化作一朵青蓮,将冰棺包裹在内,沉入地下,徹底斷絕了有人三番兩次的召喚。
他站在墓前,面沉似水,嘗試着逆向追蹤,可惜,什麽都追不到。
他是個太過純粹的劍修,很多亂七八糟的法門,他都不擅長。
隻擅長殺人。
他已經想殺人好些天了,現在隻能聽了餘子清的勸,就在這守着。
以不變應萬變。
等着看看有沒有人,能找到這裏,能來強行出手。
可惜,他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那柄顫抖的黑劍,已經忍不住要出鞘了,卻一直找不到目标。
……
大離都城之外,荒涼死寂的墓區,這裏埋葬着大量宮城内死去的人。
都是些太監、侍女之類的存在,而且都得是壽終正寝,或者是犧牲掉的。
那些犯錯被殺掉的,大概率是沒機會安葬在這裏了。
因爲那些被送到宮裏當太監的人,大部分都是沒希望回到祖地,落葉歸根。
哪怕他們的家族還在,族譜上也都沒有他們的名字了。
除非這個太監生前地位很高,對其出身的家族幫助極大,才有可能上族譜,落葉歸根。
可惜,但凡有選擇,有大家族當靠山,誰會選擇去當太監。
所以,種種原因之下,大部分太監侍女,其實都是葬在這裏,墓碑面向宮城的方向,死後也能看到宮城,算得上是一種恩典了。
這墓園壓根沒有守衛,盜墓的都不會來這裏。
大家都一清二楚,那些太監在宮裏,絕大部分都沒機會出來,有些一生都沒出過宮城。
修行幾乎就成了這些太監唯一能花錢的地方,斂财,修行,孝敬上官,繼續斂财修行,如此循環。
大部分都貪的情況下,誰會讓寶物和财物,跟着一個死人去陪葬?
種種原因之下,這裏就隻有一個瘸腿的老太監在這裏守着。
因爲正常人,沒人願意給一群死太監守墓。
老太監日常灑掃,處理雜草,清理落葉,一個墓一個墓的掃過去。
一路來到一座新墓,老太監繼續灑掃,不偏不倚,處理的規規整整。
老太監伸出一隻手,拂過墓碑,将墓碑上的一片雜草撥落,一絲凝而不散的力量,就在這個瞬間,沒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見。
表面上看起來,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老太監自顧自的去打理下一座墓地。
不管墓裏埋着的,曾經是什麽地位,到了這裏,都是一樣,連個高低都不會有,純按照先後順序選擇墓地。
到了天黑入夜,一輛闆車嘎吱嘎吱的進入墓園。
一個有些跛的小太監,艱難的推着車,進入了墓園。
瘸腿老太監掌着燈,照亮了來路,看到那大汗淋漓的小太監,咬着牙抿着嘴,艱難的把車推過來之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春兒啊,最近宮裏出來的人,有點多啊。”
“是啊,有點多了……”
老太監幫忙一起,把那草席包裹着的屍體,一個個的放入到早就挖好墓坑,擺好棺材的墓裏。
一老一少,忙活了倆時辰,才将一座墓給填好。
坐在目前,老太監擺好了貢品,點燃了線香,歎了口氣。
“春兒啊,你聽我一句勸,最近死人太多了,你也别在宮裏待了。
你的腿跛了,你也沒錢找醫師給你治,你還不如來接我的班吧。
這裏起碼清靜,也不會有危險,你還能攢點錢。
有時候遇到大方的,還會賞你點好東西。
你在這裏安心修行,日後還有點盼頭。
你在這麽下去,早晚讓人欺負死在宮裏。
我說句大不敬的話,你死了,上面的老爺都不會知道。”
小太監抿着嘴唇,默不作聲。
老太監歎了口氣,指了指旁邊不遠處的一座墓。
“看到那個了個,那位活了一千多年,一千多年都沒有出過宮。
聽說地位也很高,可是說死就死了,死後不也一樣葬在這裏,連個祭拜的人都沒。
我也老了,快不行了。
趁着我沒死,我還能指定一個接班的人,我死了,你想來接班都沒機會了。”
小太監的眼神裏,滿是對未來的迷茫。
老太監摸了摸他的腦袋,喃喃道。
“我做了很久的太監了,也入過宮,最是清楚,咱們這些人的結局,大多數都不怎麽好。
我看你可憐,我們也有緣,我給你宮外的一個出路。”
小太監攙扶着老太監,一路回到了小屋。
老太監打開一塊地磚,從下面拿出一個儲物袋,将其遞給小太監。
小太監一看儲物袋内的東西,頓時大驚。
靈玉很多,還有丹藥,他幾百年俸祿也不會有什麽多。
“這……”
“我感覺我的時候到了,我要這些也沒用。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全部送你了。
你接不接我的班,都随意吧,不勉強。
隻求你,等我死後,把我埋在我選好的墓穴裏。
那地方能曬到一整天的太陽,我沒舍得留給其他人。”
三天之後。
小太監再次推着倆屍體來的時候,瘸腿的老太監,已經躺在床上,沒了生息。
小太監哭的很傷心,将瘸腿老太監安葬在了那座能曬到太陽的墓穴裏。
他也繼任了守墓人這個角色。
三個月之後。
一個瘸腿的老太監,無聲無息的從墓園裏消失不見。
他行走在荒野上,走了沒幾步,那瘸腿都開始慢慢的恢複了正常。
他擡起頭,向着墓園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家夥,老祖宗我難得發次善心,實在是看你可憐,不想你重蹈覆撤,你好好把握吧。”
他再次向着都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轉身就走。
身爲一個老太監,在宮裏待了一千多年了。
他太了解離皇了。
比那些大臣重臣,都要了解的多。
離皇算得上是比較仁厚的皇帝,這種仁厚,哪怕是在觸碰到其底線的時候也會表現出來。
若是震皇或者乾皇,一個犯了大錯的老太監,神魂自戕而亡,留下的屍體,必定會被挫骨揚灰。
留下的力量自然也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離皇一方面爲了釣魚,另一方面,他也做不出将人挫骨揚灰的事。
這屍身,最終一定會葬在這座都城之外的墓園裏。
離皇想要釣魚,怕是釣不到了。
因爲不會有外人來的。
魚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在這裏,一直就在墓園裏張着嘴巴等着了,等着魚餌被人抛在他的嘴裏,他根本不需要去做什麽。
拿回了宮裏那個老太監留下的力量之後,他這個守墓人,也就沒必要在幹下去了。
他一直維持着快要死了的狀态,很多年了。
現在死了,也很正常。
二者修行的力量同根同源,瘸腿老太監區區四階的力量,也開始在墓裏躺的這幾個月裏,飛速攀升。
而那座墓,卻遮蔽了所有可能外洩的波動。
現在他不得不出來,不得不走了。
馬上就要九階了。
進階九階,就再也隐藏不下去了。
瘸腿老太監的瘸腿好了,等到他進入到了深淵裂縫,便再也不再壓制。
力量直接跨越了界限,邁入九階的行列。
陰冷的力量呼嘯開來,陰氣彙聚成雲。
錦衣衛守在這裏的兩個人,當場被凍成了冰雕,死于非命。
老太監看了一眼那倆錦衣衛隐藏的地方,冷笑一聲,向着洞穴的方向走去。
一路來到了洞穴,他環顧四周,眉頭微蹙。
他要等的另外一個條件,沒有出現。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不影響他要做的最主要的事。
他拿出一根帶着尖銳指甲的手指,來到了地洞邊緣,順着飄了下去,一隻手貼在了符文上。
虛空之中,餘子清坐在安史之書前,正在察看内容的時候,安史之書自動翻動,翻到了妖妃封印那一頁。
其上光暈閃動,代表着有人要進來了,而且帶的信物,是要進入這一頁的。
“終于來了麽,他怎麽确認,他進去了,能化解了封印出來?”
餘子清有些疑惑。
他查遍了妖妃封印往前不止三百年,各個封印裏有的記載。
其實很多疑惑都已經解開了。
所以,他不懂,魃沒有來,他怎麽還敢進?
魃沒有來,他怎麽化解封印?
不化解了封印,他根本别想出去。
看着妖妃封印那一頁,流轉着光芒,餘子清輕輕拍了拍安史之書。
“我覺得你是時候,整出來一個隻讀模式了。
就是隻查看裏面的真實情況,卻不進去。
你可别說你現在做不到。”
安史之書沒什麽反應,餘子清繼續道。
“看,這才是你有時候反應不過來的真實反應。
跟你裝死的時候,看起來一樣,可實際上完全不一樣。”
安史之書沒反應。
“看到了吧,現在這種才是裝死。
你可别跟我裝了。
我幾乎将丁卯紀年殺穿了,你還想糊弄我?
最初的時候,我說很多話,你都是反應不過來。
後來反應越來越快,我說一些複雜的問題,你也能立刻做出反應。
我化解的封印越多,你便越來越機靈。
甚至之前有人來,你都能準确的将每個人分散到不同的封印裏。
最初的時候,你可沒有這種靈智。
我不管你是靈智越來越高了,還是靈智恢複了,亦或者一直在跟我裝傻。
我都不是太在乎。
現在,馬上,我要隻讀模式。
不進去,就能全程旁觀。”
安史之書不給反應,裝死了半晌,便見那一頁上,流轉的光芒,驟然間擴大。
以安史之書爲中心,如同加載一般,飛速的将整個丁卯城加載出來。
餘子清此刻就站在大街上。
街上的行人走來,跟餘子清碰到一起的時候,也會直接穿過去。
餘子清觸摸任何東西,手都會直接穿過去,什麽都碰不到。
餘子清很滿意,對着安史之書豎起個大拇指。
“做的很好,以後别跟我藏着掖着,沒意思。
你是靈智變高了也好,還是曾經的靈智開始恢複,我都不在意的。
你要是有什麽新能力,就直接告訴我,不要讓我逼你。
那多傷感情,你說是吧?
你要是早點告訴我這些,我何必在費勁慢慢探查。”
進入隻讀模式,這裏的一切都是投射出來的虛影,雖然不能幹涉,但是卻方便了對一個新封印的探查。
餘子清看到,城外多出來一個老者。
看着對方那毛發稀疏,唇上和下巴也是光秃秃的,他就知道,這是個老太監。
那氣質藏都藏不住。
老太監出現之後,手握着一截利爪很長很尖銳的幹枯手指。
他收起了那截手指,就站在城外,自顧自的念叨了一聲。
“上得千山八覆水,自有萬門九常開。”
聲音飄飄忽忽,用的還是大兌的時期的語言。
餘子清就站在這老太監周身十丈,可是聲音卻聽的模模糊糊,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随着一陣清風吹過,聲音便消失不見。
老太監就站在這裏等着,等了兩個時辰之後,就見丁卯城裏,飛出一個人來。
來人一身黑袍遮面,來到老太監這裏,打量着老太監,眉頭微蹙。
“一個太監?千門什麽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太監又如何,這個身份,才能更好的隐藏千門。
而且時間已經變了,我這個時代,太監主導的東廠,甚至比錦衣衛還受乾皇信任,職權更大。”
“過去多久了?”
“不是很清楚,至少數萬年了吧。”
“這麽久了,才有人來到這裏?大兌呢?”
“大兌已經不在了,所以我才能來到這裏。”
“你能帶我出去?”黑衣人似是有些不屑。
“我已經找到了魃,隻要将魃帶到這裏,自然能化解這裏的封印,但是我要先拿到完整的千門八典。”老太監拿出一節手指,開出了條件。
“不可能,不要妄想了。”黑衣人冷笑一聲,斷然否決。
“千門之内,都是什麽人,你我都清楚。
我若非逼不得已,也不會遁入大兌的封印裏隐遁。
若是如今條件合适,你能将我帶出去,我自會給你完整的千門八典。
如若不然,你想也别想。
誰能将我帶出去,千門八典就是誰的。”
“時代已經變了,你就算是出去,也是寸步難行,如今的時代,跟大兌末期完全不一樣的。
如今大乾、大離、大震,都遠比末期的大兌更強。
就算是表面看起來最弱的大震,其震皇在兩千多年前,便已經一隻腳邁入十階。
我等也入宮,化作了太監,得乾皇器重。
設立東廠,職權遠在錦衣衛之上。
沒有我幫你,你出去了,隻要你出一次手,你就必死無疑。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魃,花費了大量時間,才将魃控制。
布局上千年,才有機會,将魃帶到這裏。
你怕是也不知道,那魃如今已經嫁給了大乾的一位皇子。
他可是真正的劍道天才,如今已經九階。
你應該知道,我想要做到這一步,有多難。
如今近在咫尺,你不讓我看到好處,我根本難以信你。
出去了,我也不會幫你。”
老太監不緊不慢,說的信誓旦旦。
黑衣人靜靜的聽着,眉頭微蹙。
他們自有辦法,來辨别話裏話外的意思,也自有辦法辨别真假。
此刻黑衣人的心微微一沉,哪怕知道這老太監肯定有隐藏了什麽,可是這些話肯定都不是假的。
“先給你一半,等你帶我出去,我再給你另外一半。”
“不行,必須千門八典全部。”老太監死不松口。
“我給你了,你不化解封印,你也帶不出去。”
“帶不出去,我也要先拿到手。”
“最多一半,你不答應就算了。”
老太監眉頭微蹙,沉思了一下。
“先一半也行,但是等到魃來了,看到魃我就要另外一半。”
“可以。”黑衣人這次倒是爽快的應下了,然後他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要千門八典的哪四典?”
“自然是前四典。”老太監順口回了句。
黑衣人看了老太監一眼,伸手一番,手上便出現了四本書。
老太監一看,四本書上,風火除謠四個大字,眼神微微一閃。
“下四典也行。”
他伸出手,去拿那四本書的時候,黑衣人又将書收了回去。
重新拿出來四本,上書正提反脫四個大字。
“看在你多年來,還記着我的份上,給你上四典。”
老太監的手微微一頓,搖了搖頭。
“你太謹慎了,上下有什麽不一樣的。”
老太監将四本書收起,黑衣人頓時又覺得,他給錯了。
能來到這裏,起碼是修行過其中一典的。
無論是上四還是下四,都不會全。
可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餘子清就站在旁邊,看着倆老千在這互相試探。
看到那本謠字的書,他便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大離的謠言,恐怕就是這種特殊的法門造成的結果。
這老太監怕是在就摸透了這個黑衣人的性子。
他肯定早已經有下四典了,又明說自己想要上四典。
在這又是演戲又是試探,跟對方玩這手我預判了你預判我的預判的把戲。
最後還是讓那黑衣人,把上四典給他了。
交易做完,黑衣人便消失不見。
餘子清沒有去追那個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黑衣人,而是就跟着這個老太監。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老太監找了個住的地方,就在這裏等魃的到來,一邊研究上四典。
餘子清就站在他身後,跟着一起研究。
老太監将四本書一字排開,輕笑一聲。
“他原來都不知道,太監自古就好賭,最早的時候,太監連修行的資格都沒有。
那除了貪财好賭,還能幹什麽?
這千門八典最早的雛形,可就是來自于一個偷偷修行的太監。
可惜,最終曆代人不斷完善的全套典籍,卻被一個老千一起埋葬了。
身爲曾經的門主,竟然要靠着大兌的封印脫身,真是夠廢的。”
老太監研習典籍,餘子清也順手跟着看了。
第一本正典,便是正統的煉氣修行的法門。
而其他三門,卻全部都是秘法,同樣也是輔助修行的法門。
餘子清看着老太監修行,跟着教學一起,默默将其全部記下。
等到老太監将四本書全部研習了一遍之後,重新開始研習第二遍的時候,餘子清繼續窺屏。
一直過了幾個月,算了算時間,封印快結束的時候,餘子清便直接穿過了虛幻的牆,直接離去。
餘子清一路來到了宮城之中,來到了白玉樓。
便看到仇慶,一直坐在白玉樓之上,看着下方的辰妃翩翩起舞。
“喂,你能直接将我送到這裏麽?”
餘子清身前,安史之書憑空出現,閃爍了一下。
“好,将我直接送到這裏吧,是時候該結束了。”
周圍投射出來的幻影,重新收攏,化作了安史之書書頁上流轉的光暈。
餘子清伸出一隻手,按在書頁上,他的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他憑空出現在白玉樓,就在距離仇慶不遠的地方。
仇慶立刻轉頭,看到了餘子清,眉頭微蹙,而後繼續轉頭,看向下面起舞的辰妃。
餘子清向下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你既然這般在意,爲何還要害了她?”
仇慶豁然轉頭,目光死死的盯着餘子清。
但是跟着,看到餘子清身後,一面陰氣森森的幡旗出現,一個九階大鬼,扛着幡旗站在餘子清身後之後,立刻收斂了目中銳利。
“你想說什麽?”
餘子清倚着欄杆,看着下面起舞的辰妃,淡淡的道。
“我喜歡用笨辦法,所以,我去過了往前數,三四百年内,所有的封印。
我查遍了那些封印裏所有的資料。
所有有關仇慶,有關辰妃,有關丁卯城的資料。
我很清楚,仇慶壓根不是什麽願意爲國犧牲的忠臣。
我甚至查到了,他的家鄉在什麽地方。
我也知道,他愛慕辰妃。
也知道,縱然所有人都信,他也肯定不會信辰妃是禍國的妖物。
他早已經死了吧?
千門門主。”
仇慶面色微沉,盯着餘子清。
“你到底是誰?”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餘子清手托大印,含笑看着仇慶。
可是面對這種正式的見禮。
仇慶卻沒有拿出大印回禮。
自從上一次見到仇慶,他就從來沒有拿出過丁卯城郡守的大印。
手托大印,自報身份,便是最直接的驗證身份的方式。
若身份是假的,他根本沒法正常的完成這一步,那大印必定會有所反應。
仇慶陰沉着臉,盯着餘子清,餘子清收起了大印。
“不用這般看我,我又不是來殺你的。
我知道爲什麽那記載之上,根本沒有留名了。
因爲你根本不敢留名,留名了便是暴露。
我也對你爲什麽去裝成仇慶不感興趣。
你那有我要的東西,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你想做什麽?”
“先告訴你一點秘密。
近期,大離有謠言乘風而起,禍亂大離,大離一直沒找到是誰散布的謠言,怎麽散布的謠言。
那個據說是來救你出去的人,早就修過了千門八典之中的下四典。
他隻是想要上四典而已,如今,他已經拿到手。
而他說的魃,已經在沉睡,而且永遠都不可能來了。”
“不來他也出不去。”
“不錯,不化解封印,他也出不去了。
事實上,他也不準備出去。
他隻是爲了上四典而已。
我開始也在納悶,他爲什麽願意這麽做。
開始我也以爲他便是我一直尋找的東廠督主。
後來我懂了,他隻是衆多化身之中的一個而已。
他隻需要以自己的性命爲代價,便可以将一部分信息傳遞出去。
哪怕大兌的封印很強,屏蔽也很強,卻也不是完全沒法傳遞信息了。
那以一個九階修士的性命爲代價,将其修成的上四典,傳給其本尊,自然是可以。”
仇慶的眼神裏冒着兇光,眼神閃爍,似乎根本不信。
餘子清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你愛信不信。
如今外面的世界,發展很快,他便修成了琅琊化身術。
一種最完美的化身之法。
所以,你别指望他了,他根本沒打算帶你出去。
你若是想出去,隻有靠我。
你把下四典給我,我帶你出去。
我相信,你肯定有辦法判斷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仇慶死死的盯着餘子清,看了半晌,轉身離去。
他一路飛出了宮城,找到了那個還在修行的老太監,直接出手。
區區數招之後,他盯着老太監。
“你修行過下四典!”
老太監微微一笑。
“不錯。”
“你隻是化身?”
老太監微微一怔,打量着仇慶,很大方的承認了。
“不錯,我沒有等魃來,便率先進來,便沒想着活着出去,我集齊了兩個化身的力量,足夠我傳出去信息了,沒想到,你倒是沒我想的那般蠢。”
仇慶面色陰沉,氣急敗壞的重新回到了白玉樓,直接将四本書丢給餘子清。
“交易達成。”
餘子清卻沒急着動,他看着下面的辰妃,歎了口氣。
“這是最後一支舞了,真是翩若驚鴻,美輪美奂,死了的确可惜了,她也不該這麽死了。”
“你反悔了?”
“急什麽,我隻想化解這個封印。”
“你化解不了的,那根本不是天生的妖物。”
“試試。”
餘子清沒理會仇慶。
他就在這裏等着。
等了一日之後,他來到白玉樓外,看着遠處天際,老太監跟仇慶大打出手。
他就在這看熱鬧。
仇慶拿他餘子清沒辦法,現在就去拿老太監撒氣,拖着老太監。
隻要老太監沒完全修成上四典,那老太監就不敢死。
餘子清看着他們狗咬狗,笑的開心。
那個家夥,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搞出來一件大事,真的搞出來一個可怕妖物,被人看穿了之後便死路一條,便藏在了封印裏。
還故意捏着全套的千門八典,就等着後面有人,有合适的機會時,來帶他出去。
想的倒是挺好,可惜,那千門八典,在外面雖然傳的不全,卻還是有的。
那老太監壓根不需要全套的千門八典。
一個老千被人給騙了,真是報應。
那邊倆人打了兩天,才忽然罷手。
仇慶陰着臉飛了回來。
老太監也看到了餘子清,他饒有興趣的看着餘子清,行了一禮。
“沒想到啊,竟然能在這裏,看到大名鼎鼎的錦岚山卿子玉。
也沒想到,把所有人騙的最苦的人,原來也是你。
我是自愧不如。”
餘子清不知道他們倆怎麽談的,談了什麽,他看着仇慶,眼中帶着一絲憐憫。
“做人最忌諱的便是左右橫跳,你這樣會不得好死的。
你不會以爲,你們在這裏能留下我吧?”
“爲何要留下你?隻要我知道了,我的本尊就會知道,所有人都會知道。”老太監面帶微笑。
“你是在威脅我?”
“你當做威脅也行。”
“然後,這個傻子,又被你騙了一次?”餘子清看着仇慶,一臉不可思議。
仇慶陰着臉不說話。
餘子清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你以爲我會怕你傳出去消息?你盡管試試。”
餘子清不屑的撇了撇嘴,飛向了白玉樓。
他能随時跑路,可是這倆人,卻跑不了,他壓根不慫。
到了白玉樓,看着白玉樓内已經燃起了火焰,餘子清靜靜的等候着。
當看到那頭巨大的黑色九尾妖狐出現的時候,餘子清這一次沒有閃躲,沒有避開,而是直接沖了上去。
九尾妖狐一聲怒吼,掀起的氣浪,便吹的餘子清身形不斷後退。
餘子清大喝一聲。
“辰熙,你想把這世上最後一個還相信你是冤屈的人,也一起殺了麽?”
巨大的利爪,停留在餘子清身前數丈的地方,卷起的狂風,吹的餘子清站不穩身形。
餘子清指了指遠處的仇慶和老太監。
“看到了麽?那個就是散布謠言,裹挾衆生之意,将你抽魂,煉化輕氣,将你肉身化作魃,讓你承受天火灼燒之苦的人,你還認得他吧?你的冤屈,全部都來自于他。”
九尾妖狐的目中燃燒着黑色的火焰,它緩緩的擡起頭,看向遠方。
就在仇慶拿出大印,準備例行結束封印循環,讓其重新開始的時候。
餘子清手托大印,淩空而立。
“以吾之名,褫奪,丁卯城郡守仇慶郡守之位。”
一道光柱從天而降,仇慶手中的大印,被光輝接引,瞬間消失不見。
餘子清伸出手,一道光柱落在他掌中,丁卯城郡守的大印,出現在他手中。
“你到底是誰?”仇慶又驚又怒,他從來沒想過,有誰能奪走這個大印。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
餘子清收起了大印,看着已經沖出去的九尾妖狐。
這一次,封印沒有這麽快結束。
他看到一個人影出現,被九尾妖狐咬死,那人面帶悲切,九尾妖狐也愣在了那裏。
可是等到那人咽氣,九尾妖狐便徹底失控。
餘子清知道,那個影子,就是真正的丁卯城郡守仇慶。
他已經死了,在封印之前就已經死了。
他是最後一個相信辰妃不是妖物的人,可惜卻還是被九尾妖狐殺了。
但就是這個,才給了那個假仇慶,這個蠱惑兌皇,散布謠言,抽取辰妃神魂的人,将其封印的機會。
如今,封印沒有結束,那九尾妖狐全力出手,城牆崩塌,建築崩滅,一切似乎都被毀掉。
隻有燃燒着天火的白玉樓,還伫立在這裏。
九尾妖狐的氣息越來越強,假仇慶根本沒法抵擋。
他一邊不斷的掙紮,逃避,嘴裏還喊着。
“我們做了交易,你必須帶我出去。”
“帶你的屍體出去,不是也一樣麽,再說了,我可沒說什麽時候帶你出去。”
餘子清飄在那裏,冷眼旁觀。
“從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就應該想過,有朝一日,會不得好死,遭到報應。
你以神通,散布謠言。
從三百年前便開始。
你知道我去了辰家所在的地方,聽到那裏的人,背地裏閑言碎語。
說辰家的姑娘,就是狐媚子,去勾引兌皇了。
到了後來,就變成了,辰妃就是妖狐,還是最懂得魅惑的九尾妖狐。
甚至就連縣志上,都開始有這種記載。
那個時候,我看到那黑紙白字之下的血淋淋時,我忽然就懂了。
你知道積毀銷骨,害她性命,取其神魂之中的一縷輕靈之氣。
難道不知道衆口铄金麽?
從最底層開始,再到神朝,都開始蓋上大印,認可這件事的時候,那假的便是真的。
我之前一直納悶,我看了辰妃那麽久,我爲什麽什麽都看不出來。
爲什麽她的神魂都湮滅了,爲什麽她的肉身都化作了魃,爲什麽她如此心甘情願,連最後遭受折磨,都沒罵人。
最終卻還能蹦出來一個九尾妖狐。
那全拜你所賜。
你散布謠言,裹挾衆生之意,最後裹挾神朝之意的時候,就沒想過會遭到反噬麽?
你知道爲什麽還會有九尾妖狐麽?
因爲全天下人,哪怕兌皇,都信了她是禍國的妖物,但你是最知道她冤屈的人。
你這個冤枉她的人,比所有人都相信,都堅定。
隻要有一個相信她是冤屈的人,知道她是冤屈的人。
那被裹挾的衆生之意,被裹挾的神朝力量,便全部有了彙聚的錨點。
那不是九尾妖狐,也不是辰妃,那隻是她的冤屈。
那是衆生之意,神朝之意的彙聚。
在你拿走那一縷輕靈之氣的時候,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你一手完成了一次,整合如此龐大力量的壯舉,是你自己打造出來的,現在卻成了你的報應。
現在,祝你死的開心點。”
聽着餘子清的話,那九尾妖狐怒吼連連,目中淌出血淚。
仇慶又驚又怒,想讓餘子清不要說,不要點破,可是他根本沒法阻攔。
當一件事被點破的時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九尾妖狐的力量直奔九階巅峰而去,僅僅片刻,便見仇慶的身子被按在地上,不成人形,口中大口大口的吐着鮮血。
餘子清邁步行來,看着仇慶的樣子,對九尾妖狐拱了拱手。
“勞煩留點屍體給我,我要把他屍體帶出去,再把他挫骨揚灰。”
九尾妖狐一口咬掉了仇慶的腦袋,将其神魂抽出,落入那可怕的怨氣之中,不斷的折磨。
餘子清收起了殘缺不全的屍身。
反正也沒說是不是要帶全屍出去,随便帶出去點,也差不多吧。
随着仇慶隕落,餘子清看向遠處一隻看戲的老太監。
“你這看戲也看完了吧?是我送你上路,還是你自己來?”
老太監深深的看了一眼餘子清。
“當真是該早點就把你殺掉,不惜一切代價的将你擊殺。
可惜,因爲你實力太弱,小觑你了,真的小觑你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等到你出去,便是你的死期。”
“廢話真多!”
餘子清一揮手,跟着的大鬼,便忽然落下,一拳打爆了老太監的肉身。
其神魂浮現,卻被大鬼強行抓住其神魂,将其撕成兩半。
那老太監不閃不避,任由施爲。
然而,餘子清的身形,也在這時,出現在其身前,一手拿着一個裸露着符文的半成品羅盤,輕輕一捏。
霎時之間,便見羅盤之中的符文微微亮起,來自于巫雙格混元金鬥裏的最強的穢氣,驟然爆開。
這枚符文跟老太監神魂裏的符文,交相呼應,強行打斷了老太監傳回去消息的程序。
但就是這一瞬間的停頓,一瞬間的卡頓,那兩枚符文便一起被可怕的穢氣淹沒。
來自于巫雙格原裝正品混元金鬥裏的穢氣,根本不是普通穢氣桶裏收集的穢氣能比的。
僅僅隻是承載,所需要的材料,都讓餘子清下了血本。
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有巨佬給的符文,餘子清會甘心隻用來辨别化身和本尊,修沒修過琅琊化身術?
他就是爲了有朝一日,毀其化身和本尊之間的聯系。
讓其化身和本尊徹底斷開,讓其什麽東西都傳不回去,化身的一切,都再也跟本尊沒關系。
讓其竹籃打水一場空。
忍這個老太監在那裝逼,忍了好些天了。
就是讓他放松警惕,覺得他死了,哪怕傳不回去力量,也能傳回去最重要的信息。
鴿什麽鴿,我要有事,早早就說了,放寬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