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镖的調查,紅袖比方箐有優勢,所以由紅袖出面聯絡江湖人士,調查流星镖的來曆,而方箐則排查空見大師生前周遭的熟人,有僧人,有名流,還有一個不知名的神秘人物。
聽說,這個神秘人物,每月初一都會來落月寺跟空見大師相聚。每到他們會面的這個時候,空見大師都不容許任何人踏入他的房間半步,就連端茶送水這種小事情,也是他親力親爲地招待那位神秘人物,絕不假借他人之手。
而且根據落月寺的僧人說起,每次,那個神秘人物都是子時來,醜時走,在空見大師的房間裏小坐的時間恰好在一個時辰内,不多也不少,一次都不例外。而自打這個神秘人物來過落月寺之後的那幾天時間裏,空見大師的心情總是出奇得好,一日三簽文的慣例會打破,會附贈施主另外一副簽文,在飲食方面也是,通常能比平日多增添了一碗米飯。
“小師父,還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嗎?我是說,除了這些情況之外,空見大師最近這幾天有沒有接見過什麽特别的來客?或者大師的言行舉止跟平常有什麽不同?”方箐淡然的子眸凝視着空見大師生前跟随左右的小沙彌。
小沙彌皺着眉頭思考了一會兒,忽而眼睛一亮。“女施主,小僧想起來了。确實有不對勁的地方。就在三天前,空見大師回到住處之後,小僧見他心神不甯,神色焦慮。口中喃喃自語着,說什麽冤孽,說什麽該來的總歸還是來了。大師當時還讓小僧送了一封信去西月小築,送給一位叫冷飛虹的施主。”三天前,正是方箐找空見大師寫簽文的時間,那個時候,恐怕空見大師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所以他才推辭說無法批示她的命格。
至于西月小築,冷飛虹。這會是那個跟空見大師時常會面的神秘人物嗎?方箐将名字默默地記在心中,而後淡然一問。“小師父,空見大師生前居住的房間,我想去看一看,不知道小師父能帶路嗎?”
“當然可以。女施主,請随小僧這邊來。”小沙彌帶着方箐來到空見大師生前居住的廂房。
廂房裏空空蕩蕩的,除了一張硬闆卧榻,一張質樸的四方桌,幾個茶杯,還有壁上一副“禅”的書法。
“女施主,小僧還要去打掃庭院,就此告辭了。女施主,請自便。看完了師父的房間,出來之後,勞煩女施主關上房門。阿彌陀佛。”小沙彌告退了。
方箐點了點頭,目視他的離去。她目光淡淡掃過房間裏的一切,摸摸這個,敲敲那個,她想要在這個房間裏找出一些蛛絲馬迹來。
可是房間裏就那麽些東西,查無可查,除了壁上的那副“禅”字書法,方箐凝視許久,她突然跳上了卧榻,輕輕地取下這副字,而後擡起手指,敲了敲牆壁。
咚——咚——咚——
挂字的牆壁中間竟然是空心的,方箐淡眸一凝,她從靴中拔除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狠狠地刺進了空心壁。
空心壁被刺開,裏面露出了一個年代久遠的木匣子,匣子的外皮棕紅色褪了許多,四角已然有破皮鐵鏽的痕迹。
方箐輕輕地拿出來,她用尖銳的匕刃,挑開了木匣子。匣中,藏着半塊明黃色的綢緞,緞上是一塊金碧鳳凰環形玉,镂空的環形中央刻有一個“鸾”字,玉環下是明黃色的流蘇。
這明黃色曆來隻有皇家才有資格使用,方箐淡眸之中掠過一道快光。她想起先前紅袖所言,春香是鸾玉鳳要挾着派人監督她的。
難道這件事情真的是她操控的嗎?
握緊手中的金碧鳳凰環形玉,方箐淡然子眸,光澤蓦然縮緊。看來,有些事情隻有冒險一試了。她将半塊明黃色的綢緞還有這玉佩一同藏在了衣袖中,而後将木匣子放了回去。
她定了定神,随後将空見大師的房間收拾幹淨,将那副“禅”字書法挂回了原位。接着,她快步走出去,并将房門緊緊地關閉。
迎面走來先前招待她的小師父,他看到方箐,當下有禮道:“女施主,師父的房間,你已經參觀好了?”
方箐淡漠地點了點頭。嗯——
她冷冷地轉身,飄然而去,不再理會身後的小沙彌。小沙彌站在原地,他提着掃把,不解地饒了饒後腦勺,這位女施主,今天來問空見大師的事情,而且問得那麽仔細,難道她以前就認識師父嗎?
搖搖頭,小沙彌覺得自己想多了,他繼續提着掃把,打掃西庭院去了。
方箐根據事先跟紅袖的約定,她早早地在東來客棧等候紅袖。
卻沒有想到——
當她一踏入東來客棧的雅室,她就聽到了一陣熟悉而斷命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咳——
血色如花,白綢染血,如初見那般,那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戴着鬥篷,纖長玉指一裹染血的白綢,輕輕地從窗口處扔了出去。
紅袖呢,就坐在他的旁側,她一看見方箐進門,水靈靈的大眼睛瞬間發亮,她甜美地笑着,擡手朝方箐揮了揮。“三小姐,我在這裏。”
方箐淡眸之中,光澤飄起,她款款地走到那一桌,坐在他的對面。她橫了一眼身側的紅袖,光澤犀利而冰冷。
紅袖吐了吐舌頭,她不好意思道:“三小姐,紅袖知道自己偷懶了。可是沒有辦法了,爲了不輸給你,紅袖隻好找少主幫忙了。你知道的,沒有什麽是我家少主不會的。與其浪費時間去找無用之人幫忙,倒不如說說好話,求求自家少主相助一把了。”
方箐懶得再跟她計較,她淡眸平視對面安坐的夙烨。也好,他來了,她正好有東西還給他。隻見她淡淡地從衣袖中取出那顆代表夙烨身份的南海夜明珠,放到她的掌心上,朝夙烨冷冷地遞送過去。
“這個,小女子并不需要,公子的好意,我領了。”
鬥篷下的夙烨,冰藍色的光澤一晃,他嘴角邪邪地勾起,他伸手将夜明珠推給了方箐。“在下别無他意,隻是奉行我們在紅楓山的約定罷了。此物留在姑娘身邊,急需之時必會用到。”
方箐聞聽,她淡眸微震。
夙烨此話是什麽意思?
“收着吧,隻是個信物而已,日後姑娘就會明白,在下爲何要将此物留在姑娘身邊了。”夙烨薄唇微微扯動,一道流光溢出唇角。
方箐盯着掌心中的夜明珠,一抹困惑攏上她眉梢,她有些不解。旁側的紅袖朝她眨了眨眼睛,她将方箐的手一握。“三小姐,我家少主這麽說,定然有他的道理,你就先收着吧。要還此物,日後有得是機會,不是嗎?”
方箐看了看夙烨,又看了看紅袖,她淡眉微微挑高,手心一握,将夜明珠收了回來,重新藏入了衣袖的内袋中。
而後她淡道:“既然如此,公子的夜明珠,就暫且安放在小女子這裏,等約定過後,公子就将這夜明珠取回去。”
鬥篷下的夙烨嘴角扯開一道流光,他冰藍色的子瞳裏,瑩瑩光澤柔潤了三分。“這個日後再說吧。鸾姑娘現在要關心的恐怕是那枚流星镖的來曆才是。在下先說明一件事情,在本人述說這個流星镖之前,希望鸾姑娘慎重地考慮一下,姑娘是否确定要知道它的來曆?”
方箐擡眸,眸光清冷。
“如果不确定的話,小女子又何必坐在這裏聽公子說那麽多廢話呢?”
夙烨輕輕一笑,他并不意外她的答案。
“既是如此,那麽在下就告訴鸾姑娘。紅袖送到我這裏的三枚流星镖,表面看起來跟普通的流星镖沒有什麽差别,但實際上,這種流星镖有一種特别的地方。那就是流星镖的镖柄跟镖身的關口處有一個特殊的标志,這個标志正是朝陽王朝三太子南宮蒼秘密召集的死士符号,凡是他的死士,那兵器上就帶有這個虎頭鷹尾的記号。”
又是朝陽王朝?!
方箐淡眉打了結,她不明白,鸾玉卿的批言,空見大師的死,怎麽都跟朝陽王朝挂上了關系。
“鸾姑娘似乎并不相信?”夙烨藍瞳内,笑光泛起。
方箐擡頭,淡然子眸,光色飄渺。“小女子并非不相信公子所言,隻是猜不透。一個人做事總是需要一個理由的。此事若真是朝陽王朝所爲,我倒是真的看不出來,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做?”
“表面上看起來毫無瓜葛的兩件事情,實際上,卻不一定沒有關聯。以鸾姑娘的聰明才智,我想,姑娘很快就會想通了,想明白了。”夙烨似話中有話,他話鋒一轉,語調慵懶低沉。“鸾姑娘的手中不是得到了一些線索了嗎?何不抓着這條線查下去,說不定峰回路轉,會有特别的發現也不一定?”
方箐淡眸一震,而後她冷聲道:“原來公子早就派人跟蹤小女子的行蹤了。”她心中隐隐有一股怒火揚起,身側的雙手,慢慢地握緊成拳頭。
她恨不得一拳打碎他的鼻梁骨,以消忍在她心頭許久的怒意。
她淡眸依舊,火光卻已蘊藏眼角。
看來她是——
“鸾姑娘又誤會在下了。”夙烨冰藍色的眼瞳掠過一道快光,他薄唇微微揚了揚,淺笑道:“在下并沒有派任何人跟蹤過鸾姑娘。隻是先前鸾姑娘跟紅袖有約定,完成任務之後,便到這東來客棧的雅室相聚。在下見姑娘前來,于是就推斷姑娘一定是掌握了一些線索。”
方箐握拳的雙手,慢慢地松開了。
她淡然的子眸晃過一道不自然的神色。“對不起。”她漠然地道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