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槐決定了,以後他羊伯說什麽,他都會聽。
不信任他?
不信任他那也是他的榮幸,其他的魔頭,連被不信任的機會都不可能有。
他算是開了大眼界了,之前就覺得羊伯怪怪的,感覺不像是山羊妖,卻又找不出破綻。
現在他懂了,山羊妖就是羊伯讓他看到的。
羊伯讓幹啥就幹啥,除了他大哥,誰說也不好使了。
老羊遊走出來,天生就會騰飛,如同遊魚一樣,遊走在巨大的洞穴裏。
他不斷的調整陣法,讓陣法開始新的變化。
他來到了惡龍的龍尾處,一口咬住了龍尾,搭配着大陣的力量,開始一點一點的驅逐惡龍身上的死氣。
他的力量也伴随着死氣的驅散,一點一點的向着惡龍體内滲透,侵占死氣空出來的那部分地方。
他要以大陣爲基礎,借力将惡龍的屍體整個煉化了。
同根同源的力量,才有了一絲機會,讓他以區區六階的力量,去煉化一頭九階惡龍的屍身。
不然的話,來個九階也不好使。
他這一步一步,從最初化羊,再到渡化形雷劫,少一步都不行。
現在也一樣,一步都不能少,也不能亂。
惡龍還在沉睡,他的意識已經模糊,變得瘋狂,樓槐這個魔頭,也能繼續維持着他的沉睡。
而老羊的力量同根同源,驅逐了死氣,多了一絲有生機的力量,甚至會讓他感覺到舒服,起碼現在,也不會讓其驚醒。
借助大陣的力量,老羊從龍尾,一點一點的煉化,煉化的進度很快,也很順利。
現在就靠着時間來慢慢耗了。
……
餘子清這邊,也已經借助獵殺得來的寶石,将地火陽遁入門。
以他的基礎,修行起來很順利,境界沒有提升,可是肉身卻更強了,爆發力也更強,氣血也變得更加強大。
老羊說,一個月的時間,他就要從這裏出去了。
那餘子清就自動把這句話翻譯成,一個月之後,那惡龍就要徹底死去了。
“敖青,不出意外的話,就隻剩下最後一個月的時間了,将軍。”
餘子清挪動了炮,落在棋盤正中。
這是他在修行間隙,休息的時候,做出來教敖青玩的。
他十歲的時候,路過街邊的老大爺們湊到一起的時候,都會忍不住過去湊熱鬧看看,時間長了,水平怎麽樣先不說,起碼知道怎麽下棋了。
“又輸了啊。”敖青咧着嘴直笑,一點都不在意輸棋。
這一局,他悄悄讓了七次能将死餘子清的機會,才讓餘子清赢了,比上一局有進步了。
他的目标,就是在餘子清看不出來的情況下,讓十次将死餘子清的機會,棋還要讓餘子清赢。
下棋嘛,隻是一方赢,多沒意思。
兩邊一起高興才行。
餘子清不着痕迹的放下棋子,他看出來了三次機會,敖青能将死他。
但是他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臭棋簍子,能看出來三次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的目标,是下一局看出來四次!
還不能讓敖青看出來,他其實已經看出來了。
下棋嘛,簡單的輸赢多沒意思。
隻是十歲的敖青,就有這種靈性和天賦,餘子清已經可以想象的到,若是敖青沒有身負詛咒,龍族對他的期望,大概率是能達成了。
一個十階,擁有真龍血脈的龍族,就算是在神朝的疆域裏,恐怕也能将那三位帝皇按在地上摩擦。
可惜,真龍血脈的詛咒,不允許。
那三個神朝,恐怕也不會願意東海裏出現這麽一個可怕的家夥。
無論敖青怎麽選擇,從他睜開眼的那一刻開始,結局便已經注定了。
他埋葬了一歲的自己,埋葬了十歲的自己,再埋葬了二十歲的自己,頂多隻是争取一線生機,這種方法,也救不了他。
現在就是敖青那一線機緣,抵達的時候了。
那些詛咒所化的怪物,極其古怪,餘子清已經試驗過了,不入魔的話,他也很難殺掉那些家夥。
隻是很難殺死,卻不是殺不死。
可若是他以完全入魔的狀态動手,那些怪物,隻要是同階的,在他面前便是不堪一擊。
餘子清大概明白,以前的爲什麽一直失敗。
現在,他越來越相信老羊說的那句話,是惡龍的人劫到了。
他們就是惡龍的人劫。
而敖青已經與惡龍割裂開來,他自己争取來的一線生機,也在此刻發揮起了作用。
“我可能救不了二十歲的你了,現在的我實力不夠,等到我實力足夠的時候,你應該也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就算他們這次不來,那頭惡龍應該也活不到下一次了。
餘子清都能感覺到,那惡龍已經步入了末路,無路可走,意識就要崩散了,那惡龍就是真的要死了。
沒有人插手,也是一樣的結果。
“救不了就算了,這些日子,忽略了真龍血脈,忽略了那些責任,忽略了生死,我過的很開心了,也沒有什麽遺憾了,就算把我也帶不出去,那我也滿足了。”
敖青臉上帶着笑臉,啃着跟餘子清一樣的靈果,嘴巴故意吧唧吧唧,吃的很大聲。
“你有想過,若是我能把你帶出去,你想要變成什麽樣嗎?”
“隻要不是龍族,什麽都可以,一條蟲子,海裏的海星,天上的飛鳥,什麽都可以。”
“不不不,我知道你不想再當龍族了,我讓你選一個你喜歡的,有想法嗎?”餘子清忍不住伸出手,按在了敖青的腦袋上,一臉認真的問他。
“啊……”敖青呆呆的看着餘子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他隻是不想當龍族了,卻從來沒想過别的。
“慢慢想,不用着急,或者,你暫時想不到也沒關系,以後可以慢慢的想,人活着,總要有點希望,有點夢想的,成與不成,很多時候都不重要。”
“噢,那我慢慢想吧。”敖青點了點頭。
希望他知道,可是夢想,他卻從來沒想過。
時間流逝,一月之期快到了,餘子清再次踏入的第三層裏陵寝。
他知道,自己的确沒法救出二十歲的敖青了,差距太大了,他想靠自己的能力,可是到現在爲止,他甚至都不知道敖青的真靈血脈裏的詛咒,到底是什麽詛咒。
就算是敖青,也隻知道那個詛咒,會崩壞他的真龍血脈,會随着他變強,會讓他的靈性受到污染,實力越強,污染越嚴重,崩壞也嚴重,最終隻有一死。
餘子清想要殺掉那個大怪,就隻能靠着硬實力。
餘子清服下魔丹,入魔之後,身形化作一道閃電,直直的沖向火山口。
火山口變得越來越小了,小到那個大怪的一隻手都沒辦法伸出來,那是二十歲的敖青做的,他要将自己和那個詛咒所化的大怪一起埋葬。
他不斷的埋葬自己,留下了靈性,但是同時,也會将詛咒的力量埋葬一部分。
随着敖青年紀越大,那詛咒就越強。
餘子清沖到火山口,沒理會周圍的小怪,也沒理會火山之中暴怒的大怪,他大聲嘶吼。
“敖青,沒有時間了,我救不了你了,但是我會嘗試着把十歲你的你,和一歲的你帶出去,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火山内部,被束縛在内壁上的二十歲敖青,他臉上的皮膚,都已經跌落了近半。
這代表着,他在主動加速,将自己和詛咒一起埋葬。
聽到餘子清的話,他卻仰天狂笑。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我隻要有一絲靈性存留下來,讓那詛咒被徹底埋葬,那便是我赢了!”
“說得好。”
“兄台,勞煩你,不要将我的靈性,交給龍族,你哪怕将我的靈性灌入一隻臭蟲裏都好,我隻求再也不做龍族。”
“放心,十歲的你,也是這麽想的,我尊重你們的想法。”
“兄台,可否留個姓名?”
“錦岚山卿子玉,你記好了。”
“好,我記住了。”青年敖青閉上眼睛,醞釀了片刻之後,張口一吐,便見一點流光,沖破了岩漿巨怪的阻礙,沖出了火山口,緩緩的飄到了餘子清身前。
“我身無長物,也知曉卿兄你幫我,也并非爲了什麽,此物便贈予卿兄吧,卿兄以後閑來無事,當做一本閑書看看,當做開拓視野了也好,還請莫要嫌棄。”
青年敖青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那巨怪一拳轟在了身上,打斷了他的話。
随着一拳,青年敖青臉上的皮膚再次跌落了一些,火山口也再次變小了一些。
餘子清接過那團流光,流光化作一個印記,印在他的右手上。
隻是稍稍感應,餘子清便大吃一驚。
那所謂的閑書,就是敖青的一生,也是他一生所學和一身傳承。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送給了餘子清。
霎時之間,餘子清便察覺到了,鏽劍的鏽迹,開始脫落了。
餘子清的面色有些複雜。
他都沒有去細細查看那個印記,便已經完成了判定。
這代表着,這是敖青主動送他的,甚至主動将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的确已經沒什麽功利心了。
他隻是對十歲的敖青,心存一絲憐憫。
對二十歲的敖青更多的是敬意,他的确是個狠人,甯死也不願意向那個詛咒低頭認輸。
細細感應着那個印記,餘子清沉默着,随手捏死一個個小怪。
沉默良久之後,他緩緩道。
“敖青,我說,如果,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在瞬間獲得力量,但是第一擊的目标,必須要是你,或者囊括你,然後我有一點可能,可以試着将那個家夥一起殺了。
不知道你願意不?
但是……”
“自然願意。”
餘子清的話還沒說完,敖青便點了點頭。
“但是你的狀态,可能扛不住第一擊,你便會死,你此刻的靈性也會徹底湮滅。
而我也無絕對的把握在你死後,将這個家夥擊殺。
這會非常冒險。”
“動手吧,一起跟這個家夥,被徹底埋葬,隻是我逼不得已的辦法,若是有可能,我想他死,而且我知道,我的肉身已經死了,他已經沒有絲毫靈性了,我徹底死去,也隻是時間問題。
動手吧,不用猶豫了。”
餘子清從來沒想過,他曾經心心念念的一次試驗,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
他要抱着殺死敖青的念頭出手,才能激發力量。
“動手啊!”敖青再次喊了一聲。
餘子清微微耷拉着眼皮,默默的從懷裏拿出鏽劍。
鏽劍自動脫落,卻隻有一個劍柄,沒有了劍身。
餘子清身上驟然爆發出一陣可怕的氣息,周遭源源不斷用來的小怪,在瞬間被卷飛出去,絞殺成齑粉。
他的實力直線攀升,周遭的海水被強行排開,他的威壓如同實質,立身之地,在這種壓力下不斷的崩塌。
火山慢慢的崩碎,餘子清手握劍柄,明明是要殺人,卻第一次沒有了殺意,沒有了殺氣。
所以他的劍,隻有劍柄,沒有劍身,沒有劍刃。
火山崩碎,那大怪從裏面沖了出來,一隻手抓向了餘子清。
可是在十丈之外,便被無形的力量擋在了那裏。
現在餘子清可以判斷出來了,這是一個八階的怪物。
而他以二十歲的敖青爲判定目标,以敖青贈送給他的一生爲根基,獲得的力量,比二十歲的敖青巅峰時還要強的多。
“敖青,一路走好。”
“有勞了。”
掙脫了束縛的敖青,懸立岩漿之中,鄭重的揖手躬身,行了大禮。
餘子清睜開眼睛,心懷憐憫,無一絲殺機,揮出了他最用力的一劍。
因爲此刻的敖青,根本不可能擋得住第一擊的。
以餘子清此刻的狀态,再怎麽放水,再怎麽去鑽漏洞,都不可能的,因爲敖青隻剩下一口氣了,自己隻需要擦到他,擦破皮,他都會死。
而餘子清也知道,他一定不想死在那怪物的前面。
所以,餘子清讓那個怪物擋在了他們倆之間,他要讓敖青看着那怪物先死。
劍柄的前段,伴随着餘子清揮動,無盡的光芒,噴湧而出,沒有任何一絲死角的光輝,照耀到整個第三層裏陵寝。
那怪物首當其沖,在那光輝之中,慘叫着融化。
無數的黑氣被蒸發到,陰影被照亮,那巨大怪物,被直接強行蒸發,連渣都沒有留下一絲。
而那光輝繼續照耀下去,照耀到敖青的身上。
霎時之間,他的身上也開始冒出大片的黑氣,被光芒蒸發掉。
他的身體也在光芒裏,慢慢的融化,慢慢的消散。
他再次對着餘子清揖手一拜。
“多謝了……”
慢慢的,他的身軀徹底消散。
餘子清握着隻有劍柄的劍,靜靜的飄在那裏,擡頭看着天空。
昏暗的海底,此刻光芒大作,火山慢慢的平複消失,那難聞的味道消散了,暴怒的意念消散了,隻留下水質清澈的海水,四面八方都散發着光。
靜逸,安詳。
餘子清站在這裏,感受了良久。
哪怕他是幫敖青完成了心願,他作爲執劍人,心裏也依然不太好受。
正因爲知道,敖青的願望是什麽,他猶豫良久,還是問出了那句話。
其實他可以轉身就走,讓敖青和那個怪物一起被埋葬的。
收起了短劍,餘子清歎了口氣。
一步跨出,消失在第三層裏陵寝。
回到了第二層,十歲的敖青看到餘子清似乎心情不太好,他也知道,是因爲救不了二十歲的敖青了。
“我們走吧。”
敖青對着其他人揮了揮手,那些人全部化作一道道流光,主動投入到敖青的體内。
随着靈性的增加,敖青的眼神,都變得愈發靈動。
他再次拖出那個箱子。
“這個你一定要收下。”
“好。”餘子清看了看右手上的印記,将箱子收起。
餘子清走上前,将小敖青抱起,身形驟然發動,兩息之後,消失在這裏。
回到了第一層,敖青出生的島嶼。
他們剛出現,就見遠處,一個四臂海妖飛了過來。
尚在半空中,那四臂海妖便驚喜的一聲歡呼,随之化作了一個幼龍,撲向了敖青。
敖青伸出雙手,準備去迎接他的時候,餘子清卻忽然将他拉到身後,伸出另外一隻手,直接掐着這個幼龍的脖子,将他拎在手裏。
“敖青,站到我身後。”
餘子清吩咐了一聲,十歲的敖青不明所以,卻還是很聽話的躲了起來。
餘子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裏的幼龍,眼裏殺機沸騰。
“我剛才動手殺了一個我不想殺的人,因爲他希望我把詛咒和他一起殺掉,隻要他死在後面就行。
我本來就已經很不高興了,你竟然還敢沖到我面前。”
幼龍驚恐的撲騰着身子,想要說什麽,卻被死死的掐住脖子,餘子清的手已經快要把他活活捏死了。
餘子清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漲。
青年敖青,将一生都送給了他,命也交到了他的手裏。
他的贈予,給他自己換來了一次瞑目的機會。
同時,現在也給了敖青一次機會。
餘子清從第三層回來,看到十歲的敖青時,鏽劍上的鏽迹也自動開始脫落。
可是當他來到第一層,看到這個幼龍的時候,鏽劍卻毫無反應。
這個時候,餘子清又想起了最初的時候,那四臂海妖假裝撞死了,一縷魔念飛到了他的身上,被陰神當辣條吃了。
他也終于想起來,有一絲不對勁的地方是哪了。
若是第一層那個四臂海妖就是一歲的敖青,那麽,魔念是怎麽回事?
那個魔念并沒有多厲害,陰神都覺得味道一般。
在敖青靈性最高的時候,這種貨色,怎麽可能存在。
這就是那點矛盾的地方。
當鏽劍毫無反應,餘子清便徹底明白了,這個幼龍,根本不可能是一歲的敖青。
再加上每一次埋葬,都會埋葬一部分詛咒。
餘子清便知道,一歲的敖青,可能早已經死了。
而由這個家夥駐守在第一層,以前來的人,第一個接觸的都是他,那麽,那些本來希望就不大的人,更是半點希望都不可能有了。
這個家夥是詛咒的力量所化,他根本不想出去,他隻是想讓敖青徹底死去。
服下一顆魔丹,餘子清立刻魔化,徒手将那隻幼龍捏死,讓其在掌中化作飛灰。
伴随着幼龍消散,又是一縷魔念出現,還想要去禍害敖青,餘子清張口一吸,直接将其吞噬。
陰神閉着眼睛,啃着辣條,給出個反饋。
一般貨色。
伴随着一層的詛咒也消散,那種光輝照耀而下,空氣裏彌漫着安詳的感覺,也随之出現了。
餘子清伸出手,看向敖青。
“我們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