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菱就這麽跟在轎子邊,不離不棄,一路任由雨水澆灌,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但她蒼白的臉上,依舊肅穆冷然,不現絲毫困窘之意。
剛剛入城,鑼鼓唢呐便停下來,喜轎也跟着停下來。
德陽怔然的目光微微閃動,外邊死寂異常,又出了何事?
“德陽公主出嫁,爲何不見夫家來人接呢?”一個略帶得意的聲音響起,在雨中尤其醒目。
“夫家?聽說就算是小小的雲潛國質子,也不屑娶這種敢背家叛國的女人爲妻,隻不過礙于皇命難違,才不得不硬着頭皮娶了。如此不情不願,怎會派人迎娶?”另一個言語刻薄的清亮聲音響起,話語間帶着嘲弄與諷刺。
雪菱心下凄涼,這說話的兩人均坐在奢華的馬車車廂中,隻撩起簾子淺笑晏晏的看着大雨中孤獨的紅轎,竟無絲毫骨肉親情。
“話說這聘則爲妻奔則爲妾,堂堂的德陽公主怎麽就像主動投奔似的呢?明明是正堂妻,從容一些不好嗎?何苦把自己弄得好似賤妾般不值錢?”第一道聲音再次響起,隻是這一次,言語間已是非常淩厲不客氣。
雪菱心下苦若黃蓮,這兩位夫人珠光寶器,端坐車内,從容不迫,一個是三公主平陽,一個是五公主德安。這兩人未出嫁前,就喜歡與德陽公主争寵,言語刻薄也不是一兩日,所幸德陽公主身份尊貴,深得先皇寵愛,壓得住她倆,隻是兩人對德陽公主積怨已久,既找到機會,豈會輕易放過?
如今這光景……
“兩位夫人,不管怎樣,您二位與我家主子也是血緣至親,說話何不存些體面,也算顧及姐妹之誼?”雪菱咬咬牙,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道。
“血緣至親?”三公主平陽冷笑一聲,滿目譏諷,“可别說了讓我惡心,我平陽可沒有背叛家國的妹妹。”
“存什麽體面?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她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要臉?”五公主德安笑得更加嚣張,“再說,這體面是她自己不要的,可怪不得别人。所以我說,有的人哪,就喜歡作踐自己,放着好端端的妃子不願當,非要巴巴的嫁傻子。她懂什麽叫體面啊?”
轎中始終無聲,雪菱氣得雙眸通紅,卻不再出聲,生怕再引來什麽難聽的話,辱沒她的主子。
“怎麽?無言以對了?”平陽公主笑得冷戾,瞪着那大紅色的喜轎,陰沉地道,“還是自覺沒體面了,不好意思說話?”
“說什麽?”突然,紅轎中清冽微涼的聲音響起,令周圍倏地一靜。
此言一出,一直跟在人流中随轎子走着的兩個相貌平凡的男子微微一怔,那嗓音清悅的男人雙眸微眯,對她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平陽公主被如此從容冷靜的話問得一怔,心中平白生出一抹懼意。
接着她似乎反應過來,連忙找回場子:“當然是說說你衆叛親離、落魄至此的感受!”
“這條路再難、再不堪,也是我自己的選擇。”轎中,清冽的聲音字正腔圓的飄出,從容不迫,默默的扭轉了形勢,“總比某些沒有選擇的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