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剛剛在慈心寺落下,突然天際傳來滾滾雷鳴,如怒龍翻浪,發出震天怒吼。
來看熱鬧的百姓頓時指指點點,無一好話。
“瞧瞧,這種人出嫁,連天都怒了!”
“哼,就是她打開城門的,否則怎麽會引來大商朝的兵馬?真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凰朝公主!”
“噓,你不要命了!是前朝,前朝的公主!”
“什麽公主,哪有背叛自己國家的公主?爲了一個男人就出賣自己的國家,結果還不是被抛棄了?”
“唉,想當初,德陽公主是前朝皇帝最疼愛的小公主,尊貴無雙,前朝皇帝一直想爲她覓個好夫婿,沒想到引敵入城的居然是她,而今落魄到嫁傻子的也是她!”
“活該!堂堂尊貴無雙的公主,放着好日子不過,偏要和男人苟且,現在被心上人抛棄,隻能嫁給個傻子,真是作踐自己!”
“……”
德陽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些不堪入耳的議論。
雪菱氣得渾身發抖,杏眼圓睜,剛想上前,被她眼急手快的按住了手。
“公主,他們……”
“不要自取其辱!”德陽聲音淡淡的,從紅蓋頭下傳出,冷靜的可怕。
“可是……”
“沒有可是!”德陽的聲音依然從容平靜,“今非昔比,如今隻有你我二人,難不成要與他們當街對罵不成?你以爲你罵得過街邊的潑婦刁民嗎?”
雪菱不甘的垂眸,公主說的是,她們如今已無權勢,就算嫁到質子府,驸馬也隻是個任人欺淩的傻子,無依無靠。
“走吧。”德陽緊緊握着雪菱的手,一步步向大紅轎子走去。
耳畔的辱罵并未因她的身份有所收斂,反而越發的放肆,普通的百姓對叛國之人無好感,都存了同仇敵忾的怒意,何況這人還是堂堂的公主殿下。
百姓之中,有兩個身材颀長高大、相貌平平的男子混迹其中。
其中一人盯着那個身披嫁衣的柔弱女子,目光冷凝如雪,不帶一絲感情。
“公子,真的讓她嫁過來?”一人壓低聲音。
“……你有辦法阻止嗎?”另一人聲音亦輕淺,嗓音清悅,與平凡的面容不配。
“……沒有。”第一人尴尬回答。
“那就少廢話!”另一人冷笑一聲,淡淡地道。
“可是……”第一人依然想要說什麽。
另一人擡手阻止,薄唇微抿不語,寒戾的目光落在德陽的手背上,雙眸微眯,嗓音如蛇信般冷戾陰森:“嫁過來又如何?能不能活下去,就不是他秦子月說了算的!”
德陽緊握着雪菱的五指白皙如玉,纖細柔長,此刻骨節根根突起,如玉潤的珠子,冷凝似雪。
雪菱的手已疼得鑽心,她一聲不吭的忍着,她有多疼,公主的心就有多疼,她除了陪在公主身邊,任她的指甲嵌入她的血肉,似乎已無其他用處。
嘩!
德陽走到轎門前,喜娘躬身掀開轎簾。隆隆的滾雷再次響徹天際,接着,大雨傾盆,周圍滿目的紅一下子變得模糊不清,就連眼前的轎門,都晃蕩着模糊起來。
“公主,快上轎!”雪菱看着瓢潑的大雨,大聲催促着。
德陽筆直的站在轎子前,蓋頭濕漉漉的垂下來,粘在貼着花黃的臉上,身上的衣衫盡數濕透,腰間的環佩被雨水打得叮當作響。
眼中微熱,有淚水瞬間掉落,砸在放在身前交疊着的雙手上,一點溫熱瞬間被冰涼的雨水沖散,不見蹤迹。
她最讨厭傾盆大雨,總能把美好的事物催毀。
禦花園中她親手種的花苗會被一場雨摧折,她廊下的乳燕也會在雨中瑟瑟發抖,要她找梯子去救,還有母親……
那一年,母親流出的血,也是在大雨中被傾刻間沖刷幹淨,都沒人爲她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