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厲行這麽狠辣的殺人。
那雙握筆的手此刻拿着一柄劍與八字胡這邊的人厮殺,幾乎是壓倒性的砍伐,就跟收白菜一樣,隻聽得見哀嚎,倒地,刀光劍影在火光照應下越發寒氣逼人。
許久之後,沈彥傑倒下,我趕緊抱着他,實在支撐不住随他一塊兒倒下,厲行殺伐完畢,身上帶着濃重的血腥味朝我走來,見我抱着沈彥傑癱坐在地上,黑眸深沉得讓人越發摸不透。
沈彥傑還撐着,見厲行俯視着他,依然很欠抽的笑着:“厲相大駕光臨,沈某有失遠迎。”
厲行把手上的劍給旁邊的下屬,然後示意另外一個下屬扶起沈彥傑,我本想也站起來,卻被厲行一把抱起,讓我不由得想起我們剛成親那一次,他也是這樣抱着我。
可現在,我的心境早已不複當初,他要抱就抱吧,我沒說一句話與他對視,他與我對視一眼之後,移開了目光,大踏步的帶着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們來的時候是騎馬,回去也隻能騎馬,厲行将我整個人納入懷中,盡量讓我不那麽颠簸,風呼嘯而過,兩人之間沒有交流,隻剩下沉默。
一直到一條岔路口,一個下屬問他:“相爺,咱們走哪條路?”
厲行沉靜的看着兩條岔路口,一條是官道,另外一條顯而易見是小路。
好一會兒,厲行才對着他說:“走官道吧。”
那人驚詫的看了我一眼:“可是大人......”
“沒有可是。”厲行官威一出,那人便不吭聲了,厲行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還有拿出一壺水遞給我,然後倒出一顆藥:“把藥吃了。”
我提高警惕:“這什麽藥?”
“會讓你的容貌稍稍改變的藥物。”
我想起之前江南一行,他改頭換面的藥物,難怪這些人要問走哪條道,原來是提醒他要把我藏起來。
而厲行有更好的方法隐匿我,于是我二話不說,抓起藥就吃了。
沒多久覺得全身燒得慌,甚至能感覺到臉部還有身上腫起來,要是現在有鏡子看到自己這樣子,估計要吓死。
厲行在我身後擁着我,大約是預感到了我的難受,稍微将速度降下來:“可是難受得緊?”
我懶得搭理他,沒回答,他在我耳邊輕輕歎氣:“這個藥效很快就過去了,你忍一忍,若實在難受,咬我一口出出氣也好。”
我側過臉去回頭瞪了他一眼,随即想到我們目前的關系,收起了瞪他的眼神,隻冷笑一聲,扭過頭來看着前方。
本人性格從來就不好,在現代裝孫子那是爲了金錢,到了古代裝孫子是爲了生存,後來遇到厲行,一段時間的婚姻生活,讓我恍然到把裝孫子的皮給扯了,露出了本性,時不時的會跟他耍耍小性子,他把我惹急了,我也會忘了這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家丞相,撲上去就咬也不是沒有過。
還記得第一次咬他,他難以置信的樣子,我理直氣壯的說:“誰讓你把我惹毛的,咬你一口出出氣怎麽了。”
以至于後來我每次生氣他都這樣哄我。
可是這一次,我不再是單純的咬他一口就能出氣,且不說他放棄了我,最主要的是,我們之間隔着那麽多爲我而死的人。
一路沉默......
回到駐紮的地方,厲行将我安頓之後就立馬去處理他的事情。
睡到傍晚厲行才将我叫起來:“起來吃些東西在休息。”說這便拉着我,替我穿上外套,旁邊侍候的小丫鬟眼睛都直了,一臉羨慕。
我一言不發的吃完東西,直到撤下所有飯食,兩人之間都沒有對話。
當然有些事情總歸要有個人先開口,他終于還是開了口:“可願與我出去走走。”
我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軍帳,這旁邊有條河,我們沿着河邊走,時不時有人對他行禮,但夜色降臨,别人雖對我好奇,卻也隻是多看一眼,不敢多問。
走着走着便走到人煙稀少的地方,遠處士兵喧嚣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
厲行卻忽然停了腳步,忽地轉過身來一把抱住我,我稍微震驚了一下,把頭扭到另一邊,依然站直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他感覺到了我這無聲的抗拒,終于放手,頹然的站在我面前俯視着我,将我的臉扭過去對着他,我就這樣與他對視。
“你從一開始就是裝的失憶。”
我點點頭。
他苦笑一聲:“果然。你知道了瑾瑜重新冊封爲郡主?”
“一開始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所以你要走?”
“是啊下定決心了,我不想未來哪一天又讓你在情意之間掙紮,所以我退出,厲行,我對你很失望。”
他扶着我肩膀的手抖了一下:“以後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但是有什麽用呢?”大約是壓抑的太久,我這段時間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的看待這件事情,厲行放棄我是他的選擇,我不能沒有骨氣的産生怨怼的情緒,可聽到他這麽無力的一句話,我再也忍不住把那些情緒發洩出來。
體面都是什麽鬼,他沒選我我就是要怨怼他。
我一把揮開他的手:“厲行,淩瑾瑜要殺我,她從一開始就要對我有殺心,你當真不知道嘛?”
我歎了口氣:“後來的事情你先也該知道了吧,她和劉國舅合作要再次置我于死地。”
一把揪住他的領口:“你口口聲聲說護我一生,可結果呢,淩瑾瑜要我死,隻要你一句話就能保下我,可你選擇了她;我被人追殺的時候,你在哪裏?我被迫殺人的時候,你在哪裏?那麽多人爲了保護我而死的時候,你在哪裏?我眼睜睜的看着楊柳被人一劍刺死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就連這一次,最後救下我的,竟然是綁我的沈彥傑,若是沒有他,我或許是一堆焦碳,或許是一灘爛泥,而你從始至終都舍不得交出甯王。”
“不是這樣......”
“呵,對,你有情有義,恩人的女兒你一定要保下,所以當年能用淩逸笙掉包,後來能舍棄掉我;你心懷天下,怎麽可能用興風作浪的甯王換我,一旦放虎歸山,多少百姓又得受苦,我跟他們比起來确實不算什麽。”
厲行終于在沉默良久之後,說了一句:“甯王不在我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