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仲一驚,從椅子裏彈跳起來,目光落在碧紗窗上倒影的那一抹颀長身影上。
身影緩緩的移動,最先暴露在燭光下的是随着步伐飄蕩的金絲滾邊的玄色衣角,以及随風飄揚長及腳踝未束的青絲,再是那一張如玉般清雅的容顔,狹長鳳眸之中淺紫色如瑰麗琉璃的眼眸閃爍着妖冶的光。
寬大華美的袖袍一揮,一道流光劃過,強風吹得燈盞内的火苗幾欲撲滅,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随之空氣之中有淡香擴散。
啪的一聲,一物重重的拍在慕仲身前的案幾上,他低頭一看,赫然是他方才傳出去的信。擺在最上面的是命令别宮暗線擊殺慕解語的指令。
證據确鑿,慕仲無言以對,他隻是平靜的陳述一個事實:“自她對臣下毒,不惜以苦肉計離間臣與王爺,臣便知道臣與她已經到了不死不休之地。”慕仲頓了頓,擡頭看向宣隐瀾:“可臣要她死,并非爲臣一己之私。”
“本王知道。”宣隐瀾淡聲道,停了一會又說,“可本王不會讓她死。”
“哈哈哈哈……”宣隐瀾的話讓慕仲一陣狂笑,那笑聲之中蘊含着無盡的悲涼、憤恨與不甘,“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臣原以爲王爺非凡夫俗子可比,卻原來也難以免俗,若是早知如此,二十一年前,臣就會不惜一切将她殺死。臣竟然忘了她身上有先皇的血脈,但卻也有君氏妖後的血脈!君家的女人果然盡是紅顔禍水!”
宣隐瀾的容顔在微弱的燭光之中半隐半現,讓人看不清表情。
“王爺,您敗在了她的身上,君家女人的心從來都是向着軒轅氏,君氏妖後如此,那丫頭亦然,有君家女在,這天下永遠隻屬于軒轅氏,我們苦心經營不過是一場徒勞,呵呵呵……”慕仲自嘲的笑了,見宣隐瀾依然沉默,他按着隐隐泛疼的胸口問道,“王爺是否早已放棄複國?您當初執意換皮,并不是如您所說要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江山,并不是您不欲大動幹戈令無辜百姓受苦,您……您隻是爲了一個女人……”
“我這一生僅有一事懊悔至今。”宣隐瀾沒有回答,而是道:“當年我若放下宣氏一族的責任,一心一意的伴在她的身側,陪着她長大,也許如今我們已經攜手走遍了大江南北……我,終究醒悟的太晚,放手得太早,所以這一生我與她的緣分,是被我親手所斬斷。”
慕仲的額頭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液,無力的跌入椅子裏,吃力的問道:“王爺……她既然用了苦肉計,便已知曉你的身份,你依然如此,隻會一無所有,值得麽……”
“值與不值,我亦不知。”宣隐瀾擡手,寬厚的大掌按住自己的心口,“隻是這裏想如此,這麽多年,我也累了,想随心而爲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