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與硝煙成了空氣中僅存的味道，當城牆下最後一名敵軍的背影從雪夜中漸漸消失，戰場上的槍聲才逐漸停歇下來，馮遠的雙手已經近乎失去了知覺，顫抖的手緩緩伸向了一團燃燒着的不明物體，已經泛着青色的皮膚漸漸才被燃燒的火焰驅散了刺骨的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馮遠的雙手終于恢複了一絲血色，這時他才有空打量起周圍的情況。
疲憊的目光掃過滿是碎屑的城牆，視線最終定格在滿是彈殼的水壺上。
蹒跚地走了過去，拿起那個布滿彈痕的水壺輕輕晃了晃。
液體清脆的撞擊聲，表明裏面還有幸存的礦泉水。
嘴角勉強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正準備将僅剩的那點水一飲而盡，馮遠的動作便僵在了半空。
他的神色微微有些暗淡，視線不斷在周圍搜尋着，然後在一片已經被燒得焦黑的組織碎片面前停了下來，晶瑩的液體從滿是彈痕的水壺中灑出，澆灌于混雜着血迹的人體碎片上。
“娃子，答應你這場仗打完就讓你喝的，現在先便宜你這小子了！”
馮遠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的嘴皮動了動，卻沒有勇氣說出接下來的話。
我怕自己也熬不過這場戰争結束，所幸提前先給你吧！
“鬼知道…我死的那天，有沒有人這樣給我一口吃的。”馮遠的嘴唇動了動，喃喃道。
“班長，換防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名正在搬運彈藥的士兵喊了一句。
“知道了！”
馮遠應了一聲，撿起地上的槍支，一深一淺地向城下走去。
……
關甯錦防線的戰事已經持續了10天的時間，現在已經接近1月中旬，十幾萬人在1公裏左右的城牆上不斷厮殺，用一箱又一箱的彈藥以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換取戰略上哪怕一寸土地的推進。
紛紛揚揚落下的大雪比之前更爲密集，厚重的積雪沒有一天消停過，這個季節對于末世前的藍星而言，漫長的冬季無疑已經接近了尾聲，甚至在有一些地區，已經出現春暖花開的迹象，但...現在可是末世！
日漸寒冷的嚴冬，以及跌破70度的極寒天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人們，漫長的冬季才剛剛開始！
伴随着越來越大的降雪，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一段時間，雙方之間的拉扯與厮殺還将持續下去。
“經過連日的激戰，我軍一共陣亡16118人，受傷9162人，其中凍傷的人數占了一大半，到目前爲止，我們的覺醒者部隊還沒有參與正面的防守，全隊都保持着最佳的戰力！”
帳篷内，參謀長正在向沈劍林彙報着連日的戰事情況。
“凜冬城那邊的傷亡應該跟我們差不多，不過好消息是他們的存糧應該不多了！”
這種情況無疑是沈劍林最願意看到的結局，當雙方都無法在戰略上取得任何優勢，戰争的白熱化已經是可以預料到的局面，在這個時候，戰争就已經演變爲雙方意志力的比拼，而關于這一點，神州的軍人還沒怕過誰！
“他們的物資補給線呢？我們的小隊有沒有在那裏布防？”
“我們的小隊在他們越過黑河後的第7天就已經開始了敵方補給線的襲擾工作。”說到這裏，那名參謀長微微停頓了一下，偷瞄了一眼沈劍林的臉色，才繼續說道：“遺憾的是，他們的補給線上這十多天來就沒有發現過新的運輸隊出現，我們懷疑他們開辟了新的補給線路。”
“我們現在正在着手對他們的補給線重新搜索！”最後，那名參謀弱弱地補充道。
“不用了！”沈劍林淡淡一笑。
“開辟新的補給線路，就意味着他們要繞更遠的路，需要更長的運輸時間，但…佩洛夫的部隊已經沒有足夠的糧草支撐到那一天了！”
“讓部隊加強戒備，勝負就在這幾天了！”
戰場上的硝煙已經将大片飄落的雪花染成灰色，城牆上防守的士兵噴起一把雪在臉上搓了搓，洗去連日作戰的疲憊。
而在城牆下，堅固的防爆盾早已不堪忍受一輪又一輪子彈的摧殘化爲一道道碎片，發瘋似的敵軍頂着戰死戰友的屍體，開始發動新一輪的沖鋒。
“西線發現敵方坦克，請求火力支援！”
“東線這裏有敵方狙擊手！”
對講機中傳來隊友的聲音，城下的敵軍已經壓了上來，馮遠縮在掩體後面，拔掉了破片手雷的插銷然後扔了出去。
30米的投擲距離輕輕松松落在了敵方沖鋒的路線之上，在爆炸的一瞬間，無數顆鋼珠碎片迸射出來，深深嵌入沿途的敵軍身體中，防彈衣能保護身體的要害部位免受攻擊，但在如此密集的鋼珠攻擊之下，他們的胳膊腿甚至是頭部也在頃刻之間，被高速移動的鋼珠穿透。
然而還沒等馮遠高興，一發120毫米口徑的炮彈已經穿透了硝煙的束縛，準确轟擊到他藏身的城牆上！
頓時，一股突然而至的巨力瞬間将那塊城牆連同掩體後方的馮遠一起掀飛開來，好在城牆後方的麻袋成功緩解了破片的攻擊，在被這股巨力掀飛之後馮遠隻是摔傷了幾根肋骨，除此之外身上的零部件都還在。
就在馮遠被炮彈産生的氣浪掀飛的同一時刻，位于北域的後方陣地上，一陣陣如同雷霆乍起一般的轟鳴聲傾瀉而下，緊接着便看到天空中無數道由氣浪堆就的錐形炮彈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準确落入敵方的攻擊路線之上！
無數發炮彈齊射産生的氣浪，在一瞬間翻越防線的城牆，裹挾着碎屑撲面而來。
即便有着城牆的阻隔，馮遠還是感到一陣陣呼呼的風聲幾乎要将自己掀飛出去！
随身攜帶的對講機經過這一次的沖擊早已損壞，但就在此時，馮遠卻聽到城牆上傳來一聲聲驚詫與絕望的呼喊。
“是覺醒者軍團！凜冬城的覺醒者軍團過來了！”
就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在馮遠左側20米左右的位置，一把黑色的戰錘拖曳着錐形的音障，攪動着周圍的硝煙，在地面上犁出一道一米來寬的裂痕，如同炮彈一般，直直砸入關甯錦防線的城牆！
“轟！”
猛烈的爆裂聲，如同在沃野上響徹的驚雷，肆無忌憚的傳播開來。
而伴随着這股聲浪的響起，那段在穿甲彈面前都昂然挺立的城牆，竟在一瞬間化爲漫天的飛屑濺射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