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邪物失去理智,橫沖直撞,很快就被其他的邪物撕碎吞噬掉。
但是那些邪物卻沒有一個再理會餘子清。
因爲餘子清身上有玉化墓的力量,被他們視爲同類。
同理,餘子清覺得那幾個邪道也沒有引起邪物暴動,估計是因爲他們一身邪氣,也被視爲同類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抵達這裏之後,也吸收了彌散在洞天裏的玉化墓的力量。
那些邪道沒引起邪物的反應,餘子清很理解。
餘子清有些不理解的是,爲什麽甲寅城那邊沒什麽動靜,而且那些邪物這麽安靜。
安史之書上的記載,餘子清大概猜測,完全的假消息,估計是沒法記錄上去的。
所以想要篡改,就隻能玩春秋筆法,明明記錄的都是真的消息,卻因爲缺失了一部分,結合上下文之後,含義便完全變了。
記錄上說邪物無數,這裏的邪物雖然多,估計加起來能有個二三十萬了不起了。
這麽點數,還好意思吹其數萬千。
實際的封印跟記錄有偏差,餘子清倒是早有心理準備。
可偏差太大了,就不太正常了。
餘子清穿過邪物群,直奔甲寅城而去,他想去甲寅城看看。
一路趕到了甲寅城北,尚未進城,便聽到城門口傳來吵鬧聲。
一個守城門的衛士,忽然提高了聲音。
“你說什麽意思?進城要交稅,不明白麽?一個人一錢靈玉,少一分都不行,一個人頭算一個。”
随着那個城門衛士開口,立刻見到其他衛士,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對準了城外的人。
那人面色鐵青,最後還是拿出來一小塊靈玉抛進旁邊的木盒裏。
守城的衛士看着後面的人神色各異,冷笑一聲。
“别看我,城北出現了邪物,我甲寅城首當其沖。
那些邪物的數量越來越多,若是沖擊甲寅城,我等便是要拎着腦袋去拼命的。
這麽長時間了,朝廷也沒有精力來管,我等的俸祿都八個月沒有發了,難道我等的妻兒老小都不用吃飯麽?
你們别看我,這是縣守大人親自下的命令。
所有進城的人,統統都要交稅,你們都不交稅,我們活不下去的時候,那以後出什麽事,也别怪我等。”
人群繼續排着隊,交了人頭稅,依次進城。
餘子清也順手拿出一小塊靈玉丢進了木盒裏,進了城池。
進了城池,裏面看起來還很熱鬧,可是對于餘子清上一次去過的甲寅城,蕭條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最直觀的就是人少了。
而且餘子清也敏銳的看到,城中最寬的那條大道,也跟曾經見到的不同了。
修的路,鋪的磚都不一樣,中間的大道上,寥寥幾個人,全部都是修士。
而其他所有的走卒販夫,還有所有的凡人,都走在側面的道上。
凡人和修士之間隔閡,已經明顯的出現了。
跟餘子清在大兌早期的封印裏,見到的場景截然不同。
那個時候,修士跟凡人,一起坐在街邊的小攤上,吃着素面的場景,在這裏應該再也不會出現了。
那些修士的實力未必有多強,可是其神情,已經有一種明顯高人一等的認知了。
那些凡人,行走在側面的小道上時,也都會盡量靠着邊緣走,盡量不去靠近中間的大道。
再繼續向前走,位置最好的地方,最高的樓,裝修看起來最華麗的,目前看到的,全部都是修士會去的店鋪。
各種靈藥、丹藥、法寶、材料的店鋪,唯一一個酒樓,應該也是修士開的,進出的人,明顯的非富即貴,而且還有些是修士。
而給凡人開的店鋪,卻都不靠在主路上,都是在側面的分支小路上。
最重要的,餘子清進來,慢慢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卻沒有發現賣菜的賣肉的之類的人,主路附近,根本看不到那種小販。
窺一斑而見全豹,再加上餘子清曾經去過乙醜年間的甲寅城。
這有了對比,餘子清心裏便大概對這個時代的大兌,有了點印象了。
果然,到了大兌後期,各方面都得開始變得亂起來了。
甲寅城怎麽說也算是一個大城了,甲寅城附近出現了衆多邪物,朝廷上竟然沒有抽出力量來馳援。
要麽就是朝局糜爛,扯皮到現在還沒做出決定,要麽就是他們真的沒有精力,沒有多餘的力量來這裏馳援甲寅城了。
具體是什麽情況,餘子清不得而知,但隻是看到底層和修士之間,仿若割裂開來的兩個世界,連行走的道路這種毫無鳥用的面子,都要如此嚴格,餘子清便知道,大兌遲早要完蛋。
如今的大震、大離、大乾,随便哪個,甭管實際是如何,起碼放在明面上的事,卻也沒敢做到這種地步。
擡高修士的地位,割裂階層,慢慢發展下去,那二者之間的隔閡便會化作巨大的裂谷,再也無法愈合。
上面做了一,下面就一定會揣摩其意,做到二,層層加碼到最底層的凡人這裏,終有一天會化作無法承受,無法活下去的負擔。
所以有些頭是不能開的。
看着這裏的凡人,對修士的态度,那種畏懼永遠排在第一的情緒。
而那些修士,卻基本都是在漠視,看向那些凡人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蝼蟻。
從這裏,就足以餘子清看出來很多很多問題了。
餘子清估摸着,這裏的修士,若是殺一個凡人,恐怕也不會是什麽大罪了。
甚至這種例子,應該也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隻是一座城,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餘子清便看到了一個神朝的末期的一部分氣象。
到了這個階段,他們就已經有點爛在根上了。
明明不正常的事,自上到下,卻都覺得稀松平常,那就沒救了。
就算是權貴權勢最大,皇室權柄最強的大乾,也沒有出現大兌的這種情況。
人家大乾每年還都會在菜市口,公開砍幾個犯事修士的腦袋,讓下面的平民出出氣,消消積攢的怒火。
大乾都沒敢把大道分成修士的道和凡人的道。
就算是大乾帝都那條出名的,名義上隻有乾皇出行,才能走的中央大道,平日裏也都是誰都能去走,無事的時候,那條寬闊的大道兩旁,還允許大量的商販在那裏形成集市。
這種惠而不費,卻能很輕易的安撫民心的事,大兌都懶得做了,那就真的活該到末期了。
餘子清思緒萬千,心裏對這個時期的官員,大概也有了點猜想了。
肯定是不能用牧守常那種存在作爲參照了。
在神朝的末期,牧守常那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人,肯定會有,卻也不會有那麽多了。
真要是這種人足夠多,也不至于進入到神朝末期。
不過,鑒于這位縣守,最後還是犧牲了自己,去封印了其神,他應該不是那種純粹的貪官污吏。
按照之前看到的,各城自行收稅,來豢養官吏守軍,估計到了這個時期,也已經變成了稀松平常的事。
餘子清一路來到了縣衙,拿出了丁亥城縣守大印。
“丁亥城縣守卿子玉,請見徐縣守。”
餘子清的聲音傳了出去,不稍片刻,便見一人出來,引餘子清進入縣衙。
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身穿一身縣守官袍,正站在裏面靜候着餘子清到來。
“卿大人,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快裏面請。”
徐航很是熱情,見面見禮之後,便帶着笑容,引着餘子清向裏面走。
“徐大人,可知道我爲什麽而來?”
“知道,卿大人請坐。”
徐航揮了揮手,讓手下的人散去,他歎了口氣。
“我已經在此等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多久了。
卿大人可是爲了前面那些人而來的?”
“既是因爲邪物,也是因爲前面的人,徐大人見過前面的人了麽?”
“見過,他們爲邪物而來,如今的我,已經阻止不了他們了,也不想阻止了。”
徐航說的很平靜,讓餘子清有些吃驚。
“你犧牲了自己,封印的邪物,他們想要将其帶出去,你不想阻止了?”
“大兌都已經不在,我苦苦堅守的最後一絲意義,也沒有了,再者,我就算是有心,也無力了。”
徐航的臉上滿是無奈和無力,他的心氣仿佛都已經消失了。
餘子清有些沉默。
沒法站在高點去說什麽了,因爲徐航說的的确沒錯。
他封印邪物是爲了大兌,大兌都沒了,他也沒有力量去阻止,那又何必繼續再耗費力氣。
“我不是想勸你,我隻是想問問,你爲什麽會這麽想?
否定曾經的自己,做出的犧牲,做出的努力。”
“我不知道,我家世代都爲大兌效力,我的先祖也曾經鎮守在甲寅城,曾經也犧牲在這裏。
自從那些邪道來了之後,他們告訴我,大兌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他們沒說謊,邪道能大搖大擺的來到這裏,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我也曾經想要阻止他們,可是如今的我,根本做不到了,我隻能希望他們能順利的将那邪物封印,結束這一切吧。”
徐航一副躺平的樣子,跟餘子清想的截然不同。
他曾想過徐航是甯死不退,也曾想過,徐航曾經可能是貪官污吏,卻還有一絲熱血難滅,才封印了邪物。
就是沒想過,徐航會躺平了。
“你身上還有甲寅城的大印麽?”
徐航随手拿出一個大印,然後抛給了餘子清。
“大兌都滅了,再要這大印又有何用。”
餘子清觸碰到那大印的瞬間,便見大印驟然崩碎,化作漫天的齑粉。
餘子清微微一怔,徐航也驟然睜開了眼睛。
“你身上也有甲寅城的大印?!”
餘子清拿出甲寅城的大印,便見那漫天齑粉,閃爍着熒光,彙聚到餘子清手中的大印裏。
“這是曾經的甲寅城縣守徐楊的大印,他将其傳給了我。”
徐航看着那大印,神情驟然變得有些複雜,臉上滿是掙紮。
片刻之後,他恢複了平靜,緩緩道。
“那是我的先祖,他曾經爲了挽救甲寅城而犧牲。”
“他的确做到了,等來了人,化解了當時的災難。”
“我的确不如我家的先祖,愧對先祖之名。”
兩人一起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後,餘子清道。
“能跟我說說,當時發生了什麽嗎?你是怎麽封印掉那個邪物的。”
徐航的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他回憶了良久之後,緩緩道。
“那異域從天外而來,洞穿了世界,墜入到那裏。
其内湧出了大量的邪物,我率領甲寅城,還有周圍幾個小城的兵力,與其交戰。
可是那邪物實在是太多了,後面還有一個最大的邪物。
我上報朝廷,可是朝廷當時正與大乾交鋒,大戰正烈,一邊還要防備着南海,防備着大離。
根本沒有大軍能抽出來,馳援甲寅城。
朝中衆位整日争吵不休,也沒商讨出來個結果。
我們甲寅城,和周圍的幾個小城,便隻能孤軍奮戰。
後來有一天,我終于發現了問題,那異域與此界的聯系并不是多緊密。
我便設計,攻入其中,以身引誘那邪物,它果然上當了。
可惜,我實力有限,最終我隻能将其神封入我體内,與我一起,被徹底封印。
它還想掙紮,我告訴他,我發現了那個異域最大的破綻。
若是它不願意被封印,那我便帶着它一起,與那異域一起,墜入虛空之中。
到時候,它的身,它的神,統統都要與那異域一起,迷失在虛空之中,再無生機。
它猶豫了,最後其神,便任由我封印了,隻留了身在那座異域裏。
它覺得妥協了才能留下一線生機,不妥協,便再無機會。
如今,那些邪道出現之後,它便覺得它的機會來了。
那裏有四個邪道,其中還有一個是九階,在那種邪氣沸騰的地方,你沒有任何機會的,放棄吧,離開吧。
大兌已經沒了,你沒必要,再繼續冒險了。
我們爲大兌而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不用再繼續死了,不值得了。”
徐航越說,越是有種心灰意冷的感覺。
餘子清沒說話,他隻是問了句。
“我也不想有人爲大兌而死了,我把我的朋友,全部帶走,我就會離開這裏。
順便問一下,這裏可還有可以煉器的地方?”
“有,城南二十多裏的地方,有一個煉器坊,你拿着甲寅城的縣守大印去吧,不會有人爲難你的。”
餘子清站起身,拱手告别。
他沒繼續勉強徐航做什麽,也沒再多說。
他出了城,找到了徐航說的煉器坊,其内火光閃爍,卻隻有一個看門的人在,一個煉器的師傅都沒有。
餘子清封了整個煉器坊,屏蔽了外面的一切,借了器爐,開始淬煉東西。
他當時在隕星之災裏,把整顆隕星都挖穿了。
除了最後一小塊完全淬煉的材料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連礦石都不如的東西。
他需要将那些土淬煉一下,煉制出裏面能用的材料,做些東西試試。
原本他是沒打算用那些東西的,隻打算帶回錦岚山,悄悄的當做布陣的材料,或者是隻是放在那裏就行。
這個東西做成法寶或者武器,影響就截然不同了。
隻是放在錦岚山,還能甩鍋給錦岚山,說那是錦岚山的異力,你隻要不靠近錦岚山,那屁事麽有。
但做成法寶或者武器,能帶出去了。
就沒有一個煉氣修士,敢無視這種材料。
若是貿然拿出來,再被人帶帶節奏,弄不好就會成爲煉氣修士的公敵。
若錦岚山已經強到雄霸一方,那餘子清自然不會在意,用不用那種武器,我都能弄死你。
可若是本身實力不夠,卻握着一種專門克制煉氣修士的武器,弄不好還能批量生産,那性質就變了。
本來餘子清也沒打算用,但現在不用是沒辦法了。
那些邪道,一個九階,三個八階,說不定還有隐藏着沒露頭的。
在那裏龐大邪氣的加持下,那三個八階,竟然都有九階的氣息了。
若是起了沖突,他們這邊的人,又被環境壓制,是肯定打不過,不用想。
餘子清卻知道,就算順利的完成了封印,他們後面也有極大的概率,還是要動手。
他可不信那些邪道,在事情完成之後,會不把他們滅口。
那這個法寶或者武器,就一定要先煉制出來了。
當時那顆隕星,經過淬煉之後,全部彙聚到一起,就能把襄王這種強者,壓制到連浮空術都沒法用。
分出來的一部分,威能暴跌是肯定的,但效果肯定還會有。
淬煉的越是純粹,效果越好,數量越多,效果越好。
餘子清不斷的熔煉那些材料,一個儲物袋的原材料,最後經過淬煉,也隻剩下小指甲蓋大的一點點。
慢慢淬煉,等到一團人頭大小的原材料,淬煉好之後,那種壓制感便出現了。
餘子清都能清晰的感應到壓制,那起碼能對六階煉氣修士起作用了。
法寶的熔煉,嘗試了幾次之後,餘子清便放棄了。
那種材料,根本沒法銘刻符文,亦沒法銘刻道紋,留下的力量會被異力絞碎。
但隻是熔煉成體修可以用的近身武器,卻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三日之後,餘子清煉成了一雙簡陋的拳套。
除了堅固之外,就隻剩下材料本身所攜帶的異力了。
想了想,餘子清又拿出了遊震入魔時的那根腿毛,魔氣森森,如同鋼柱。
過去這麽久了,那跟腿毛依然完好無損,保持着最初的狀态。
畢竟是來自于一個入魔之後,近十階的體修,将其當做武器材料用,絕對沒問題。
餘子清又繼續熔煉,入魔之後,煉化那根腿毛,将其變化大小,化作一根黑色的棍子。
再熔煉了一層淬煉到目前極限的隕星材料覆蓋上去。
之後再順手給老羊也煉制了一套簡陋的武器,餘子清才離開煉器坊。
這煉器坊的火焰還是太差了點,熔煉到極限了,也不如九天罡風的淬煉。
餘子清倒不是不舍得用那塊經過九天罡風淬煉的材料,而是這裏的火焰壓根熔煉不了。
煉制了一大堆武器,餘子清也知道,那武器根本沒法将九階修士壓制到完全沒有抵抗之力。
能壓制一個等級估計都有點勉強。
熔煉的純度太低,數量太少。
但終歸還是得有,餘子清也沒指望起太大作用,能用來破防就足夠了。
走出了煉器坊,餘子清向着甲寅城深深的看了一眼,沒有再進去,而是一路飛走,重新回到了邪物遍地的洞天裏。
見到老羊,餘子清便丢給他一個儲物袋,而後傳音道。
“拿着吧,用那種材料,暫時湊合,做了一點武器,先用着。”
老羊看了一眼儲物袋内的東西,不動聲色的将其收起。
“差距的确是有點大。”
“那也沒辦法,當時那是多大一塊,又經過最好的淬煉,威能自然強的離譜,我們這才多大一點,淬煉也垃圾,但是能用。”
“恩,說的不錯,能用就行。”
餘子清繼續傳音。
“用上這個,你能解決最大的那個麽?”
老羊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五五開吧,正面交鋒,三息之内,他死,三息之後,我敗,十息之後,我死。”
“那我若是對上剩下那幾個人,有勝算麽?”
老羊瞥了一眼餘子清。
“你若入魔,再偷襲,一招之内,他沒死,死的就是你。”
“懂了。”
餘子清沉吟了一下,計算了一下敵我雙方的實力。
封印完成之前,肯定是不能動手的,動手了兩邊誰都接不住接下來的事。
若是封印完成,四個邪道,分攤一下。
老羊對上那個趙天程,有隕星材料制成的武器,以此偷襲,近身肉搏。
老羊有一半勝算。
餘子清對上剩下那三個人,近身肉搏,以隕星武器偷襲破防,一擊之内,若是能殺一個,那就是他赢了,殺不了,給對方機會反擊,那死的大概率就是他。
煉氣修士的肉身遠遠比不上體修,這話是沒錯,可是煉氣修士又不是毫無抵抗之力。
八階煉氣修士,還是邪道,再加上環境加持,近九階。
在那個洞天之内,能不動手就不動手,最好等到出來了。
自己偷襲反殺一個的機會會大一點。
而襄王修習的殺伐之法,也是擅長秒殺,讓他對付一個邪道,問題應該不大。
剩下的人,再怎麽不擅長殺伐,對付一個,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現在問題,就在于,怎麽安穩的走出洞天,再成功擊殺趙天程,這個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一步,就看你了,老羊。”
老羊沒回答,隻是點了點頭。
他們倆再次進入地洞裏,來到封印之地。
封不絕和印不三,加上印家其他三個人聯手,封印的速度更快了,而且也更順利。
那邪物蘊藏在邪氣裏的“神”,被源源不斷的納入到封印之中。
兩家聯手的封印,互補之後,就是當世最強的封印,理論上,比印家的死印還要徹底。
餘子清隻是靜靜的等着,看着。
襄王面沉似水,坐在那閉目養神,甯願耗費點力量,也不願意出去。
他們都信不過邪道。
等了半個月之後,便見封印二家主聯合的封印大陣裏,最後一點亮光被點亮。
外面的邪氣,便在驟然間,化作了最普通的靈氣一般,自然而然的流動,再無那種暴躁的感覺。
封印大陣慢慢的縮小,大陣之中隐約浮現出一張臉,正在嘶吼咆哮,那是邪物的“神”。
下方的玉化墓,其實隻是一個投影,真正的玉化墓,壓根就沒被封印進來,這裏隻是殘留的力量彙聚而成的東西。
當那封印大陣,縮小到隻有拳頭大小的時候,封不絕和印不三,各自站在一邊,不斷的打出一個個印訣,加強封印。
慢慢的,那大陣化作一塊幽綠色的寶石,懸在二人之間。
完成的一瞬間,便見趙天程的身體驟然出現在那裏,一把抓走了寶石。
另一隻手,則從後方,抓住了印不三的後頸。
而其他三個邪道,也在瞬間出手,挾持了印家剩下那三人。
“多謝封家主和印家主,二位聯手,當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當世最強的封印聯合,果然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如今封印完成,就還請諸位配合一下,我們離開這裏,再請二位解開封印。”
餘子清轉身就往外走。
襄王睜開眼睛,面無表情的跟上。
衆人一言不發,以此離開了地洞。
安安穩穩的走出洞天,餘子清先行離開,等到襄王走出來的一瞬間,餘子清飛速的給傳音。
“等下老羊出手之後,你選一個離你最近的八階出手,力求一擊必殺,不用顧忌印家的人,隻要那人不死就行。”
襄王的眼睛裏,亮起一道光芒,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等到封不絕出來,餘子清也再次傳音說了一句。
洞天的洞口,光芒閃耀,趙天程将印不三擋在身前,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看了看襄王,站的遠遠的,頓時露出一絲微笑,而後走出來幾步,順手将印不三對着襄王。
光芒閃爍,剩下的邪道也走出來。
等到衆人離開洞天入口,不過百丈的距離時。
趙天程腳下的大地,有巨力悍然而出,一種能壓制煉氣修士的異力,也随之彌漫開來。
老羊頭頂的角上,套着兩個金屬錐子,羊蹄羊尾上,都帶着武器。
其尖角輕而易舉的刺穿了趙天程的防護,刺入他的體内,隕星武器所蘊含的異力,第一時間發揮作用,壓制幹擾趙天程體内的力量。
壓制的效果很一般,可是那幹擾的效果卻比預想的好很多。
那一瞬間,趙天程想要做出的閃避,被強行延遲打斷。
趙天程獰笑一聲,來不及躲避,便當場捏碎了印不三的脖頸,以其身體作爲抵擋,想要擋住下方的巨力。
可惜老羊下手可比餘子清狠多了,隻要出手,就沒有半點猶豫的。
一隻纖細的蹄子,勁力凝聚,直接洞穿了印不三的右腹,勁力凝而不散,一蹄子轟在了趙天程的會陰之上,這個時候,勁力才在蹄尖,以貫穿的勁力,直沖趙天程内腑。
趙天程丢掉印不三,借力飛起,全身鮮血噴灑,勁力在其腹内炸開,當場讓其腸子都挂在了身外一截。
他面色猙獰,這個時候才看到,那個站在不遠處的老羊,壓根就是個假山羊。
老羊不知道何時,已經藏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
老羊這邊出手的瞬間,餘子清便套上了手套,口中的一顆魔丹入腹,瞬間入魔,身形如同閃爍,驟然出現在離他最近的一個邪道面前。
那邪道以印家的人當擋箭牌,餘子清卻毫不留手,一擊長矛拳,臂如長矛,手入刀,直接刺穿了那印家人的右肺,勁力不減,再将後方那邪道的脖頸當場轟碎。
然而,下一刻,卻見那個被他貫穿了右肺的印家人,看着他露出一絲微笑,張口一吐,一團污水,吐了餘子清一臉。
霎時之間,便見龐大的邪氣侵蝕,與餘子清身上的魔氣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餘子清胸中五小隻,同時擡起頭,五氣之中,立時有魔氣混入,化作魔五行逆轉開來。
餘子清張口一喝,侵蝕的邪氣,便被魔氣強行排除。
“老子最恨二五仔!”
他手臂一抖,便見那印家人,連同後方的邪道,一起同被剖成兩半。
另一邊,襄王出手,更是幹脆利落,憋了一肚子火的襄王,站在原地,動也沒動,張口一吐,凝練了好多天的一道庚金之氣,便化作一道刺目的光華。
眨眼間,便貼着一個印家的耳朵,将其身後那個邪道的腦袋洞穿,瞬間滅了其神魂。
而最後一個邪道,則被封不絕連同那印家人,當場鎮壓在原地,讓其動彈不得。
轉瞬之間,形勢逆轉,除了趙天程之外,剩下三個邪道,盡數隕落。
老羊與趙天程交戰在一起,餘子清擡頭看了一眼,默默數了數。
一息多了。
三息很快就要到了,不能猶豫,餘子清一跺腳,沖天而起。
襄王并指爲劍,再次凝聚出一截庚金之氣。
漫天邪氣,攪動天地的氣息,趙天程根本不給老羊再次近身的機會了。
眼看餘子清直直的飛來,趙天程哈哈一笑,避開了老羊。
伸手淩空一抓,便見漫天邪氣,凝聚成一隻大手,抓住了餘子清。
餘子清沉着臉,撐住了那隻大手,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全身骨骼都仿若在發出痛苦的哀嚎。
幾乎一瞬間,他就要被這個大手印捏死。
然而,那邪氣大手的力量,便到此爲止了,并沒有捏死餘子清,而是抓着餘子清不斷的靠近。
餘子清沉着臉,他就知道,這家夥,根本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也沒有失去理智殺了他。
眼看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已經到了趙天程身前丈許之地,被趙天程當做擋箭牌,去抵擋老羊近身攻擊的瞬間,餘子清身前,驟然出現了一塊丈許大的原材料。
那是當時那隕星,殘留的一部分,經過九天罡風淬煉,墜入大地的那部分。
也是所有材料裏,淬煉的最好,最大,異力最強,餘子清也熔煉不了的那一塊。
如此近的距離,在那材料出現的瞬間,那些邪氣凝聚成的大手,便驟然崩碎,那強大的異力,當場絞碎了趙天程身上的防護,直接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霎時之間,趙天程頭破血流,腦殼都凹陷下去了一部分。
同一時間,餘子清腰身一扭,身形一矮,身後驟然出現了老羊的身形。
老羊的兩隻蹄子,從天而降踏向趙天程的腦袋,而下方,餘子清的手中,也出現了一根黑色的棍子,他拼盡全力,揮舞着棍子,自下而上的抽向了趙天程。
那塊巨大材料所蘊含的異力,在近距離接觸之下,讓其法門運轉出問題,還是能輕易做到的。
霎時之間,下方的棍子,和其頭頂的雙蹄,一起落下。
勁力透體,在其體内炸開,當場讓其肉身崩碎炸裂。
餘子清的身體,則直直的向着地面墜落而去,轟的一聲,砸在地面上,再無聲息。
趙天程肉身被毀,其邪異的神魂,從肉身之中沖出,一句廢話都沒有,直直的沖向了洞天裏。
其速度極快,可是他卻忘了,這邊可是還有一個正兒八經的九階修士呢。
一道金光以更快的速度,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金色的尾痕,那邪異的神魂,驟然崩碎消散。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一切便塵埃落定。
其中一個印家人,連忙走到餘子清身前,扶起了閉着眼睛,呼吸似乎都停止的餘子清。
他從身上拿出一顆丹藥,喂給餘子清。
兩個呼吸之後,餘子清一聲輕咳,恢複了呼吸,睜開了眼睛。
“咳,多謝了。”
“是我們要謝謝你,爲了救我們,都入魔了……”那印家的人,面色複雜,将餘子清扶起。
另一邊,印不三跌倒在地上,脖頸斷了,腹部還有一個大洞,整個人也沒了生息。
餘子清來到印不三身邊,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印不三的手。
封不絕站在旁邊,低聲道。
“印不三其實早已經有所準備了,不怪你們,隻怪那些邪道。”
餘子清面沉似水,抓住印不三的手不撒手。
餘子清已經悄悄服下一小片龍肝恢複,體内還有造化之光恢複,他是肯定死不了的。
但同時,他卻感應到,印不三體内似乎還有生機。
别的人不知道,可是餘子清最清楚,老羊那一擊,穿體而過,威能卻根本沒在印不三身上爆發,而是全部爆發在趙天程身上了。
對于他們這種修士來說,這個看起來嚴重的傷勢,其實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死的。
餘子清的手臂如矛,穿體而過,殺了那個印家人,隻是因爲那個印家人,明顯是個二五仔,想要在最後關頭陰死他。
若是一般的體修,一擊貫穿其身體,其造成的傷勢,的确足以震碎其五髒六腑。
念頭疾轉,餘子清悄悄調動了一絲自己積攢的造化之光,将其沒入到印不三體内。
這一次,便更加清晰的察覺到了。
他是靠着造化之光,才察覺到那一絲生機的,别的人肯定是察覺不到的。
而且,好像那一絲生機,是被封印了,這麽快就被無聲無息的封印了,除了印不三自己,不會有别人了。
一瞬間,餘子清便懂了。
印不三這家夥,在釣魚啊。
他悄悄給印不三的封印裏,加了一縷造化之光,不讓其死掉。
而後沉着臉,擡起頭看向封不絕。
“将印家主的遺體,封印起來吧。”
封不絕微微眯了眯眼,點了點頭。
“好。”
他伸手将印不三封印,将其收殓,他親自帶着。
這也沒人能說出來什麽不對的。
在場也隻有封不絕最适合。
另一邊,老羊将趙天程遺留下來的東西,全部收集了起來,帶了過來。
他将其中一樣東西,拿出來丢在地上。
餘子清一看,竟然是錦岚山出産的錦岚礦石。
“這就是信标,他們進入這裏的信标。”老羊繼續察看其他邪道的随身物品,每個人都有一塊。
甚至連那個死掉的印家人,身上都有一塊。
這是他們的随身物品裏,唯一重合的東西。
“這個東西,是他們什麽時候給你們的?”
餘子清問了問還活着的印家人。
“抵達那個洞穴之後,他們就給了我們這個,讓我們拿在手裏,才能避開其他的封印,抵達這裏。”
餘子清将那些礦石收起來,僅憑這個,的确沒法斷定其來源是哪了。
曾經在錦岚山買過錦岚礦石的人,也不是一兩個。
若是在往前推,前面很多年的時間,就更沒法确定了。
不過,采購錦岚礦石數量最多的,就是大乾的人。
回去讓裏長看看那幾塊礦石,是不是近些年賣出去的。
餘子清擡頭看了看天際,沒有一點顯示災難化解的趨勢。
但其他人都是不知道這點的。
按理說,那邪物之“神”,被封印兩家一起封印,的确可以算作已經化解了封印的。
可現在沒有。
餘子清看了看其他人,念頭一動,将他們都先送出去。
等到隻剩下老羊的時候,老羊張口一吐,将那塊綠色的寶石,遞給餘子清。
“你怎麽看?”
“不是封印二姓的封印不管用,而是,裏面封印的不完整。”
餘子清看了看遍地的邪物,道。
“拳法,你還記得吧,用拳法,擊殺這些邪物。”
老羊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動手,隻是在幾十個邪物身上,轟出了玉化墓的力量之後,那些邪物之間,便發生了暴動,開始了自相殘殺。
越來越多的邪物似乎感應到這裏的變化,彙聚而來,加入到這種自相殘殺之中。
慢慢的,邪物的數量越來越少,但是邪物的實力卻越來越高。
等了數天時間,屍橫遍野之中,已經隻剩下十幾個邪物了,而每一個邪物都是七階打底。
老羊穿梭在那些邪物之間,以拳法強行轟出那些邪物身上的玉化墓之力。
殘餘的幾個邪物便徹底失去了理智,隻是半個時辰,便一起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邪物屍骸,也在此刻,飛速的風化,漫天邪氣蒸騰而其,那些屍骸,化作一具具正常動物,一個個正常人屍骸碎片。
滿地的白骨,随風一吹,便化作了齑粉。
隻有那漫天邪氣,還飄散在天地之間。
這時,天際之外,終于開始了倒卷,如同畫卷收起。
那漫天邪氣邪念,被不斷向着中心擠壓,而後源源不斷的沒入到餘子清手裏的那塊綠色寶石之中。
餘子清念頭一動,将老羊送了出去。
他靜靜的看着那些邪氣邪念,主動沒入到封印裏,心中閃過很多念頭。
爲什麽會這樣?
等到所有邪氣邪念收攏,綠寶石重新安靜了下來,封印也完好無損。
餘子清看到,徐航從遠處飛來。
徐航看了看餘子清手中的寶石,神情平靜,揖手一禮。
“你要走了吧?”
“恩,這個東西,肯定是得帶出去了。”說着,餘子清将那顆寶石收起。
“帶出去也好,就讓這裏的一切,都塵埃落定吧,我累了,也不想管了。”徐航神情平靜,一副躺平等死的架勢。
“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你問吧。”
話音剛落,便見餘子清驟然出手,以拳法,一拳轟在了徐航身上。
霎時之間,就見徐航身上,一縷縷屬于玉化墓的黑氣湧出。
而徐航臉上,又出現了那種掙紮的表情。
“這就是我的問題了,拳法,到底是怎麽來的?”
話音未落,餘子清便以拳法,一拳又一拳的轟在了徐航身上。
大量的黑氣,從徐航身上噴湧而出。
他臉上的掙紮越來越激烈,可是他卻除了最開始躲一下,後面便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硬生生的承受了餘子清所有的拳頭。
等到所有的黑氣全部噴湧而出,便見一縷已經感覺不到邪異的邪念飛出,沖向了餘子清。
餘子清伸手一翻,拿出那顆寶石,接住了那一縷邪念,讓其沖入到寶石之中。
下一刻,才見徐航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平靜,他對着餘子清揖手長拜。
“多謝卿大人。”
“不用謝我,因爲我見過你的先祖徐楊,我敬他爲人爲官。
我也不信,他的後人,一個敢于犧牲自己,去封印邪物神意的人。
會在封印裏,思想會有這種劇烈的大轉變。
而我也見過不止一個以身封印的縣守了,他們都死了。
我知道,你肯定也死了,隻剩下最後的執念和信念。
而且,那枚大印,碎了。
所以我根本不信你之前說的話。”
“幸好卿大人才思敏銳,才沒有讓那邪念逃掉。”徐航苦笑一聲,有些無奈的道。
“其實是我實力有限,當時沒辦法将那邪物之身和神一起封印掉,隻能封印了其神。
而且我也注意到,那玉化墓的力量,跟邪物的邪念,根本不是一回事,相反,那玉化墓的力量,能讓我保持神智。
我以身将其鎮壓封印,那邪念在這封印之中,摒棄了所有的邪氣,隻留下一縷最純粹的邪念,藏于我身。
說來卿大人可能不信,那拳法,其實是邪念所創,是爲了逼出我身上的玉化墓的力量。
可是後來,他便有了别的想法,他以玉化墓的力量遮掩了他那一縷最核心的邪念,以此來避開封印。
若非卿大人敏銳,他此刻恐怕已經逃出去了。
封印根本沒法發現那最後一縷邪念。
若是讓其逃出去,我才是真的有損先祖賢名,死了也無顔見先祖了。”
徐航說着,便又是一禮。
“那邪念是什麼來頭?”
“那我便不知道了,隻是那邪念附于我身的時候,隱約窺伺到一點,他似乎是來自于很久遠的年代之前,那個時候還沒有大兌,在那個時代,他便被放逐虛空,過了無數年之後,他再次歸來了。”
“再沒有了麽?”
“沒有了,再可以肯定的,便是那邪氣與玉化墓的力量,不是一種力量,至于那玉化墓是什麽,我便不知曉了。”
“多謝,你要跟我一起離開這裏麽?”
“算了,我已經死了,能最後恢複自我意識,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執念已消,已經夠了。
至于那的封印物,卿大人,請務必将其藏好。”
“我懂,我知道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多謝。”徐航揖手一禮,臉上帶着一絲微笑,身形随風飄散。
這時,倒卷的世界,縮小成一頁書。
餘子清站在安史之書前,歎了口氣。
“你這記錄,錯漏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吧,這次差點就功虧一篑。
而且,連想要帶出那邪物的邪道,你都放進去,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靈智。”
安史之書繼續裝死。
餘子清歎了口氣,拿出朱筆,開始書寫。
“甲寅城縣守徐航,以身鎮壓邪念。
丁亥城縣守卿子玉,帶人誅殺潛入邪道,封印二姓,封印邪物之邪念。”
簡單寫完,餘子清蓋上大印,這一次安史之書也沒冒頭,全程裝死。
搖了搖頭,餘子清念頭一動,離開此地。
順着石壁爬上去,餘子清看了看其他人,拿出了那枚寶石,随手将其丢向了洞穴深處。
想了想,餘子清對着黑暗的地洞深處喊了一聲。
“裏面的大哥,你待在那估計也寂寞了,給你送個樂子玩玩,玩死了也沒關系,要是你喜歡,下次我再給你送點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