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條龍的形态是所有翔龍中最雄健威武的,宮中最好的畫師也未将其畫出來,而這條龍,出自德陽公主的手筆。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德陽很低調,當初大凰皇帝誕辰,收了許多壽禮,唯有德陽這份最爲出彩,隻是事後大凰皇帝也沒宣揚,後來将它放在何處更是罕有人知曉。
秦子月做了皇帝後,也曾問起此事,楊平一直侍奉大凰皇帝,因此很快就将德陽送的那份禮物找出來了。秦子月便命楊平挂到龍床上方,楊平建議收着爲好,因這條龍本就不是什麽祥瑞之意,但秦子月堅持挂上,楊平也沒辦法,隻得命人挂了出來。
“楊平,你當初說這條龍不是祥瑞之兆,是何意?”秦子月嘶啞的開口,薄唇張阖間,有幾分無力。
楊平臉色微僵,已經垂了兩層的眼皮微微動了下,半晌才道:“養心殿是皇帝寝宮,實不宜将騰龍置于床頂。”
秦子月面無表情,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說話,才繼續冷聲問道:“還有呢?”
楊平皺巴巴的面皮微微抖了下,似是有些不情願,但秦子月既然發問,就不可能略過,隻得無奈的道:“這條龍……身下一馬平川,屬于旱龍,寓意龍遊淺水。想來,是德陽公主對當時的政事有所感悟,所以警示舊帝居安思危,莫要……”
秦子月薄唇微彎,他的氣色本就不怎麽好,如今聽了這樣的解釋,臉色似乎又差了一些。
“她其實已經察覺到了吧?”秦子月淡淡地開口,打斷楊平的喋喋不休,不緊不慢的道,“龍身下的平川,其實是北域平原,描繪的是秦嶺之地,她想警示她父皇,小心我秦氏,意在打壓。”
楊平的身形微微一顫,張着的嘴老半天才緩緩阖上,他低着頭,一言不發的跪在床前。
秦子月輕笑一聲,看着那條栩栩如生的龍,輕聲說道:“她已落到這般地步,你又何需擔憂?”
聽了這句話,楊平漠然混濁的眼珠裏,似有清亮流轉,他拖着聲音顫顫的道:“老奴看着德陽公主長大,她遭逢大劫,老奴亦心懷憂慮,請陛下恕罪!”
秦子月無聲的笑着,恕罪?恕什麽罪?有人對他的青凰好,有人關心她,他還要怪罪嗎?
“楊平,她父親東方宇,是明君嗎?”秦子月聲音沉凝,眼底泛出一抹冷戾。
楊平的身子越發僵硬,這讓他如何回答?
“東方宇一生碌碌無爲,可若說昏君,倒也算不上,他隻是心太善,耳朵根太軟,不适合做帝王罷了。”秦子月似乎力竭,聲音若有似無,仿佛盛載着無盡的孤寂,重負不堪。
楊平悄悄抹去眼角的濕潤,輕聲道:“陛下聖明。”
“聖明?呵,爲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還是聖明嗎?”秦子月的笑很淡、很苦,也是第一次在楊平面前如此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