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悠剛才思索自嘲着“談何容易”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到來。
但他不現身,百裏悠也懶得出聲。
現在他現身了,卻還要故作神秘一把。
百裏悠笑了,覺得這人也是挺有意思的。
“哦?這麽說,三王爺已經知道小可的身份了?”
被點破了他還不甘心,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才舒服。
百裏悠放下茶杯,靠進椅子裏,拿過手邊的美人扇扇着,但仍然沒有回頭。
“你都自稱‘小可’了,還需要本王說嗎?”
百裏悠說話,其實不常說“本王”的。
性格原因有之,但更多的是,他被把自己當“王”,他遲早都要離開的;
這不過就是個暫時的,過度時期的身份罷了,何必挂在嘴上呢?
但現在說本王,那是故意針對對方的“小可”。
黎金辰哈哈大笑,恢複了本來的音色,走到桌邊坐下。
“人言三王爺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小可卻從來不這麽以爲。”
“在小可看來,三王爺才是所有王爺中,隐藏得最深的。”
“包括鸩王,都不如你啊。”
百裏悠笑了,還是平時的燦爛笑容,露出标準的八顆白牙。
也不問他的來意,隻伸手給他倒了杯茶,像老朋友一樣招呼他:“這是今年的新茶,嘗嘗。”
黎金辰此人。
相貌平平,資質平平。
也正是因爲他什麽都“平平”,所以才被自己的父皇放棄了,送到這裏來當質子。
質子的待遇不低,但卻是沒有自由的。
而且一旦兩國開戰,他就是第一個被抓去祭旗的。
然而,他的“平平”,其實也是和百裏悠一樣,是一種隐忍,一種僞裝。
實際上,他的野心大着呢。
當然,他的野心,和百裏悠的野心,是兩個極端。
看他端起茶杯靠近嘴唇,百裏悠才慢吞吞地吐出一句:“本王可不覺得你這是誇獎。”
“噗,咳咳。”
黎金辰差點被嗆到,放下茶杯,十分無奈:“三王爺,是不是誇獎,見仁見智。”
“而你也沒必要馬上就報複回來吧?”
也恁地小氣。
百裏悠悠閑地搖着美人扇:“不是報複,隻是——”
頓了一下,他臉上的笑容一隐而沒:“警告。”
“如果你以爲本王是你可以利用的人,或者是會出賣自己國家和兄弟的人。”
“大門在那邊,請走。”
“不想走,也可以永遠留下來。”
“本王雖隻是個閑散王爺,但殺個把質子的權力還是有的。”
說完,他又笑了,仿佛剛才的陰沉隻是錯覺。
“當然啦,本王也不小氣,你可以喝完這杯茶再走。”
還沒等黎金辰回話呢,他又補充一句:“反正倒都倒了,不給你喝也是浪費。”
“……”
黎金辰自認爲都算是口才好的人了。
隐忍了這麽多年,有些東西都已經刻進骨子裏了。
今晚來找百裏悠,而且沒打算隐藏身份,不是一時沖動,而卻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卻沒想到,真正的百裏悠,和他想象的仍然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哪怕,剛才袒露的,隻是冰山一角。
他隻能無奈搖頭,端起茶杯來品嘗了一口:“嗯,确實是好茶。”
“不過,這麽晚了三王爺還在喝茶,是不想睡,還是有心事?”
說完他哈哈一笑:“不過,三王爺這府裏的防禦,倒真是不怎麽樣。”
他這是還剛才百裏悠的那句“永遠留下來”。
百裏悠卻是不慌不忙地搖着扇子,答非所問:“鸩王府,你去過麽?”
那裏絕對是京城裏防守最嚴密的地方,比皇宮還嚴密。
除非真的是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不然想偷偷潛入那裏,就是找死。
黎金辰的臉色沉了下去,以爲百裏悠是在諷刺自己。
但下一瞬,百裏悠又道:“鸩王府的嚴密,衆所周知。”
“但是鸩王本人,卻不經常在府裏。”
“因爲,他強大到不需要任何額外的保護。”
頓了一下,他迎着黎金辰微變的目光,坦然一笑:“當然,本王和他不一樣。”
“三王府不設防,不是因爲強大,而是因爲沒什麽需要保護的。”
這話聽起來是在說自己的坦蕩,可也能理解爲另一個意思。
黎金辰的臉色變了又變:“所以說,小可剛才那句話并沒有說錯嘛。”
“鸩王的強大,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毫無争議。”
“他是戰神王爺,各種謀略神思當然也不是小可敢妄議。”
“但要說起隐忍,他真的比不上三王爺你。”
“比如,換成三王爺你,就一定不會去燒了禦花園。”
百裏悠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他也不想隐忍啊,奈何他沒有人家百裏連城那樣可以橫行無忌的實力,奈何?
所有的所謂的“布局”“智謀”“隐忍”“等待”,不過都是彌補實力上的不足罷了。
“好了,三王爺,剛才說了這麽多,是你的試探,也是我的試探。”
“現在我們大概都對對方有些底了,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麽?”
“我是帶着絕對的誠意來的。”
現在,他也不自稱“小可”了,換成了“我”。
看似一個簡單的稱呼轉變,卻其實能體現很多東西。
百裏悠卻仍然沒有開口,挑挑眉頭,但也沒有拒絕他。
這就已經是對他的鼓勵。
黎金辰立即抓緊機會,表明誠意:“我得到确切消息,皇上有意想挑撥離間你們三個。”
“就是你,五王爺和鸩王。”
“并且這件事是交給樂安在做,已經進行了有一段時間了。”
“而樂安在宮外的眼線,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左相府的大夫人,劉氏。”
“他們一開始是商量着,想把沐七夕獻給鸩王,把沐潇雨獻給五王。”
“利用女人間的矛盾挑起男人間的矛盾……”
見百裏悠露出不以爲然的表情,黎金辰皺眉:“三王爺,女人的作用非同小可,即使是你,也不能小看的。”
百裏悠擺擺手:“不,本王隻是在想。”“即使真的實現了他們的計劃,與本王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