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奕哥,我已經覆了一國,讓天下百姓颠沛流離,滿身罪孽,你難道還要逼我讓血流成河,屍骨成山?
她說:奕哥,姨父與姨母不辭而别,你我有緣無分,你要帶我走,可有選好由誰來接着将你我這條路走下去?
她說:奕哥,終此一生,我欠他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如此就算你将我前行帶走,我亦會郁郁寡歡一世,你要這樣一個安安?
她說:前緣誤,誤終身;前塵亂,亂浮生;一世糾纏,一生癡戀,無對錯,隻是造化弄人。
她說:奕哥,你若逼我,不如就此送我們母子一程。
她是那樣的絕然不悔,那樣的剛毅不折,那一抹深刻的目光是他與她今生的訣别,深深的在他的心尖烙上了印,揮之不去。那次第,他痛他恨,他怒他怨,他悔他殇,可他最終還是妥協在她的威逼之下,也因此鑄成了他這一生最大的悔恨與遺憾,以及永遠無法再愈合的傷痕。
他想,若是那一日他沒有妥協,他沒有轉身,他強硬的将她擄走,他們如今就不會生離死别,他們會有這麽美麗動人,聰慧乖巧的女兒承歡膝下,也不會造成如今骨肉相見卻不能相認的局面,更不會生出這樣一段兄妹相戀的孽緣!
如今,這樣的目光再度出現在他的眼前,誰也無法知道這個君臨天下數十載,馳騁沙場令九州臣服的帝王,心裏那一道結痂的傷口被殘忍的撕裂,汩汩鮮血噴湧而出。
冷沉的鳳目已經充血,宏安帝最後殘存的一絲理智害怕自己沖動之下傷了慕解語,豁然站了起來,背對着她,冰冷的聲音無情的響起:“朕會讓你心甘情願的離開他,并且徹徹底底的忘記他。”
言罷,明黃色的袖袍一如袖口那一條蒼龍騰飛一般一閃而逝。
慕解語擡起頭的時,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捕捉到,隻看到那排在小窗射進來的陽光之中星光閃閃的珠簾劇烈的晃動,嘩嘩作響。
珠簾晃動之間,在半空之中劃出一道道奪目的銀輝,好似有鑽石在閃耀,刺得慕解語的眼睛生疼,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簾,視線落在被陽光鍍了金輝的地闆之上。
她不禁将手從床幔裏伸出來,撫摸從窗外射下來的陽光,明明是盛夏最火熱的日頭,可将窗台上的嬌花照的神情恹恹的日光,卻讓慕解語感覺不到一絲的溫度,甚至在接觸到那一絲灼光之後,慕解語很清晰的感覺到了一股涼意從她的腳底蹿起,冰冷的氣流迅速在她的體内散開,讓她的四肢百骸都好似被冰封了一般冷。
就在此時,慕解語頓感屋内多了一股強大而又熟悉的氣息,眸光一凝,直直的射向窗外,面無表情的冷喝一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