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到這裏,話鋒一轉,變得分外低柔。“不過呢,傻女人,本宮體恤你的一片癡心,如今就讓本宮成全你的心意,讓你跟這個男人同生共死。很美好,是不是?靜皇妃,隻要你死了,他立馬後腳就跟來了。而且是轟地一聲,轟轟烈烈的化成一縷飛煙,那樣很美,很美的。你不覺得嗎?”趙惠兒忽而笑得好妩媚,好溫柔。她的眼睛裏,呈現一種瘋狂而詭異的紅光。
站在乾甯宮前圍觀的衆人,聽到趙惠兒這番話語,他們都震驚了,呆愣了!
禦天麒冷硬的唇線揚了揚,他的視線輕輕一轉。
“陸儀靜!沒想到你竟然對朕下藥?!”他危險而冰冷的眸光,直直地落在陸儀靜的臉上。那分明是一抹濃烈而憎惡的神情。
陸儀靜看着禦天麒那樣的眼神,她的眼中蓦然水色飄起,心中各種複雜的情緒,一時湧上心頭。
她美麗的唇瓣,扯動一抹苦澀的味道。沒有想到,她全心全意去愛的女人,她愛得那麽傷,愛得那麽苦的男人,此刻,他卻恨她,他竟然恨他!
他知道不知道,他難道不知道嗎?不管他怎麽對她,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傷害過他,一丁點的心思都沒有,就連最痛苦的時候,她腦海中晃過的一絲念頭都沒有。而他,對這麽深愛他的她,怎麽可以恨她呢,怎麽可以這麽不相信她,怎麽可以用這樣的眼神殘忍地傷害她呢?她心酸而痛苦地凝視着禦天麒,幾近癡迷地盯着他俊美清傲的臉龐,她唇瓣顫抖,微微地張了張口,想要開口說話。
趙惠兒卻突然身後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手中尖銳的剪刀,已經刺進了她的咽喉内。她的身體被趙惠兒從身後狠狠地踢了一腳,從乾甯宮高高的房頂上墜落下來,下來……
小豆子驚慌地跑過去,想要接住陸儀靜的身體,他不想她死了,因爲她的生命是跟帝王之身聯系在一起的,她怎麽可以死呢?
然此刻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在陸儀靜的身軀即将碰觸地面的時候,那道身影已經牢牢地将她抱在懷中了。
趙惠兒在乾甯宮的房頂上看着底下發生的這一幕,她看着那個人的面容,清雅素淡,冷冷清清的。
竟然是方箐!竟然是那個絕情冷血的女人,她怎麽會出手去抱住陸儀靜呢,趙惠兒想不通,她想不通的是,明明方箐跟她是同一類人,都是精于算計,擅于謀略的人,他們都很理智,很冷血,就算看着面前血流成河,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人。
爲何此刻她竟然會出手去抱陸儀靜呢,若是爲了禦天麒的性命着想,她恐怕也來不及了。因爲她的利剪已經刺破了陸儀靜的咽喉,就算華佗在世,也無法救活她了。所以,方箐出手,暫時扼住了她咽喉血液的流動,也避免不了陸儀靜一死,自然同樣救不了禦天麒,她這不是白費力氣嗎?
而這種無用功,以她了解的方箐,她絕對是不會去做的。但是眼下,她不但做了,她還将陸儀靜抱到了禦天麒的身邊,她不解,她也不懂。
所以她開口問了。“方箐,這個女人三番四次地想要謀害你,她恨你入骨,恨不得喝你的血,剝了你的皮,你爲何還要這麽做?”
方箐仰視着趙惠兒,她看着曾經風光無限、雍容華貴的皇後娘娘,如今卻披頭散發、狼狽不堪,她淡然的子眸中不由地水波泛動,一聲輕輕的歎息,從她微涼的唇瓣吐逸而出。
“她要死了,但是她有話要說。”淡淡的口吻,輕柔而低沉,似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
呵呵——
趙惠兒冷笑了一聲,她看着方箐道:“以你的聰明,你難道不明白,一個要害他性命不保的女人,他怎麽會聽這個傻瓜女人說話呢,你這不是讓這個傻瓜女人白白遭受屈辱嗎?”
方箐卻堅持地将陸儀靜放到禦天麒的懷抱中,她淡道:“這個女人确實傻,愛得太傻,也太瘋狂。不過,正因爲她傻,她愛得太過執着,她對你,始終沒有做錯過任何一件事情。聽一聽她最後的遺言吧。”方箐也不知道爲什麽,也許當她跨入感情那道門的時候,原本的她已經慢慢地改變了,所以,當她站在那裏,看到房頂上陸儀靜那絕望而凄美的眼神時,當看着她心如死灰地閉上眼睛下墜的時候,她明白她那一刻的想法。
禦天麒的恨意,那是對她最大的傷害,他不信任她的愛,更令她絕望,所以那一刻落下來的時候,陸儀靜其實是愉悅的,她是高興的,因爲她可以解脫了,解脫開禦天麒對她的恨意。
而當她看着那樣的陸儀靜,莫名地就想要達成她最後的心願,想讓她說出她在房頂上那張口而未來得及說出的話語,她心中莫名地不想讓陸儀靜帶着痛苦跟遺憾而走。
所以,她出手了,急急地想要留住她最後一口氣。她将她帶到禦天麒的面前,想讓她将最後的話說出來。
“抱住她吧,聽一聽最真實的。其實,錯得人一直是你,你不該招惹上她的,不該讓她對你動心的。”既然讓她動心了,你該好好地待她的,可惜——
方箐沒再說話,她淡然的眼眸直直地盯着禦天麒,那一眼,便足夠讓禦天麒知曉了她的意思。
難道是——
禦天麒黑玉般的子眸飛掠一道驚色,他神色複雜地望着懷抱中血色沾染的陸儀靜。莫名地,他心中一動,将她牢牢地擁入懷中。
陸儀靜此刻已經氣息遊離,但是她的腦袋還是很清醒,她清醒地知道她在禦天麒的懷抱中,她費力地睜開眼眸,恰好撞進禦天麒凝重而黯淡的黑眸,那裏,她似看到他絲絲縷縷的懊惱與愧疚。
“靜兒,朕對不起你,朕不該懷疑你的。”他早該明白的,以他對她的了解,她就算傷害天下任何人,也絕對不會來傷害他的。
而他——
禦天麒一時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麽來面對這個傻女人。
“麒——哥哥——”陸儀靜嘴角綻開一抹舒心的笑容,那是少女夢幻一樣的甜美表情。“好冷,好冷。”她唇色泛白,逐漸地泛動淡淡的青紫色。
禦天麒緊緊地抱住她,陸儀靜似覺得暖和了,她的臉上印滿彩霞的光芒,那是一種回光返照的迹象。
“麒哥哥,你曾經愛過靜兒嗎?哪怕是一點點,可曾有過?”
禦天麒黑玉子眸中晃悠光澤,他的思緒是沉浸在過往裏,而後他點了點頭。“有,愛過。”他不知道那算不算愛,但是至少她曾經柔美嬌羞的樣子,他還記得,記得初見她時的樣子,嬌美而溫柔,淡淡雅雅若玉蘭花一樣,散發着縷縷芳香。
她聽到這個答案,舒心地眨了眨眼睛,嘴角流動甜美的螢光。
這個她最深愛的男人,她用生命愛着的男人,她如今不擔心了,不用害怕了,也不用痛苦了,她可以帶着她的愛離去了。
她側目,水眸湧動淡淡的白霧。“方箐,我還是恨你,很恨你。可是——我走了,請你,請你,一定要——替我——照顧,好,麒哥哥——”她心中此刻已對方箐沒有恨意了,她甚至感激她在她臨死的時候,能夠讓她死在禦天麒的懷抱中,帶着甜美的愛離開這個世間。
她擡手,玉指蔥蔥,顫顫地探上去,探上去,卻在撫到禦天麒的臉頰時頹然癱了下去,軟軟的——
她那雙一直溫柔關注着他的眼睛,也安詳地閉上了,她的嘴角,卻依舊挂着甜美的笑光。
“靜兒——”禦天麒痛苦地喚了一聲。他抱着她的身體,埋頭下去,神情變得異常冷漠而蕭瑟。
而後,他倏然起身,帝王斜睨天下的氣勢渾然天成,不容侵犯。他黑眸一掃,冷冷地盯着房頂上站着的趙惠兒,那個等候看好戲的女人。
趙惠兒不敢置信地盯着禦天麒,她瞪大眼睛,眼睛中有了瘋狂的血色。“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麽會?你怎麽還好端端的,你應該化成一縷飛煙的,你應該像那畫像一樣,燒毀的面目全非才是。你怎麽可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這絕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陸儀靜那個死女人給你下藥了,她給你下藥了。她死了,你也應該死的,死的!”咬牙切齒的趙惠兒,此刻的神情異常猙獰恐怖。
“趙皇後,你的計劃本該天衣無縫的,可惜,你錯看了陸儀靜這個人,你不該拿禦天麒來作爲賭注的。如果是其他人,你現在已經成功了。”方箐淡漠地看着趙惠兒,她的眼裏飄過一道憐憫之色。
後宮中的女人,很多時候,都是可憐的。比如過去的鸾玉鳳,再比如現在的趙惠兒,她們都隻是後宮遊戲規則中的一員,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可憐也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