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看到什麽,他們都隻是旁觀,完全沒有插手。
或者,更準确的說,不是“沒有”插手,而是“插不上手”。
他們倆仿佛是兩個幽靈,雖然存在,但卻不被任何人感知,也無法直接出手做點什麽;
哪怕看到一個孩子摔倒在眼前,想伸手扶一把都無能爲力。
這種感覺,有些挫敗。
可能他們唯一能影響的,就是這個場景中的百裏連城;
然而,他太敏銳,防備心太重,又滿心仇恨,根本無法溝通。
自從第一天感應到他們的存在後,那個百裏連城就更提高了警惕,他們稍微靠近一點都能招來攻擊。
于是,在不想大動幹戈的情況下,百裏連城和沐七夕能做的,大概也隻是看着了。
“唉,雖然說這裏應該不是真實的世界,可是眼看着這麽多的百姓經受戰亂,真的是很難受……”
百裏連城腳踏虛空,沐七夕窩在他懷中,看着下方的戰火連天,隻能歎息。
幸好,他們看到的隻是小部分中的小部分。
場景連連變換,隻顯示關鍵部分,中間的戰争過程直接就跳了過去。
就像看一場隻有開頭和結尾的電影,沒有中間過程。
和上次看小連城不同,現在沐七夕隻希望這個場景趕緊過去,隻希望這場電影趕緊結局。
“他還真是邪惡版的你啊,爲了自己的私仇,竟然什麽都不顧,一意孤行地發動這場戰亂,不達目的不罷休。”
這一次,沐七夕總結出來的結論就是:
神和魔原來是鄰居,也許隻需要一個串門的功夫,角色就會颠倒。
就如同這個場景中的百裏連城,他和真正的百裏連城一樣強大,一樣睿智,一樣果決;
然而,正是這樣的強大、睿智和果決,讓他成爲了百姓們心中最懼怕的“魔鬼”。
提起他的名字,别說剛出生的嬰兒不敢啼哭,就連趴在牆上的蚊子都不敢振翅發出聲音。
他帶領着他的軍隊,從邊疆一直打到京城,兵臨城下。
這一路上,屢戰屢勝,朝廷的官兵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到了最後幾乎是望風而逃。
厲害嗎?
的确是夠厲害了。
可是這樣的厲害,卻隻是一種可憐的強大。
場景再次轉換,他已經帶兵攻破了京城,順利進駐了皇宮,抓住了百裏業,并殺死了他。
按理說,這場電影到這裏就應該是結局了吧?
然而并沒有。
之後的百裏連城并沒有稱王,而是立了太子當傀儡皇帝,他則繼續征戰四方。
就好像,戰争和殺戮已經成了他此生唯一會做的事。
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是戰火的海洋。
或者,他這是如了百裏業的願,變成了真正的戰争機器。
“連城,連城……”
沐七夕撲在百裏連城懷中,一疊聲地叫着他。
隻是呼喚他的名字,沒有其它話可說。
她知道,那個不是她的連城,她的連城永遠也不會做出這麽自私蠻橫的事。
“腹黑”這個詞語,在她的連城身上都帶上了可愛的味道。
然而,她也知道,這個場景中的百裏連城,其實是連城隐藏在心裏的惡念。
肯定有那麽一瞬,連城也産生過這樣的想法,差點做出這樣的舉動。
“連城,謝謝你。”
沒頭沒腦地,沐七夕湊近百裏連城的耳邊,真心實意地說着謝謝。
謝謝他最終戰勝了自己,沒有造成這樣一個凄慘的世界;
謝謝他遵從了心底善良的呼喚,謹守着初心,沒有變成真正的“怪物”。
謝謝他給了她機會,讓晚到的她,還能遇到這麽好的他。
雖然沒頭沒尾,百裏連城卻第一時間聽懂了她的意思,收緊了手臂,擁緊她:“傻瓜。”
真正感到幸慶的,真正該說謝謝的,是他啊。
幸好他當時沒做出這個錯誤的決定,幸好他沒有放任自己的私欲,幸好他給了自己能遇到她的機會。
“夕,若不想看,便閉上眼睛睡會兒吧。”
他們無法走出這個場景,無法避開眼前的畫面,但至少,他們可以閉上眼睛拒絕觀看吧?
“我也不想讓你看到這一面。”
誰都希望自己在愛人面前是完美的,百裏連城看着這個場景中展示出來的畫面,越看越緊張。
不是畫面讓他緊張,而是沐七夕的反應讓他膽戰心驚,就怕她會對他露出異樣的眼光。
幸好她沒有。
沐七夕卻是搖頭:“不,因爲是你,我想看。”
“其實,他也不是完全邪惡得沒救,隻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和你比起來缺乏一些自制力罷了。”
“你看,雖然他走過的地方戰火連天,但他也從來沒濫殺無辜。”
“對那些無辜的百姓和小孩,他不也都放過了嘛?所以,他的内心深處,還是你啊,沒有變。”
“隻是……唉。”
那樣的百裏連城,心中隻有仇恨,看不見身邊的風景,當然也不可能愛上任何人。
他體質特殊,全身是毒的事也完全沒有隐瞞,大大方方地昭告天下,毫無顧慮地運用在戰場之上,讓敵人聞風喪膽;
可是,他越放任,毒隻會越侵蝕他的身體。
他,活不久了。
百裏連城微歎:“興許,他自己也不怎麽想活着。”
不然不會那麽肆無忌憚地使用毒素的力量,還拒絕任何人的醫治。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下一次的場景變換,就是那個百裏連城的死期。
沐七夕閉上了眼睛,扭頭藏進百裏連城的懷中不敢看。
哪怕心裏知道那是假的,也足夠讓她心痛難受。
而更讓她難受的,是在那個百裏連城死後,百姓們竟然歡呼雀躍,敲鑼打鼓以示喜悅。
因爲,在他們心中,安穩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誰給他們帶來和平,他們就擁護誰;
誰給他們帶來戰亂,他們就厭惡誰。
“和我們的世界還真是剛好相反啊……”
沐七夕感慨着:“是不是,我們這一步邁出去,就該換世界了?”百裏連城笑笑,抱着她,一步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