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沒有來,速度還沒有餘子清快,有些出乎餘子清的意料。
不過按照老羊的說法,那些人甚至動用了琅琊院的山河陣圖,還有九階強者出動,那他們自然是不急的。
他們最近的整體行動,的确有些焦急的意思在裏面,可是具體到一件事,看來他們還是知道,急則出亂,亂則出錯。
但這也正好給了餘子清機會。
等不到人來,餘子清便順着石壁爬了下去,來到那個符文旁邊,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
瞬間,那暗淡的符文便再次亮起。
餘子清一隻手貼上去,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進入那片隻有一本安史之書的虛空之中。
安史之書靜靜的懸在那裏,看到餘子清之後,書頁無風自動,嘩啦啦的翻動了起來。
“不用激動,我如今實力雖然還是很弱,但是有些被封印掉的災難,卻也不是沒辦法化解。
我可以請人來幫忙,也可以引人來幫忙,多得是法子。
時代已經變了,裏面很多災難,在那個時代,是幾乎無解,或者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但在現在這個時代,有些可能就會非常簡單了。
至于丁卯紀年的某些災難,在我看來,就是用來湊數的。
丁卯前期還好點,有些災難的确很麻煩,但是後期,簡直爛成一坨臭狗屎,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要動用神朝之力将其封印。”
安史之書微微閃爍着光芒。
餘子清冷笑一聲。
“怎麽?你覺得我說的不對?要我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封印加進去,簡直讓安史之書的格調都跌了好幾個層次。
前半部分,很多災難那是真的沒辦法,将其封印掉,可以避免巨大的損失。
也有先烈面對災難,挺身而出,不退半步,身死道消,也要将其攔住。
我若是有幸從這些先輩手中接過大印,那我隻會感覺到,那是我的榮幸,而非重擔。
可是後面,你看看這條。”
餘子清嘩啦啦的翻動安史之書,翻到其中一頁。
“丁卯兩千一百年,癸醜城。
城中丁家大少丁三秋,修邪道,禍未出閣少女八十八人,入七階,能迷神。
縣守丁俀,力不能逮,引神朝之力将其封印。”
“看看這都是什麽臭魚爛蝦,縣守還跟那邪道是同姓,還已經出現家族了。
恐怕這記載,都是在粉飾吧,是早就知道了,隻不過沒有将其收拾掉。
到了完全遮掩不住了,失去控制了,才不得不出手,還不敢将其擊殺。
這丁卯兩千一百年,大兌到底得爛成什麽樣子,才能連一個七階邪道,竟然都需要引神朝之力将其封印?
神朝之力照這種用法,最後是不是都撐不住了?”
安史之書開始傳統藝能,說不過餘子清就開始裝死。
餘子清冷笑一聲,不再噴安史之書,繼續向前翻。
翻到了前期,一條一條的篩選其中的内容,尋找一條合适的内容。
先救下老羊,才是第一要務,能不能弄死幾個人出出氣,那都是次要的。
老羊若是死了,他就算是把人全部殺完了又有什麽用。
他們不是想要來麽,就看看安史之書的大坑,那就遂了他們的願,看看這安史之書的大坑,到底能埋葬多少人。
很快,餘子清找到一條合适的。
“甲子一千八百年,甲子城。
魔鏡被污,以至心魔肆虐,入魔者一萬三千八百衆。
甲子城郡守康向宇,引萬魔入己身,入十階之時,自廢道途,封萬魔。”
就是這條,最合适不過。
能坑死來人,餘子清卻有機會兜得住底,實在兜不住了,就先跑路,後面找機會再繼續去。
餘子清看着安史之書,指了指這一頁。
“等下你把我送到剛才那個邪道那一頁裏,我現在火氣有點大,要先打死個邪道冷靜一下。
後面來的人,要是有上次跟我一起的那個黑山羊,你就送到我這一頁。
其他人,不管是誰,統統送到這一頁裏。”
安史之書閃爍了一下,表示明白。
隻要餘子清這個被好幾位縣守和郡守認可,也能得到大印認可的人,願意繼續去化解封印。
其他的統統都是旁枝末節,餘子清說什麽,那就是什麽。
哪怕不考慮這些,餘子清如今有兩個縣守和一個郡守之位在身。
餘子清便是當世大兌職位最高的人,他發号施令,那它就做什麽,也一點毛病都沒有。
餘子清一隻手在那丁卯年的那一頁,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睜開眼睛,出現在癸醜城之外。
按照大兌的規劃,癸醜城便是典型的小城。
說的是小城,其實能被稱之爲城,按照餘子清的理解,起碼都是地級市級别。
還有很多更小的,不是以這種命名規則命名的城池,便相當于縣級市,或者是縣。
尚未入城,便見到城門口十幾個守衛,挨個盤查,收繳城門稅。
有些人身上帶的其他東西,稍稍有點不合規的,便直接将其收繳。
雖然餘子清也不明白,爲什麽有的人,帶着一株應該很普通的煉氣靈藥,都成了不合規了。
看了幾眼,餘子清看到那些人将收繳的東西,揣進自己兜裏,便明白爲什麽了。
他一路來到城池,立刻見到那個收繳人财貨的家夥舉着長戈,攔住了餘子清。
“你身上帶着什麽?拿出來!”
餘子清眉頭一豎,一掌拍出,将其拍倒在地,當場讓其斃命。
餘子清看了看周圍,守城的小吏,齊齊後退,而周圍的人,也默契的走遠了些,預想之中,會有人大喊一聲,立刻沖出來一堆人圍着他的場景,根本沒有出現。
還有個小吏恬着臉拱了拱手。
“誤會,誤會,大人這種高手,都是不用檢查的……”
餘子清有些失望,丁卯紀年末期,真是爛透了。
周圍的人似乎也是見怪不怪,也沒有人覺得那污吏死了有什麽問題。
看周圍人的樣子,似乎并不是覺得那污吏死于貪,而是覺得那家夥死于沒有眼力勁,死了也活該。
餘子清邁步進入城池,懶得再慢慢做什麽了。
問清楚那個所謂的丁家在哪之後,便直接殺上門去。
餘子清收斂了氣息,直接翻牆而入,輕而易舉的繞過那些簡單的陣法,陰神睜開眼睛,去窺視這裏的邪氣變化。
隻是一眼,便看到有一個地方,邪氣凝而不散。
如此明顯,随便來個有點實力的煉神修士,就能一眼看穿。
可是那家夥卻能安安穩穩這麽久,要說沒有問題,那才是見了鬼。
等到餘子清悄悄的抵達那個地方附近,耳朵微微一動,便聽到有談話的聲音傳來。
“你最好還是管好秋兒吧,最近事情鬧的有點大了,癸醜城附近,便已經有一百多個未出閣的少女失蹤了。
他就算是要做什麽,那也不能在自家附近做吧,這是糊塗啊。
秋兒這是自尋死路,把我害了,你們還能好過了不成?”
“我也管不住他了,他現在實力已經比我強了,還有家中母親與内人,護着他,我想管也管不了。
我隻要想動手,母親便擋在前面,要我先打死她再說。
你說我能怎麽辦?要不你去勸住母親吧。”
“哼,我隻是來告訴你,他現在愈發肆無忌憚,若是事發,那可别怪我大義滅親。
我若是丢了這縣守的位置,你覺得我們丁家還有機會好過不成?
你覺得其他人不會趁機落井下石?真是天真。”
“舅舅,你話可不能這麽說,你能當上這個縣守,而且近些年,也供給你各種寶物,讓你進階七階,可都是家裏人出力的。”
餘子清隻是聽到這,就不想聽下去了,跟他想的一樣,沆瀣一氣,蛇鼠一窩。
而且,真實的遇害人數,遠比記載之中多得多。
餘子清落在屋外,邁步向内走去,看着對方開着大門談話,半點遮掩都沒有,餘子清更明白,不用跟他們廢話了。
“來人!”
看到餘子清的一瞬間,便見那個一臉邪氣的年輕人,一聲暴喝。
餘子清腳步驟然加速,腳下磚石崩碎,身形驟然出現在對方面前。
他力從地起,腰身如弓,拳如長矛,一拳轟出,便見對方身上的防禦法寶,尚未崩散,便被戳出一個大洞。
餘子清的拳頭,一拳轟在了對方的心口,勁力破體而出,從其身後炸開,将其整個後背都炸開了花。
隻是一擊,便見其奄奄一息,進入瀕死的階段。
餘子清收回拳頭,看了一眼身旁身穿官服的家夥,冷笑一聲。
“助纣爲虐,死不足惜,你這種貨色,竟然能當大兌的縣守。
若是在前面幾個紀年,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你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
“你是誰?”
“丁未城郡守卿子玉。”
聽到餘子清自報家門,那癸醜城縣守丁俀,神情微微一個恍惚,忽然道。
“這裏是封印?!”
“原來是真身進來的,那可太好了,我還以爲此地,隻有一個邪道是真身被封印進來的。”
餘子清大笑一聲,龍行虎步,邁步而來,在那丁俀拿出縣守大印的瞬間,便左手托着丁未城郡守的大印,右手如刀,探出之後,按在了那癸醜城縣守大印上,沉聲一喝。
“癸醜城縣守丁俀,玩忽職守,庇護邪魔,沆瀣一氣,狼狽爲奸。
今日,我便以丁未城郡守之名,褫奪你官位!”
“你丁未城郡守,無權判我!”丁俀又驚又怒,厲喝一聲,死死的抓住大印不撒手。
餘子清面色一冷。
“如今神朝不在,我便是神朝職位最高之人,廢你官位,也名正言順,合情合理。”
随着餘子清話音落下,便見那癸醜城縣守的大印上,光華浮動,自動将丁俀的手彈開,落入到餘子清手中。
“不,不可能……”
那大印落入餘子清手中,便徹底安靜了下來,隻是跟丁未城郡守大印一個共鳴,便自動認主。
餘子清瞥了對方一眼,收起大印,力量驟然間爆發,一拳轟在對方身上,讓其當場斃命。
“先殺了你,我照樣能拿走官印,隻不過,我就想先褫奪你官職,再殺你。”
聽到這話,那家夥還沒習慣官職被褫奪,力量加持消散的丁俀,便腦袋一歪,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口鼻之中湧出,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再殺了旁邊其他人之後,餘子清就坐在那,看着那個還剩下一口氣的邪道。
“不用掙紮了,你應該聽到我說的話了,你自然也會想起,這裏乃是封印。
除了你那個舅舅之外,其他人全部不過是一段尚未塵埃落定的曆史,在這裏的投影而已。
你誰也指望不上了。
在我走到你們十丈之内,你們竟然還毫無警惕的時候,你們就已經死了。
我現在不殺你,隻是我要等人而已,殺了你,曆史塵埃落定,我也得出去了。”
“我……”那邪道年輕人剛開口說了一個字,便戛然而止。
餘子清一個耳光抽過去,将其要說的話給堵了回去。
“再說一個字,發出一點聲音,立馬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邪道一臉邪異,張開嘴巴,最後冷哼一聲,什麽都沒說,然而,餘子清的身形出現在他頭頂,一腳将其踩死。
“說了再發出一點聲音,就弄死你,當我是言而無信之人麽?”
将其踩死,餘子清屈指一彈,一點火星落在其身上,将其燒成灰燼,讓其神形俱滅,連邪氣都給燒成了虛無。
而後便見世界開始向着中心倒卷。
餘子清面無表情,看着封印重新化作了一頁書,也沒什麽可遺憾的。
因爲讓他生氣的封印還有很多。
拿出朱筆,餘子清在那一頁上補充道。
“丁俀明知子侄害人,修行邪道,依然包庇邪道,其玩忽職守,與邪道沆瀣一氣,死不足惜。
丁未城郡守卿子玉,褫奪其官印,将其就地正法。”
寫完,蓋上大印,塵埃落定,書頁也化作了白紙黑字。
餘子清翻了翻安史之書,發現沒有一頁是閃爍着光亮,證明沒有人進去。
“我剛才書寫的,你也看到了吧。
你這安史之書,終歸還是人寫的,是人寫的,很多時候,就注定了跟事實會有偏差。
就像剛才那個丁俀,在你這的記載裏,他乍一看,還算是一個殉職的好官。
實際上,他是個什麽貨色,你應該也清楚。”
安史之書閃爍了一下,難得認同了一下餘子清說的不太好聽的話。
“所以,你存在的意義,到底是承載那些災難,還是承載尚未塵埃落定的曆史,亦或者是爲了化解災難,也是爲了還原曆史,才讓其塵埃落定?”
安史之書沉默了一會兒,閃爍了一下,算是認同。
餘子清歎了口氣,也沒了噴安史之書的欲望,說到底,它也隻是一本書而已。
等不到人來,餘子清便開始一頁一頁的翻看安史之書。
之前都是粗略的翻看,現在他既然要給大兌放貸,那給的就得遠遠超過大兌給他的。
拿到所有的官印,是必須的。
化解所有的災難,也是必須的。
按照大兌的命名規則,天幹地支六十城,縣守六十,郡守十二。
怎麽去拿,先後順序,是要先考慮好的。
而去丁卯紀年拿官印,應該是最容易的。
那個時候,亂成一鍋粥,爛成一桶泔水,整體實力,也在明顯的下滑。
而根據之前的經驗,一座城的官印,可能會不止一顆,但是隻要餘子清同時接觸到不同時代的兩顆官印,其中一顆便可能會崩碎,等到化解了那一頁的災難之後,官印之中所蘊含的力量,也會合二爲一。
餘子清翻看完正本安史之書。
看到的就是一個神朝,從興盛到滅亡的曆史,從君明臣賢,義士橫空,到昏君污吏共處一世,邪魔當道。
細細看書的時候,餘子清不止一次生出了一種,這神朝還是趕緊毀滅吧的念頭。
可是每一次,都會又看到先烈義士,又不忍他們丢了命也要爲止努力争取的神朝,就此徹底消亡。
這種矛盾的感覺,一直盤踞在他心頭。
看完之後,餘子清幾乎都可以确定。
如今這個時代,還有的大兌餘孽,稱之爲餘孽,一點都不會誤傷。
忠臣義士,爲國爲民者,早就在一場場災難,一場場變故之中殉國了,哪裏還能活着留下來血脈。
舉家殉國者,都數不勝數。
苟延殘喘活下來的,還能讓血脈傳承至今的,不說百分之百,起碼百分之九九以上,都是垃圾。
站在後人的角度去看,餘子清也曾想過,爲什麽那些人都犧牲了,就沒想過,他們死了,豈不是把神朝留給瓜皮了麽?
可是代入進去想了想,餘子清便明白,他們哪來的時間,哪來的機會,去想這些,他們也不會去想。
努力讓神朝變得更好的人,是不會去想他們死後,會不會把神朝留給瓜皮,然後再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看完一遍,大概整理了一下進入的順序。
餘子清再拿出乙三二給的黑石闆,看着上面記錄的東西。
乙三二怕餘子清不了解很多事情,基礎的東西就有不少。
大兌的官職構成,疆域劃分等等。
還有一些記錄裏,記錄着一部分被封印的災難,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那些人不是。
還有如何去獲得無面人的信任等等……
結合這個,将安史之書裏的諸多災難,都可以列出來進入的先後順序,由易到難。
像甲子城的萬魔之災,對于曾經的大兌來說,是特别難的。
對于餘子清來說,就有可能屬于普通難度。
等到看完了,還沒解決,餘子清便繼續挑選簡單的先去闖。
“記住我之前給你說的,當回事,要是老羊因爲你搞錯了死了,那咱們就一拍兩散,愛誰誰去。”
餘子清又選了一個丁卯紀年末期的小災難進去。
不到半個時辰,就見他重新出來,補上了記錄,繼續從最簡單的來。
進去,殺人,遇到貪官污吏,便褫奪官印,趕緊出來,一路速通。
七天之後,餘子清飄在安史之書前面,揉着腦袋。
七天之間,速通了丁卯紀年後期,九十八個封印。
縣守大印,竟然都能再湊出來了十三個,算上他手裏的,已經有十六個縣守大印,一個郡守大印。
“我得休息一下了,再繼續下去,我都快忍不住那種趕緊毀滅的念頭了。
都是些什麽垃圾啊,貪官污吏,欺男霸女,邪道魔頭,妖魔橫行,民不聊生。
到了末期,有些區區縣守,竟然都有裂土爲王的做派了。
話說,大兌真的是因爲一個大災難,才徹底消失的麽?
真不是積重難返,最後被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弊病徹底壓垮的?”
安史之書在裝死,沒有一點反應。
餘子清歎了口氣,趕緊翻到安史之書的前半部分,看看那些記載,平複一下心情。
同一時間,群山深淵裏,一個一襲青衫的人影,從深淵裂縫裏飛出來。
他一路飛到洞穴所在,一揮手便破去了堵在門口的各種阻礙,來到了地洞邊緣。
他拿出一副畫卷,将其抛出之後,畫卷自動在其身前展開,露出裏面的萬裏山河。
山河圖上光輝一閃,老羊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從中跌落出來。
老羊看了看周圍的景象,再看了看頭頂選擇的山河陣圖。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九階強者,手裏還握着山河圖,那是需要硬實力來對抗的。
自從上次的事,老羊就徹底認清了自己的确是不擅長戰鬥這件事。
如今想要以七階之身,再加上惡龍之軀,對上人家也是白搭。
先看看情況,多弄點情報,多拖延點時間。
“都把我帶着這裏了,你還是不說到底想要幹什麽嗎?”
“我不知道你一身學識從哪來的,陣道實力,并非一朝一夕能積累下來的。
不過,我卻有些疑惑,你待在錦岚山有什麽意思,那地方,根本沒有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你想要更進一步,跟着我回琅琊院,才是最好的選擇。
那裏典籍無數,你想要看任何典籍,那裏都會有。
終有一日,會讓你化形而出,走上正道。”
青衫人帶着老羊也有一些時日了,此前了解的情報,再加上這些時日,不時的交談。
他便生出了惜才之心,哪怕是妖物,若是能将其收入門下,也是大有可爲的。
因此,甚至不惜自曝,他來自于琅琊院。
他修行多年,在琅琊院也多年,從未見過有哪個妖物,能有超越琅琊院大多數人的學識。
哪怕聊的不多,可是學識這種東西,是根本藏不住的。
字裏行間,三言兩語,他便能大概判斷出來,這黑山羊妖,若是在琅琊院,說不定能比得上一位院首。
這讓他大爲震驚,這種妖怪,還是出自錦岚山。
可是細細想想,别的地方,都有些不可思議,可若是出自那個古裏古怪,到現在還是一團迷霧的錦岚山禁地。
其實多少還有那麽點可能,不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他沒急着來,一方面是要辦别的事情,另一方面,是真心想要将老羊拉入門下。
可惜,老羊油鹽不進,他也沒法拖延下去了,隻能帶着老羊來了。
而老羊聽到他說到正道倆字,頓時忍不住嗤笑一聲。
“都到這裏了,你還不死心,難怪你入道之後,到了今日也無法立道。
你持心不正,心志不堅,沒有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大毅力大決心,你此生怕是都再難立道了。
身爲修道者,你不立道,你此生也就到此爲止了。
我猜,你煉氣的第二次劫難,應該也快到了吧?
而你卻避之如蛇蠍,從你生出退避之心開始,你第二次劫難,便再也無法渡過了。
相信你自己也非常清楚,所以你最近這麽急,急着想要找到化解之法。
哦對了,你不會是想要大兌的封印之法吧?”
老羊話音落下,便見那看不清面容的青衫男人的氣息都變得陰沉了下來。
“你到底是誰?”
“我誅你的心,你竟然不殺我?”
不等老羊再說什麽,他便忽然伸手一點,将老羊的嘴巴封了起來。
他的氣息從陰沉到飄渺,不斷的變換。
老羊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他是不擅長戰鬥,他認清了,但是呢,要殺人,什麽時候必須親自動手了?
這瓜娃子,真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妖物了。
露出一點學識,他便上鈎,區區十數日的時間,便能讓其對他的學識深信不疑。
因爲那都是真的。
每一點學識,都是他一點一點積累,自己一點一點研究出來的,容不得半點虛假。
以學識折服這個不知道是誰的院首,短時間内有點難,可是短時間内,讓其信服,卻一點都不難。
隻要他信了,便誅他的心,毀他的道。
老羊說的誅心之語,之前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因爲這青衫男人,身爲一個琅琊院首,開始做這些事的時候,便自然而然的有了破綻。
身爲曾經的院首,老羊太清楚了,琅琊院首,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
做了縱然自己覺得再怎麽覺得那是正道,其實心也依然是虛了。
人最難的是騙自己。
有了信服,老羊再撬動他的破綻,誅他的心,甚至點名了老子就是在誅心。
那無論他之前怎麽想的,怎麽騙自己的,現在,老羊說的就一定會讓其信服,讓其内心認定其是對的。
對于一個尚未立道的修道者來說,因爲那誅心帶來的一絲内心的破綻,便注定了是日後身死道消的開端。
那青衫男人的氣息劇烈變化,最後徹底化作了陰沉,他臉上的遮掩也随之消散,露出了那張滿是陰沉的臉。
老羊認出來了,琅琊院的吳院首。
這一下,老羊就徹底明白了。
這家夥被卸去了院首之職,竟然還敢偷偷跑出來搞事情。
看來他的誅心之語,都是對的,他本來就有破綻,自己才能如此輕松的做到。
他是急了,他急需其他的方法,其他的東西,來挽回。
吳院首露出了面容,陰沉着臉,對老羊指了指下面的地洞。
“封印之地被封鎖,是你搞的手段吧?
現在,要麽去解開,要麽我将你封入山河陣圖,丢入到地洞深處。”
“好,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老羊從善如流,從地洞的邊緣飄了下去,落入到黑暗之中。
吳院首看不到老羊的身影,也失去了感應,立刻緊随其後追了進去。
老羊落到石壁上的符文前,看到那本應該暗淡的符文,已經再次亮起。
他立刻明白,餘子清來了。
老羊一時之間,滿心複雜。
他知道餘子清來到這裏,不僅僅是要面對危險。
要重新開啓這裏的封印,必定是要承受代價的。
好不容易跳出大兌這個大坑,現在卻主動跳了回來。
“都說了,你不要亂來,我死不了的……”
老羊喃喃低語,心裏回想起餘子清的樣子,還有曾經的一切。
若是餘子清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以餘子清的性子,肯定會指着他的鼻子罵道。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隻是想想,老羊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笑中帶淚。
他們錦岚山的人,怎麽可能不來。
兩三個呼吸之後,吳院首也跟着落下來。
“我再勸你最後一次,若是進去,不化解封印的災難,是沒有辦法再出來的,你邁出這一步,便再無退步了。”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吳院首看着再次亮起的符文,他一揮手,将老羊收入到山河陣圖裏。
而他自己,則拿出一個失去威能的青銅符文,一隻手貼在了那枚符文上。
霎時之間,他的身形消失不見。
虛空之中,安史之書無風自動,翻到了其中一頁,但是緊跟着,那一頁隻是微微一個停頓,便繼續翻動到餘子清定好的那一頁。
那一頁上,光芒流轉,代表着有人進去了。
還在看書的餘子清擡了擡眼皮。
“進去了幾個人?一個人你就閃一下。”
安史之書閃了一下。
“老羊來了麽?”
安史之書繼續閃一下。
“他也被帶進去了?”
安史之書表示确定。
餘子清看着那亮起的一頁,就是餘子清選好的那一頁。
“他們本來應該進入哪一頁?”
餘子清看到安史之書翻動的時候,在其中一頁停頓了一下。
餘子清明白,對方肯定是有備而來,必定是手拿可以進入特定一頁的信物。
按照規矩,安史之書應該是将對方送入特定的一頁。
然而,自從被餘子清噴的多了,安史之書也沒那麽死闆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些天,餘子清速通了足足九十九個災難。
哪怕都是丁卯紀年的小災難,都是餘子清可以處理的。
那安史之書也知道該向着誰。
目前爲止,安史之書上所有已化解的災難,統統都是餘子清來完成的。
些許小規矩而已,也不算壞規矩,因爲餘子清的權限最大,可以給出名正言順的解釋。
安史之書翻動,翻到其中一頁。
“丁卯兩千三百五十四年,丁酉城。
大乾十萬大軍圍城,其有白羽軍精銳三千,九階三人。
丁酉城郡守司岚,死戰不退,拼盡最後一人,燃盡氣血、真元、壽數,引神朝之力,将其盡數封印。”
餘子清看着上面記載的内容。
這是餘子清排序之中,排在後期才準備進去化解的災難。
當時看到這個也算災難,餘子清其實是有些詫異的。
不過想想,對于大兌來說,好像還真的算是災難。
但向前數,前面還真的沒有出現過如此拉胯的情況。
丁卯兩千三百五十四年,已經快到安史之書結尾的部分了。
他不知道來人,爲什麽要去這個封印。
隻是暫且記下這件事,後面再說。
他現在要去,先把老羊救出來再說。
翻到那閃爍着光亮的那一頁,餘子清伸出手,身形消失在原地。
睜開眼睛,便來到了封印裏。
甲子一千八百年,甲子城。
此處,秋高氣爽,餘子清落在荒野裏,沒有感受到任何九階的氣息,也沒有感受到老羊的氣息。
很顯然是安史之書很懂事,給他找了個安全的地方落地。
安史之書上的記載,都是不能全信的。
比如,餘子清就不知道,甲子城的郡守康向宇,到底是怎麽做到,引萬魔入體的。
哪怕是現今時代,餘子清都不知道,有什麽除了餓鬼布施之外的辦法,可以将魔念、心魔,引出或者逼出宿主的身體。
這個方法,肯定是不能常用的,亦或者是别人沒法用的。
不然的話,安史之書上也不至于那麽多魔頭爲禍的記載。
餘子清辨别了一下方向,甲子城在大兌正北,他現在應該是在甲子城西面。
不出意外的話,前面來的人,應該是在甲子城東面。
他要先入甲子城。
而在這之前,可以先試着聯系一下老羊。
安史之書說,進來的隻有一人,那老羊就一定是被封在山河陣圖裏帶進來的。
進入七樓戒指,就發現老羊已經在裏面等着了。
“時間不多,廢話少說。
我被困在山河陣圖裏了,被他一起帶進來了。
帶我進來的是琅琊院的吳院首,隻有他一個人來。
你要是進來了,不要跟他照面,他肯定能認得出你。
也不要出手,你肯定會死。
也不要冒險救我。”
“你們根本沒有進入他想進的那個封印,我稍稍動了一點點手腳。”
“嗯?”老羊微微一怔,直呼好家夥。
“我會在甲子城東門附近,入城之後,能看到的第一座客棧等你們。”
“他要把我放出去了。”
老羊匆匆離去。
餘子清也出了七樓戒指,睜開眼睛,看着遠處的甲子城,如今的甲子城,還一片平靜。
一路來到甲子城西門,餘子清進門的時候,看了一眼城門洞上的鏡子。
念頭一動,調動出一絲黑天妖魔的氣息。
可是那鏡子,卻毫無動靜。
餘子清知道,這個時候,映照魔物的法寶,其實就已經出問題了。
在之前的封印裏,餘子清進城的時候,可從來都是将五小隻化作秘法形态,來躲避審查的。
其魔物形态,有很大概率,會被映照出來。
進入城中,一切都很平穩,居民安居樂業,修士和普通人相處,也是非常和諧。
修士坐在路邊攤,跟凡人拼桌,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沒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餘子清一路橫穿甲子城到東城,在東門附近,找了一間能看到東城門的客棧住下。
他學來的大兌古語口音,跟這裏的人沒有什麽區别,融入起來也很簡單。
等了半天之後,餘子清終于在三樓的窗邊,看到了走進城池的吳院首。
而老羊,被其用繩子牽在手裏。
看到吳院首在用蹩腳的大兌語言,跟那些人艱難的交流,還引來了官府的人。
要不是吳院首一身九階氣息洩露出來,他肯定就被帶走了。
很快,吳院首被人引着,來到他所在的這座客棧。
餘子清面色平靜,繼續跟坐在對面的一個本地土著,用本地話聊。
官府不可能将一個身份不明的九階修士引入官府内休息。
而大兌早期,這個年代,也根本不會對修士有多大的優待,什麽專門接待強者的地方,是根本沒有的。
所有人一視同仁,普通人住客棧,強者也住客棧,而且沒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餘子清沒有露面,也不怕這麽近的距離,那吳院首察覺到他。
見面能認得出來,可氣息就不會了。
慢慢等着,有的是機會。
客棧的房間裏,吳院首放開了牽着的繩子,面色愈發陰沉。
“是你搞的鬼吧?”
“我可以對天起誓,跟我毫無關系。”
聽到這話,吳院首也沒有罷休,死死的盯着老羊。
老羊無所謂的道。
“我老羊,對天起誓,若是我動手腳,讓我們進入這裏,便讓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立下道誓,就見符文浮現,沒入老羊眉心,而後轉瞬便自行消散,再無一絲一毫的變化。
眼見于此,吳院首那張陰沉的臉上,便黑的快要滴出黑水了。
“我曾告訴過你,這不是我等可以操控的,若是進來,不化解災難,便再也無法離開。
相信你肯定也是知道這些的。
如今,你最好還是想想怎麽辦,這裏是什麽災難吧。
若是不然,我們倆隻能一起被困死在這裏。”
說完,老羊便趴在那,閉目養神,沒了動靜。
吳院首沒有說什麽,打開門離開。
他要先去城内轉轉,看看到底什麽情況。
而老羊則又開始聯系餘子清。
倆人坐在七樓戒指的一樓。
“他放松警惕了麽?”
“他出門了,不再看着我了,他也知道,我跑不掉的。”
“你暫時沒事就行,他可有什麽惡毒的手段控制你?”
“沒有。”
餘子清長出一口氣。
安全就好,這就代表着随時可以帶老羊走。
“我本來是打算找到你之後,立刻帶你走的,但現在,我改主意了,不隻是将其困在這裏,我還要弄死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