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高在上、穿着明黃袍服的男子和一身鮮紅嫁衣、纖柔嬌弱的女子之間,流動着的一股讓人窒息的冷凝與僵持。
“雲潛質子到!”
德陽剛剛站到喜堂中,就聽到楊平又用尖銳的嗓音高喊。
衆人立刻明白過來,皇帝不僅下旨賜婚,居然還巴巴的跑來主婚!
德陽的心微微一顫,雲潛質子……
那個在前朝時她就有所耳聞的傻子……
喊聲過後,衆人皆看向門外。
隻見一身材颀長清瘦的男子在仆人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緩慢的邁進喜堂。
男子身着大紅喜袍,烏發梳得整齊,且以金絲冠玉高束,冠玉上又以紅綢系成鴉翅狀,紅綢絲縧與飄逸的烏發一同垂下,兩邊還垂着兩條紅色縧穗,在他的面頰兩側晃動着。腰間束一條紅绫長穗縧,上系一塊羊脂白玉,外罩大紅的軟煙羅輕紗。腳下踏着一雙繡着繁複吉祥花紋的绫羅繡織靴子。
這大概是他有生以來穿的最爲華貴的一身衣袍。
再看這個男子的臉龐,隻覺五官俊美惑目,天下少有的清隽不凡。
他眉形似劍,斜飛入鬓,竟是那等性情剛毅的男子特有的眉形,眉下雙眸如溫軟的墨色潤玉,染着華彩,卻又透着淡泊與空洞,少了靈動之韻。
他鼻梁高聳,有種上位者的高華之意,而那薄而棠紅的唇瓣緊抿着,少了些嫣然的色彩,多了幾分蒼白,如他的皮膚般,有種病态的白,好似秋晨之時灑在花葉上的霜露,敷着層脆弱的氣息。
他在仆人的攙扶下,一步步的走上喜堂,站到德陽公主的身邊,隻是他身形瘦削、腳步虛浮,有些氣短。
但即便如此,堂上衆人也被他俊逸無匹的臉龐驚住,目瞪口呆。
都隻道雲潛國質子是這世上少有的玉君,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确實是位氣質如清雲、身姿如修竹、五官如谪仙的男子!
比之當朝帝王——秦子月,還更勝三分!
隻可惜,卻是個傻子!
待雲潛質子與德陽公主站定後,楊平走上前,操着尖利的嗓子高聲喝道:“吾皇親臨雲潛質子府,爾等觐見!”
喜堂内外衆人連忙齊齊跪伏,口稱吾皇萬歲。
德陽咬咬牙,也隻得不動聲色的跪下。
而雲潛質子則被仆人們攙扶着,溫順的跪下來。
秦子月自從德陽進來後,目光一直灼灼地落在她身上,此時,看着她渾身濕透的嫁衣,紅蓋頭的四角垂下的穗子還隐隐滴着水滴,他握杯的手便不斷的收緊,已經發出了輕微的吱咯聲,仿佛下一刻就會碎裂。
甯願嫁給一個傻子,甯願受盡折辱,都不願随他入宮,做他秦子月的貴妃!
衆人最會察顔觀色,見皇上的臉色不好,他們也噤若寒蟬,跪在那裏連動都不敢動,生怕弄出些微聲響,惹怒上面端坐着的那位。
當今皇帝對這位德陽公主的心思,凡是經曆過前朝的臣子沒有不知道的。
隻可惜世事弄人,如今皇帝故意将她嫁與一個傻子,本以爲是折辱她,卻又巴巴的親自爲她主持,倒讓他們這些做臣下的摸不着頭腦,得了消息後就連忙備禮趕來。
開玩笑,皇帝都來了,他們哪個敢不來?
于是,小小的雲潛質子府才造就今日車水馬龍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