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她正與主子一人一個小木桌,看着莫清風送來的有關府内這幾年帳簿。
雪菱翻看一會兒,擡眸看着主子手握羊毫一絲不苟的勾畫着,不由歎道:“夫人,這有什麽好看的,左右不過是拆了東牆補西牆,一攤子胡塗帳!”
聽雪菱如此抱怨,德陽紅唇一彎,朱紅的唇片如剛剛浸了水澤的玫瑰花瓣,瑩潤嬌豔。
“旦凡大戶人家,不論窮富,皆有帳目,你可知原因?”德陽公主目光清濯,安靜的盯着雪菱。
雪菱被她問得微怔,茫然的道:“有帳目自然是爲了記帳啊,大戶人家進出項多,不立帳目不明,那些繁冗瑣碎之事,都得在帳上分明。”
德陽公主點頭淺笑:“正是如此,所以,一旦看完一個府内的進出項,也就等于看完了這府門内的大小事務。”
雪菱皺着眉頭,用纖細玉白的拇指和食指拎起眼前殘存的帳簿晃了晃,不鹹不淡的道:“就這種整本隻有一行入項,其他都是出項的帳目,有什麽可看的?”
德陽悠然一笑,放下手中沾了墨汁的羊毫,沖她揮手:“你過來。”
雪菱連忙走過去。
德陽指着其中她勾畫過的一條道:“你瞧這一條,凰朝朔曆六年,公子病,藥銀十兩。”
雪菱點頭:“嗯,這還是凰朝之事,那一年,公子不過十歲吧?”
德陽點點頭,又指着另外她勾畫的一條道:“你再看這裏,凰朝朔曆八年,公子病,藥銀十兩。”
雪菱遲疑的皺眉:“……這藥銀怎地這般齊整?”
德陽翻了一頁,又指着一條:“凰朝朔曆十一年,公子病,藥銀十兩。”
雪菱倏地瞪大雙眸:“不會吧?怎麽這麽巧?兩年病一次,一次十兩?”
德陽放下帳本,目光潋滟如水,淡淡地道:“雲潛質子府,看來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平靜,他們公子的這個瘋病,恐怕另有隐情。”
雪菱沉吟片刻,小心翼翼的看着德陽:“夫、夫人,您的意思……”
德陽淡漠的目光掃過那微張的紙窗,平靜的道:“雪菱,我隻想有個安身立命之處,若是雲潛質子府背景簡單,那麽我便簡單處之,若是它不簡單,我也隻能獨善其身。”
“那……”雪菱想說什麽,卻又不敢說。
“旦說無妨。”德陽回眸,定定的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淺笑,顯然不會怪罪她。
雪菱咬咬牙,輕聲問道:“夫人打算如何待公子?”
德陽微怔,沒想到雪菱會這麽問。
“呵……”沉吟片刻,德陽淺笑一聲,帶着些惆怅與無奈的目光略有些恍惚的飄向窗外,緩緩道,“我既與他拜堂成親,便是他的妻子,他縱容癡傻,我也無路可退。”
雪菱怔怔地看着德陽,隻覺得心中痛楚難挨。
德陽定定的看着窗外的一小片晴空,喃喃地道:“他那般也好,這世間的污濁陰暗,都不會填入那顆純淨的心靈,這是他的幸運。我對他,亦會赤誠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