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轉回原處，百裏連城又偏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垂眸把玩着她蔥白的手指。
“後來，我就展開了一系列的調查，越來越确定源頭在于你的神秘來曆。”
“我一直想弄清楚，可是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補充道：“對了，值得一提的是。”
“在調查的過程中，我的感知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具體，已經具體到能知道你的死亡跟空間無關。”
“也就是說，不管在哪裏，隻要根源沒去除，你就還是逃不過命運。”
再頓了一下，轉頭看看沉默的沐七夕，他接着說下去：“再後來，就是和暗合作的事了。”
“合作是他先提出來的，而他說服我的籌碼就是他知道你的來曆。”
話說到此，百裏連城閉口不言，不再往下說了。
沐七夕也暫時沒有說話，像是在梳理着聽到的這些事。
房間裏有片刻的安靜。
片刻之後，沐七夕推開百裏連城，站了起來。
沒等百裏連城抗議，她又轉身投進了他的懷抱裏。
“連城，辛苦了。”
他們到這個空間來，已經五個來月了。
連城從一開始就感知到預示，卻一直把它放在心底，誰也不說。
她能想象得到他的内心有多難受，有多煎熬，然而，他什麽都不說，還每天變着法兒地哄她開心。
這個男人，心裏壓着的事太多了，讓人心疼。
“但是，連城，你忘了一件事。”
“你是王爺，你是戰神，你是百姓心中的神，是士兵們心中的王，也是我心中的王。”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不管爲了什麽，都請不要低下你高貴的頭。”
她的聲音很低很輕，輕到若不是靠在他耳邊說就聽不清的地步；
但是，她的語氣卻是斬釘截鐵，沒有半絲猶豫：“我知道你愛我，很愛很愛，你所做的一切，無非就是想和我白頭到老。”
“此生能遇到你，能和你相戀，能被你捧在手心，我真的很幸福，死而無憾。”
“但是，如果你爲了我的事，丢掉了屬于你的驕傲，我就算死了，也不安心，你懂嗎？”
百裏連城渾身猛地一震，僵住。
他的夕，真的懂他；
他的夕，看穿了一切。
這一次和暗的合作，表面上他很強硬，是暗“求着”跟他合作的；
可事實上，從他被暗說服的那一刻起，他就放下了他的驕傲。
暗真不愧是有着幾千上萬年記憶的老怪物，把所有事情都算得十分精準，真的是毫無破綻；
還是那句話，就算你察覺到是陷阱，也不得不跳。
想必，暗早就知道了百裏連城的預示，也知道他進行的一系列調查和努力；
——或者，這其中也有暗的手筆，不着痕迹地引導着百裏連城的調查。
最後，讓百裏連城意識到，怎麽調查都無濟于事，除非，跟他合作。
百裏連城不是傻瓜，或許早就看透了，這就是暗的陰謀，甚至連陰謀都算不上，因爲他就那麽光明正大地明擺着。
可也正因爲明擺着，百裏連城才更感覺到挫敗。
他真的努力過了，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做到，還需要時間的累積和一些特殊的渠道。
百裏連城比暗差了的，就恰恰是這兩點。
而對于百裏連城來說，估計此生都隻有一個弱點，就是沐七夕。
爲了沐七夕，他可以變得很強，強到無人能敵；
同樣，爲了沐七夕，他也可能會很弱，弱到被人拿捏在手心。
很明顯，暗打算走的，就是第二條路。
他想通過沐七夕，在某種程度上控制百裏連城。
而暗最聰明的地方，就是拿捏的度拿捏得很好；
他對百裏連城的控制，不是想把百裏連城變成傀儡，如果那樣做，勢必會引起百裏連城的抵抗，魚死網破；
他就那麽潤物細無聲地，放低了姿态地，一邊逼迫一邊雙方互惠互利地，緩緩靠近。
他拿捏着百裏連城的七寸，卻又故意掐得不緊，讓百裏連城不舒服的同時，卻也勉強能接受。
說白了，他就是想通過這種迂回緩和的方式，溫水煮青蛙，慢慢地把事情引導着，向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夕……”
百裏連城艱難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這一次夕會遇到這樣的危險，就是暗引導的結果。
事後，他憤怒，憤怒得想毀了全世界。
可是，暗的一句“她沒死”，就掐住了他的喉嚨，讓他隻能把所有憤怒都咽下。
說不恨暗是不可能的，可他拿他沒辦法。
暗的厲害之處，就在于此。
這些事，他沒跟任何人說過；
所有的憋屈，他一個獨吞就夠了。
然而，今天，他才說了個開頭，就被沐七夕看透了。
百裏連城微微收緊了手臂，若不是顧慮到她肚子裏的寶寶，他真的想把她緊緊擁入懷中，能擁多緊擁多緊；
最好，把她直接鑲嵌進靈魂裏，就再也不會害怕了。
他忽然覺得鼻頭發酸，眼眶發熱，像是終于回到家的流浪小孩，委屈得想哭。
“連城，别低頭，王冠會掉；别流淚，賤人會笑。”
沐七夕也加大了擁抱他的力道，一隻手輕撫着他的後腦勺：“你忘了你全身是毒的日子了嗎？”
“那時候，我們也覺得那是不可戰勝的命運，也找不到線索和希望。”
“可是最後，我們不也熬過來了嗎？”
“事情換到我身上也是一樣的，我們要努力，但不能急躁。”
“如果到了最後還是不行，那我們就坦然面對好了，反正，到哪兒你都不會離開我的，是不？”
“是！”
百裏連城聽着她說的話，一掃剛才的陰霾，心底又重新燃起了鬥志火焰。
家有良妻，勝過财權無數。
有這樣好這樣堅強的妻子支撐着他，他若不成爲最強的男人，就真的太丢臉了。
“别低頭，王冠會掉；别流淚，賤人會笑。”
百裏連城重複了一遍沐七夕剛才的話，埋首在她肩頭，忽地語音又變，變得可憐巴巴。
“可是，夕，我還是想哭。”
“……”
沐七夕又感覺到了熟悉的烏雲壓頂，成片的烏鴉飛過，後面還跟着數以百萬計的草泥馬。王爺，你這樣抱着媳婦撒嬌，沒臉沒皮沒下限，真的對得起頭上的王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