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司内,新任首尊伏曉,聽着蘇離說完,露出一絲笑容,勉勵了兩句。
“你辛苦了,剛回來還沒歇兩天,又出門了一趟,你去休息吧,能談到這種地步,已經不容易了。”
蘇離離去,側面的一張椅子上,葉九原的身形緩緩浮現。
“你現在要怎麽做?”
伏曉面色平靜,淡淡的道。
“其他人做的事情,總不能我們替他們背黑鍋吧?”
葉九原看着伏曉,樂呵呵的直笑。
“看來你是準備給卿子玉兩個名字了?”
加入這些人的組織之後,哪怕核心的某些地方,葉九原不清楚,可是一些不甚重要的,如今卻都已經知曉。
外人看來,他們是一個組織,其實壓根不是。
絕大部分時候,大家隻是在合作而已。
葉九原很清楚,伏曉真的這麽做了,其實都算不上出賣。
伏曉把他葉九原賣了,那才叫出賣。
看着葉九原幸災樂禍的樣子,伏曉沒什麽反應,隻是道。
“之前就已經定下基調,大事爲重,那錦岚山跟曾經的記載,完全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毫無關系。
他們跟我們要做的事,唯一的交集,也就是曾經的那個邪物之神。
在那邪物的神被封印了帶出來,又被丢入地洞之後。
不管他們是不是壞了我們的大事,我們之間便已經沒有什麽交集了。
他們出現的時間,跟曾經的大兌,也不會有什麽古老的聯系。
姓吳的,私心太重,野心太大,竟然抓了錦岚山的人,别以爲我們都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這個時候去招惹那個不知深淺,莫名其妙的錦岚山,簡直是有病。
如今錦岚山死了一個人,把卿子玉惹急了。
憑什麽我們來背這個鍋?
我們身處暗影司,接下來很多年,都是沒有辦法脫離的。
我們和暗影司内所有人,都需要祛除魔念。
再說,卿子玉明說了,隻要查到是誰,不需要我們出手。
那這事便與我們無關了。
他想要兩個名字,那便給他兩個名字便是。”
“你真的打算給麽?”葉九原笑的更開心了,就差把看戲倆字寫在臉上了。
他當然也希望伏曉給了那倆名字。
解除了禁令之後,他以後也能去祛除魔念。
身在暗影司,誰敢說自己身上沒有魔念的?
任何一個心裏還有屬于自己的底線的人,來到這裏,時間長了,都會有魔念,無一例外。
區别也僅僅隻是有的人内心的掙紮多,魔念便強,有朝一日會化作心魔而已。
有的人,能把自己勸住了,魔念會弱一點,甚至有可能,到其壽終正寝,那魔念都還在掌控範圍。
而暗影司,卻是從來不收純粹的邪道、惡人,沒有屬于自己底線的人,是不會進入這裏的。
而隻要你有底線,不管這個下限多低,總有一天,這裏都會将其下限擊穿。
而且,除了他自己,他也得爲他爹考慮。
他自己隻是以後需要,他爹可是現在就需要。
葉九原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哪怕去求人,也隻會帶來反效果,還不如不去露面,省的惹人厭。
伏曉若是願意給名字,他自然樂見其成。
“給就給吧,其實我也想知道,錦岚山要怎麽做。”
伏曉說着,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看熱鬧不嫌事大,人之常情。
當這事跟自己沒多大關系,自身還有好處,甚至還能順帶着試探一下錦岚山的時候,那他就更樂意了。
他的确很想知道,錦岚山要怎麽報仇?
出動一兩個九階去殺人麽?
還是動用什麽特别的手段?
入夜,荒野裏,伏曉靠着一棵樹站在那裏,不多時,一個被迷霧籠罩的人,無聲無息從深夜的霧氣裏走出。
“上次是你跟姓吳的,抓走了錦岚山的那頭山羊妖吧?”
“你專程找我過來,就是爲了問這個?”
“當然不是,是錦岚山死了個人,以解除禁令,加一百滴甘霖原液爲代價,讓暗影司幫忙查一下。
現在我查清楚是誰了,我也順帶着告訴你一聲,我要跟錦岚山做交易了。”
迷霧人身上的氣息,微微浮現出一絲波動,又驚又怒。
“你怎麽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隻是查清楚而已,别的什麽都不需要做,我爲什麽不做?
我來告訴你,是想問問你,你是否能付得起我幫你隐藏消息的代價。
若是你能付得起,那我自然會說查不清楚。
若是你付不起,那我做交易,你也無權掣肘。
我隻是來免費通知你一聲,讓你注意一點,錦岚山的人要來找你報仇了。”
伏曉說着說着,就輕笑出聲。
顯然,他覺得以錦岚的硬實力,就算是知道是誰,也無力去報仇的。
賣隊友賣的理直氣壯,甚至還想借助這個消息,再從隊友這兩頭吃。
最終賣不賣消息,都能獲得巨大的利益。
迷霧人冷笑一聲。
“你這般肆無忌憚,真不怕有朝一日遭報應了?”
“我有什麽好怕的,要是我得罪了人,有人想買我的情報,你盡管賣。
或者,你來找我要封口費,也是沒有問題。
我賣的情報,又不會牽扯到我們要做的事情,我爲什麽不敢賣?”
“好,那就多謝首尊大人親自來給我送情報了。”
“無須客氣。”伏曉笑了笑,轉身離去。
等到剩下迷霧人自己,他遙望着大離帝都,目光陰沉。
之前他便覺得有些事情不對勁,不是很正常。
隻可惜,他認爲的不正常,卻被其他大人物,認爲是大局之外的旁枝末節。
偏偏他就是覺得,那些旁枝末節才不正常。
大兌消失不見,連記載都随之消失。
以往能找到的有關大兌的記載,全部都是羅列在其他記載之下,不經意間提到的那種。
而如今,大離皇室的書庫裏,甚至還翻出來一本大兌某個縣的縣志。
這種最直接的,甚至還是官方的記載,以前可是根本找不到的。
哪怕那本書可能,一直埋藏在大離皇室的書庫之中。
但沒有他們都不知道,沒有察覺到的未知變化,伏曉找一輩子,都不可能從那龐大無比的故紙堆裏,翻出來這本書。
可惜,他覺得他們如今撬動大兌所造成的影響,不足以讓伏曉挖出來一本縣志,卻也隻是他無憑無據的猜測而已。
衆人一起做了很多事,多年之後,在好不容易出現變化,證明他們做的事不是徒勞無功的時候。
他在這毫無根據的唱反調,在其他人聽來,那便是說那些變化跟你們無關,那他能招人待見才是怪事。
别說那些人裏強者不少,有些還都是大人物。
就算是普通人,努力多年,好不容易看到點成果,你卻蹦出來說,這成果跟你無關,卻又拿不出一絲一毫的證據。
那不被人打死,都算是人家心慈手軟了。
迷霧人站在那裏,歎了口氣。
伏曉自從繼任首尊之位,也明顯有自己的想法,也敢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人都是會變得,古人誠不欺我。
……
“少爺,你不回家,又在這釣魚麽?”恻恻一邊給餘子清沏好茶,一邊有些好奇的問了句。
“也不是,我想看看,是消息先送來,還是要等的人先到。”
“會有危險的。”
“你都站在這裏了,有危險那也在掌控範圍内。”
等了幾天的時間,這一次蘇離沒有來,而是一個暗影司的探子,悄悄将一枚玉簡送到了餘子清這裏。
餘子清拿着玉簡,有些樂了。
那位新首尊大人,難道都不稍稍演一下麽,這才幾天時間,竟然就把消息送來了。
難道不先佯裝追查一下,過上幾個月才送來。
拿着玉簡一看,排在第一的果然是已經死了的吳院首。
裏面不但說了人是吳院首,甚至還生怕餘子清不知道吳院首是誰,貼心的給準備了很多吳院首的資料。
吳院首的身份來曆,一清二楚。
最後還标明了,吳院首已經死了,不知道怎麽死的,死在哪裏。
乍一看這消息,好像真的是暗影司手眼通天,作爲一個不相關的第三方,追查到的這些消息。
而第二個人,毫無意外,餘子清壓根不認識,也沒聽說過。
大乾西北,無量宗的現任宗主崔常甁。
下面附帶了比較詳細的信息。
無量宗傳承也比較久遠了,實力一直不算拔尖,也不算特别差。
最早的時候,據說能延續到這個時代前期,上古時期結束沒多久。
創始人無從考證,隻能确定最初的時候隻是一個小門派。
慢慢壯大,一點一點的,變成如今有九階坐鎮的大派。
本來他們所在的位置,就不是特别好,大乾西北,距離夔侯國不遠,距離荒原也不遠。
如今荒原幾乎真的成爲了字面意思上的荒原,無量宗受到影響也很大。
他們門下,本來是培育靈植的好手,自從荒原氣候大變,無量宗露天種植的不少靈植都損毀,靜心養護的靈田,不少也受到影響。
除了宗主這個九階之外,就再無第二個九階,存在感并不強。
宗主崔常甁,修習無量宗的無量四海訣,除了氣脈綿長之外,并無特别拔尖的地方。
這一代無量宗,若非有現任宗主,成功進階九階,他們就要淪落到沒有九階坐鎮,從大派吊車尾跌落下去。
隻是稍稍看了看,餘子清就将玉簡收了起來。
伏曉給的情報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呢,等老羊親眼确認過了再說。
他讓蘇離帶回去的消息,不可能瞞得住。
若真的是這個崔常甁,那他肯定也會知道。
進入七樓,餘子清呼叫老羊。
“消息送來了,一個是吳院首,我們都知道,另外一個是大乾西北無量宗的宗主崔常甁。
是真是假,暫且不說,得等你親眼确認了才能知道。
你對這個崔常甁有什麽印象麽?
他曾經有去過琅琊院求學麽?”
“沒有去過琅琊院。
我也隻是在這個崔常甁,進階九階之後,聽說過而已。
聽說他是無量宗近千年來,難得一見的天才。
從開始修行,無量宗就對他寄予了厚望,最終,他也不負衆望,真的進階九階了。
我知道的僅此而已。”
“我有個事,想要問問你。”
“你說。”
“你不覺得現在牽連進來的九階越來越多了麽?
若真是這個崔常甁,他好歹是個大派宗主,竟然也要親自來做一些事。
何必呢?
還有之前東海那倆人,我找人問過了。
東海有兩個島嶼覆滅了,他們的宗主據說已經隕落。
而傳聞是他們兩人,在東海發現了什麽寶物,交戰之後同歸于盡。
搞的最近去東海尋找所謂寶物的人都變多了。
以他們的地位,做事的時候,真的需要親力親爲麽?
就像是抓你,至于兩個九階親自出面麽?
你好好想想,姓吳的抓你都問了你什麽?”
老羊陷入了沉思,回憶了片刻之後,道。
“他隻是想知道在封印裏的諸多細節,問過我很多有關大兌的事情。
但是太過關鍵的,似乎并沒有,我也挺納悶的。”
“既然不知道,那就想想,有什麽事,是需要這麽多強者,都參與其中的。”
這話剛落下,餘子清神情一動,繼續道。
“我能想到的共同利益,隻有他們的劫難,還有他們的修行了,你呢?”
“我也是,隻有這種事情,才能讓一堆面和心不和的家夥,共同去爲了一件事努力。”
“劫難我覺得不太可能了。
煉氣修士三劫境,有三次劫難,每一次在即将降臨之前,都是很難知曉的。
純粹的煉神修士和煉體修士,卻未必會有劫難,或者隻有一次。
那就是修行相關了,這方面,你肯定比我懂得多。”
老羊在那沉思,久久不語,餘子清繼續道。
“還有,自從這次從封印裏回來,我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大兌甲子紀年的時候,一個郡守,竟然都有機會進階十階。
爲什麽如今,這麽久了,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誰進階十階了,哪個勢力有十階的大佬在。
甚至連第三劫的修士,都非常稀少。
我知道的,最接近十階的,就是當年的老震皇。
可是他卻遭遇凄慘,被分屍之後,被鎮壓了兩千多年。
再加上最近我都有種九階滿地走的感覺了,十階卻一個都沒見到,沒聽說過。
我這些天就一直在想,爲什麽?
然後這一次,那位新首尊毫不猶豫的賣了隊友。
我更加确定,他們都是面和心不和,隻是爲了利益才湊到一起的。
我忽然就生出一個念頭,到底是什麽利益,才能讓他們一起去做。
思來想去,我就想到了一種可能。”
“你說說。”老羊神色有些複雜,他也猜到了。
“你先說說,多少年沒有出現過十階強者了?”
“據我所知,少說也有幾萬年了,最接近的,的确是老震皇。”
“我隻是猜,你看有沒有可能。
這幾萬年來,有一種莫名的限制,壓制着所有人,讓所有人都不能進階十階。
縱然真有那種人,擡起腳要邁入十階的時候,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原因阻止他。
而這個限制,可能跟消失的大兌有關。
所有人強者,都想打破這個限制,不管是一劫的還是三劫的。
我能想到的,隻有這種類似的理由,才能讓那些肯随意賣隊友的家夥,一起去做一件事。
這是大家共同的利益。
所以,那些我怎麽看,他們都跟大兌沒關系的家夥,卻想着大兌歸來。
沒有利益的事,沒人會去費心做。”
老羊神情複雜,他覺得正常的事情,對餘子清來說,從來不會習以爲常。
他覺得今天很多東西,都比上古的時候強,卻也沒法否認,今天的強者,的确不如上古時期。
至少,上古時期,十階不會稀少到一個都找不出來的地步。
老羊沒看過安史之書,餘子清卻看過。
甲子紀年,好幾個災難,都跟十階有關。
乙醜紀年也有一兩個,到了丙寅紀年,就一個都沒有了。
至于最後的丁卯紀年,連七階都能擔任某些地方的郡守之職了。
明明白白的衰落之路。
老羊思來想去,也沒找到還有什麽共同的大利益,能讓這麽多九階,彙聚到一起。
但是他也不明白,二劫三劫的三劫境修士,會着急挺正常。
一劫的九階,去湊什麽熱鬧,縱然高階修士,對于很多事,都會提前很多很多年準備,也不至于這麽早。
打開了思路之後,老羊就想了更多。
他基本确定,餘子清的推測,大概率是真的,實質細節有些偏差,卻也不影響大局。
那些人肯定是很早很早就開始做了。
但是他們現在越來越急,甚至積極性都越來越高,那必然是已經有看得見的好處了,那大概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思來想去,回溯過往,老羊忽然停了下來。
他想起來了。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從他進入錦岚山之後,有些事就忽然開始加速了。
他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近幾萬年來,最接近十階的,是老震皇沒錯。
卻還有一個明晃晃的,已經邁入十階的存在,曾經真的出現過。
哪怕是沒有意識,哪怕是不完整的,但曾經出現過的餓鬼之王,卻是實實在在的十階。
哪怕那個餓鬼之王并不是在這個世界進入的十階,但當祂邁入這個世界的那一刻,性質就變了。
這個世界的天花闆,已經被打破了。
如果真的有那種所有人都感應不到的限制,那麽,那個限制,其實也已經被頂穿了一個大洞。
所以,很多事,可能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加速了。
隻是當他們感覺到加速的時候,已經過去好些年了。
以一個猜測爲基礎,老羊瘋狂的給其填補細節。
從來龍去脈,到過程結果,如同一顆大樹的主幹、枝幹、枝葉,根系,都在飛速的補全。
當他發現,最後隻是缺失了部分根系,缺失了一部分不甚重要的東西之後,他便知道,好像是真的。
當他繼續深挖的時候,虛空中浮現出三道符箓,貼在了他的嘴巴上。
讓其再次深挖下去的時候,變成了一片空白。
這一次,緘言神咒的影響,比前兩次還要大的多。
片刻之後,緘言神咒具象的符箓消散,老羊平靜的道。
“這一次,我直接觸碰到一部分,被封印的内容了,所以,反應才會如此激烈。”
“給你下咒的人,會感應到麽?”
“不會,能感應到神咒激發,其實就是留下了破綻,緘言神咒,爲了保證效果,沒有這種破綻。”
這個餘子清懂,其實就是後門。
就像他種下的種子,他還能感應到,就是有後門。
特定條件下,這種植入的後門,的确會變成破綻。
餘子清不在意,是因爲他當時壓根就沒打算種成功。
而緘言神咒本身,就沒有這種破綻。
估計給老羊下咒的人,就算有能力留下後門,他也不敢留下後門,這麽做那是真的在小看老羊。
“所以,有緘言神咒驗證,基本算是确定了?”
“基本确定了。”
“那我們也要做準備了。”
“你想做什麽?”
“你說,遊震以後若是完全恢複了,他會回大震麽?”
“不會,遊震不是正常退位的,若是出現雙皇在世的場景,是大兇之局,他此生連自己的本名,都不會再拿回來了,更别說曾經的身份。”
“我覺得,還是盡快把遊震的殘肢全部找回來,縱然真有什麽情況。
他有極大的機會,可以進階十階。
我們這先有個十階坐鎮,我感覺才有點安全。
有什麽情況了,也足以應對。”
“你想好了?讓大兌歸來麽?”
“現在我覺得,歸來了,但是沒有完全歸來,估計才是最好的情況。”
老羊一聽這話,就覺得餘子清又開始了。
“你又打什麽壞主意?”
“沒什麽,還沒想好,不過,有件事,想請教一下你,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洩露出去一些消息,但是我卻不知道我洩露了呢?”
“故意洩露消息簡單,但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洩露了,那就難了,别想了。”老羊直接否決了餘子清的異想天開。
“那算了,你先走吧,我還要找老宋聊聊。”
聽到這話,老羊神色一動,道。
“你倒是可以問問老宋,他說不定真的知道。
錦衣衛裏,很多情報的搜集,一直是一個秘密,誰也不知道他們怎麽得到的情報。
甚至有時候,有人笃定自己從未洩露給任何人情報,錦衣衛卻能拿到。
他若是連這種事,都敢告訴你,那他的确可以信任了。
不過,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還沒想好,以後再說。”
“神神秘秘的……”老羊叨咕了兩聲,轉身離去。
餘子清呼叫了老宋,等了一個時辰,老宋才匆匆趕了上來。
“見諒,剛才實在是不方便。”
“無妨,我有事請你幫忙,等一等也是應有之義。”
“何事,盡管說。”老宋咧着嘴笑了起來,幫忙啊,他就等着了。
“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不過,想要先請教一下你另外一個問題。”
“盡管問,隻要我知道。”
“有沒有一種辦法,明明洩露了消息,洩露消息的人,自己卻都不知道何時洩露的。”
老宋眼睛微微一眯,沉默了好半晌。
他聽懂了。
這是要故意洩露出去什麽消息,但是本人還不能知道是怎麽洩露的。
沉吟了好半晌之後,老宋緩緩道。
“大乾崇文之風,一直極盛,書香門第,大戶人家,對于書房的要求,一直是最高的。”
說到這,老宋便閉口不言,再也不說什麽了。
餘子清聽不明白,還是拱手道謝。
他要的就是不明白,不知道。
“我想請你幫忙搜集一個人的信息,越詳盡越好。”
“你說。”
“無量宗宗主崔常甁。”
“沒有問題。”老宋滿口答應了下來。
隻要不是大乾皇室重要成員,亦或者朝中大員,問題都不是很大。
這種明面上的人物,還不是大乾朝廷的人,那就更沒問題了。
類似這種人物,錦衣衛裏,本來就有搜集其信息,常年儲備着備用。
包括錦岚山裏在外露面的幾人,也全部都有單獨的檔案,事無巨細的全部記錄下來。
那些信息可能一輩子都沒有用到的時候,但用到的時候,就不能沒有。
“麻煩你了。”
“不麻煩,小事而已。”
“你保重,别死了,我可以答應你,必要的時候,将他們帶走。”
老宋立刻站起身,躬身道謝。
“不必如此。”
離開了七樓,餘子清跟恻恻交代了一聲。
“問問那些餓鬼,有沒有人,做過大乾風格的書房裝修。
有的話,搞出來一間,要是沒有,就去采購也行。”
“好的,少爺,這種事很簡單。”
短短數天時間,養生會所裏,就多出來一間新的書房。
從裝飾風格,再到家具,文房四寶,擺放的藏書,全部都來于大乾。
看起來古香古色,餘子清也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
但老宋既然這麽說了,複刻一遍,當做正常書房的用法來,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
再詳細,老宋估計也不敢說了。
餘子清不知道,這種書房,怎麽會洩露出去一些秘密的,他完全察覺不出來一點不正常。
但不知道最好。
這裏也沒有什麽重要的情報,會在這裏聊。
餘子清隻是在這裏練練字。
十來天之後,餘子清在書桌上攤開了紙,提筆開始書寫。
“裏長尊前。
近期難以得空回去請安,望諒解。
我已查到擄掠老羊之兇人,一人已死,一人乃是大乾無量宗宗主崔常甁。
另,大兌封印之中,偶得一大兌寶物……”
餘子清揚揚灑灑的寫完一封信,問安之類的話略去不提,重要的信息,卻已經給了。
寫完之後,餘子清署名卿子玉三個字。
吹幹墨迹,将其裝入信封之中,交給了恻恻。
恻恻帶着信離開書房,餘子清坐在那看了半晌,依然什麽異常都沒有。
沒有就好,看來錦衣衛的手段,還是挺了不起的。
他也無法發現,消息怎麽洩露,有沒有洩露,統統都無從察覺,無從知曉。
……
錦衣衛衙門,宋承越抱着一卷卷宗正察看的時候。
他的桌子上,浮現出一張面孔。
“宋承越,有個消息,你要不要看?”
“哪來的?”宋承越先問出處。
“我的渠道得來的情報,提及到了‘大兌’二字,我便将其留下了。”
宋承越眉頭微蹙,思索了片刻。
他若是看了,這情報就得歸檔,他若是不看,這情報,便不會歸檔到錦衣衛的情報庫裏。
想到前些天,跟七号的交談,還有近期外面發生的事,宋承越點了點頭。
“拿來看看。”
他打開抽屜,裏面有一張紙。
正是餘子清是書寫的那封信的内容。
宋承越看完之後,重新将那張紙放回到抽屜裏。
他坐在那沉思了一下。
原來是要報仇啊。
但是故意洩露出來,幹什麽?
宋承越不解,卻也沒打算刨根問底。
他看着搜集好的情報,沒急着給送出去,而是打算再完善點。
既然七号說,越詳細越好,是爲了報仇,那他搜集到的這點情報就不足以表示他的誠意和能力了。
除此之外,他還準備将那個崔常甁的行蹤、他修習的功法、掌握的法寶、擅長什麽,最近見了什麽人,能查到的統統都要查到。
必要的時候,宋承越甚至打算暗中陰那個崔常甁一手,暗中幫點忙。
他的确不知道錦岚山要怎麽報仇,但不重要。
他現在隻需要順水推舟就行。
隻要那封信,歸檔到了錦衣衛的情報檔案館裏,中間有不止一個人會經手,他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這個消息,就一定不會深埋了。
七号的确挺有想法的。
的确沒有什麽比錦衣衛更合适的,向外丢情報的地方了。
沒人會問錦衣衛的情報哪來的。
在宋承越故意放水,還帶着倆高層,出門了幾天的情況下。
那封信的内容,不出意外的,被人記錄了下來,流傳了出去。
兜兜轉轉了七日之後,出現在了很多人的手上。
包括無量宗的宗主崔常甁。
他手握情報,眉頭緊蹙,身旁那人,沉聲道。
“不用懷疑,情報是從錦衣衛裏出來的,原本應該被歸檔到大兌相關。
正好有事情,把宋承越引走了。
才有人敢看了一眼,其上内容,一字不差。”
來人說完,轉身就走。
崔常甁眉頭緊鎖,看着紙上的内容,翻來覆去的看,卻也依然再也看不出來什麽。
隻有他的名字,和一件大兌寶物的信息,再也沒有重要的東西了。
……
密室之中,七八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而黑袍人這一次也在。
“我們想請你再去一次,去盤問一些事情,一株天材地寶,亦或者一件護身的法寶。”
黑袍人戰績顯赫,兩次盤問,錦岚山都沒有絲毫反應。
很明顯,黑袍人盤問的時候,那卿子玉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這家夥,遇到危險的時候,跑的比誰都快,他願意去兩次都沒事。
别的人自問是沒有這種本事。
黑袍人看了看信上的内容,細細感應了一下,沒什麽變化。
天人感應結束,黑袍人頓時信心滿滿。
他現在見那個卿子玉,已經見出經驗了,甚至可以根據自身感應危險的能力,來判斷出來一些事。
比如,這一次,他便沒感覺到有什麽危險。
就如同他第一次去見卿子玉的時候一樣。
以他的經驗來看,危險性不大,這代表着那卿子玉可能是有事情會主動告訴他。
而上一次,他見到卿子玉的時候,就感覺距離死亡不遠了。
這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心裏有譜之後,立刻獅子大開口。
“兩件我都要。”
“可以先給你一樣,若是消息價值足夠,可以給你兩樣。”
“好。”
黑袍人拿着一株天材地寶離開,本來是想先拿法寶的,對渡劫有幫助。
後來一想,若是成了,兩樣都拿了,不成的話,他還是選擇天材地寶算了。
數日之後,黑袍人再次來到布施鎮。
這一次,他客客氣氣的敲門,算作登門拜訪。
餘子清看到他之後,似乎有些失望。
“你又想問什麽?”
“我受人之托,來問你點事,你從大兌封印裏,帶出來的寶物是什麽?”
餘子清沒有回答,隻是在沏茶。
他要釣的魚,是那個崔常甁,可惜那家夥沒來,餘子清都跟裏長通氣了。
不過來的是黑袍人,倒也可以辦另外一件事,也更好辦點。
“你們這些人彙聚到一起,是爲了讓大兌歸來吧?”
餘子清一邊倒茶,一邊随口問了句。
黑袍人點了點頭,人家都問出這種問題了,他也沒必要隐瞞。
“不錯。”
“是爲了十階吧?”
黑袍人一怔,看着餘子清随口說出的話,差點以爲這是什麽爛大街的消息了。
“你竟然知道?”
“我說句實話,我根本不在意你們要做的事情。
隻是有人要針對我和我家裏人,那我就不能忍了。
我托大說一句,現在隻要我錦岚山不點頭,你們永遠也都别想讓大兌歸來。
你們誰也别想再做十階的美夢,不管你們都是誰。”
“你想做什麽?”黑袍人眉頭微蹙,他不知道對方何來的信心,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應,這話不是假話。
“當初擄走我的人,隻是一個化身,我要他本尊的人頭。
擄走老羊的人,姓吳的已經死了,活該,我要另外那個人的人頭。
隻要你們把他們倆的人頭,擺在我面前,我們報了仇。
那我說直白點,大兌歸不歸來,關我屁事。”
“你能付出什麽?”
“付出什麽?在大兌歸來這件事上,我錦岚山不拖你們後腿,甚至可以給你們一枚大兌縣守的大印。”
“你有縣守大印?!”黑袍人一驚,這東西怎麽帶出來的?
不是大兌的人,怎麽得到這東西的?
沒有被裏面的大兌死心眼認可,怎麽可能得到?
“不錯,你們要是答應了,我甚至可以全力幫你們去化解封印。
實話告訴你,我們已經化解了好幾個封印了。
我現在就想報仇,就想他們死。
你們若是不答應,那枚大印,便會落入到地洞深處,再無重見天日的一天。
我們的仇人,再想做什麽十階的春秋大夢,便是妄想。
也别想用強,哪怕我們錦岚山有一隻狗出事,那枚大印便會立刻落入到地洞深處。
我幹得出來一次,将那封印物丢下去,就幹得出來第二次。
要怎麽選,全看你們自己。”
餘子清面對一個九階,威脅起來,依然是毫不畏懼,目光堅定,語落铿锵。
黑袍人有些麻了。
心裏把吳院首他們罵了好幾遍。
你說你們這些人,閑的沒事幹,你去招惹人家錦岚山幹什麽啊。
自從那封印物沒了,他們之間哪還有起沖突的必要。
他現在可以感應的很清楚。
成事的本事,人家未必有,但壞事的本事,那絕對是有的。
“我們之間,可沒有什麽恩怨吧?”餘子清收斂了怒氣,給黑袍人斟了杯茶。
“沒有。”
“那我錦岚山,跟你們大部分人,應該都沒什麽恩怨吧?”
“應該也沒有。”
“所以,我們恩怨分明,無關的人,不想牽連,你們想做什麽,也不關我錦岚山的事。
我甚至可以幫你們,去化解那裏的封印,這都沒有問題。
但是我總不能看着我們的仇人,前程似錦,有朝一日,還有機會進階十階吧。
我要做的,其實都跟你們無關,你們要做的,也跟我無關。”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好,我會替你轉達的。”
“我隻要他們倆本尊和化身的命,隻要你們送來一個,我便會給予一部分回報,會讓你們看到值得。
兩個人,本尊和化身的命,全部送來,那麽,那枚大兌縣守大印,我雙手奉上。
少一個,這交易就不算。”
餘子清說的非常清楚了,不針對其他人,隻針對仇人。
黑袍人轉身離去,其實若是隻有他,他都想直接答應下來了。
畢竟,那倆家夥,損失的隻是命,其他人損失的可是前途。
人家甚至都願意,在結束之後,幫他們去化解封印。
大家本來可以一起做事的,全讓人給破壞了。
黑袍人離去,餘子清繼續坐在那喝茶。
去互相猜忌,互相忌憚,互相殘殺去吧。
兩相害取其輕,有的是人會願意去做的。
就不信他們願意爲了那倆人付出巨大的代價。
餘子清做過一次,就真敢做第二次。
再者,餘子清可是說了,交易的内容,本尊化身少一個都不行。
他們永遠也别想湊齊了。
有本事,去巨佬那裏,把那個化身搶回來。
他們要是真有這本事,那餘子清也認了。
“恻恻,走,我們回家。”
“不釣魚了麽?”
“不了,回去做好萬全準備,必要的時候,讓他們知道,哪個才是兩相害裏的輕,說不定裏長還會有架可打,他老人家估計想了很久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