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簡樸的馬車在筆直的永熙道上行駛了大約一刻鍾,便轉入一條小巷子裏。
巷子幽深且長,頗爲安靜,車輪軋在凹凸不平的青石地闆上,發出咯蹬的響聲,緩慢而沉重。
吱呀。
馬車發出一聲陳舊的響動,便停了下來。
垂在馬車上的淺藍碎花布的簾子晃動了兩下,便被掀開,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探出腦袋打量了一下周圍,便跳下馬車。
“夫人,到了。”雪菱清悅的聲音在這破舊的小巷子中特别脆生。
充當馬夫的錢五早已搬了踏馬石來,放在車子邊上。
一隻染了鳳仙汁的玉白纖手緩緩伸出,輕輕搭在雪菱的手上,婦人打扮的德陽掬了裙擺,緩緩走下踏馬石。
待腳踏實地後,錢五一聲不吭的将踏馬石放好,将馬車停靠到路邊。
德陽在雪菱的攙扶下,來到一座府門前。
普通的柏木府門緊閉,門上還懸着“梁府”二字,門外清冷凋零,沒有人煙。
德陽看了半晌,才歎了口氣,緩緩道:“梁永傑果然爲官清廉,堂堂戶部侍郎,竟住如此偏僻寒酸之處,難爲他了。”
雪菱亦歎了口氣,感慨的道:“梁大人是您一手提拔的,自然不敢落了您的威望。”
德陽搖搖頭:“他是爲國爲民,與我倒無甚關系。唉,他性子耿直,清高自持,前朝時就不願結黨營私,雖說忠心爲國,但何至于此呢?”
說着,德陽掃了眼府門前的地面,又歎道:“他這一死,抛卻一家老小,日子過得這般清貧困頓,倒教人看了心酸。不過好在他夫人應是個會過日子的,隻瞧這府門前的地面,連片樹葉都沒有,可見其心中清明、性子豁達,想必也是個明事理的。”
雪菱長舒了口氣,笑道:“若是個明事理的便好了,奴婢一直擔心着呢。”
德陽淡然淺笑:“擔心我也如薛白風那樣被人拿大掃帚打出來?”
雪菱本想再說笑兩句,但一轉眸便看到德陽不曾達到眼底的笑意,頓時生了疑惑,也不敢再說下去。
難道主子這次到梁府,不會很順利?
“身爲前朝公主,厚顔跑到前朝忠心的臣子府上,勸其子降于新朝。若是梁府有人舉了大掃帚來趕我,我心裏倒還好受些。”德陽輕歎一聲,緩緩開口。
“夫人!”雪菱心中一痛,聲音中帶着幾分哀傷。
“罷了罷了,去喊門吧。”德陽擺擺手,有點不耐煩的道。
她實在不想看他人在她面前露出那樣傷痛的神情,惹得她心煩,以至于影響到她即将要做的事。
錢五看着馬車冷眼旁觀,不由搖搖頭,雪菱這丫頭實在不适合陪夫人做大事,總有幾分小家子氣。
雪菱依言上前拍門:“有人嗎?”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個蒼老的聲音從門裏很遠處傳來:“來了,來了,唉,請閣下稍等,這就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