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沐七夕念出來的一條條，百裏連城抿着嘴埋頭記錄；
越寫，握着毛筆的手指卻是越緊。
到了這最後一條，他終于忍不住，再次擡起頭來：“夕，不用寫了，你隻要記得第一條就好。”
“其它的，我會告訴你。”
說好了不擔心，說好了要微笑，可是此刻，他卻是眼眶有些發紅，聲音有些哽咽，無法完全隐藏心裏的難受。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準。
沐七夕沒有告訴他，這次小叮關閉，她有很不好的預感,說不定會有大麻煩。
寫下這些，隻是以防萬一。
可是，她越說越多，而他也越聽越難受；
她這像是要忘了全世界，卻又渴望記住全世界的模樣，讓他心疼又心酸；
還有，這都寫了十條了，卻沒有一條是關于她的；
其中有六條是關于他，兩條是關于司空家，兩條是關于京城；
她的腦袋裏，就隻考慮着這些事，把自己都忽略掉了，這讓百裏連城更加心疼，更加心酸。
丢掉毛筆，伸手将她摟進懷裏，百裏連城埋首在她絲滑清香的發絲裏，哽咽搖頭：“夕，别說了好嗎？我疼。”
“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一刻也不會離開，所有事，我都可以告訴你。”
話隻說到這裏，他沒有再往下說；
也沒有必要再往下說。
他們倆都懂，無論這一過程需要多久，無論她變成什麽樣，他都絕對不會離開，絕對會待她如初。
這是不用說出口的承諾，兩人都心知肚明。
沐七夕反手抱住他，閉緊了嘴巴，果然不再說話。
别看她從剛才起就一直很淡定，一直面帶微笑，語調平順，看似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裏有多難過。
她的連城，從小就吃了太多苦，幾乎沒有什麽歡樂的記憶；
現在好不容易解決了體質問題，本該開心，卻又遇到她出了毛病；
她不明白，爲什麽他們倆之間非要有這麽多的波折和考驗，明明，她隻是想簡單地和他生活在一起啊……
“夕，小叮什麽時候關閉？我覺得……”
抱着她，百裏連城這句話說得艱難，但不得不說：“越早越好。”
舍不得放開她，極度擔心她，可卻不得不催促她。
今天一天，她的狀态都很好，沒忘記什麽事，也沒像以前一樣莫名走神，可是，這畢竟是不穩定的，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出大問題；
與其這樣，不如早點着手，早點解決。
沐七夕明白他的意思，點頭：“好。”
嘴裏說着好，她卻更加用力地抱緊了他，眼底有淚：“連城，對不起。”
“叮！系統關閉中，3,2,1……關閉。”
接收到她的确認指令，小叮的虛拟屏幕彈跳了出來，隻簡單地顯示這幾個字，之後無聲消失，再無蹤影。
随着小叮的關閉，沐七夕果然陷入了沉睡。
與其說沉睡，不如說深度昏迷。
因爲她是真的失去了所有知覺，所有官感，完全沒了意識；
這個時候，怕是把她大卸八塊她也不會有感覺的。
“夕。”
百裏連城看着小叮的屏幕跳出來又消失，感覺到她的身子軟下，連忙換了個姿勢，将她穩穩地摟進懷裏護着；
低頭看她閉着眸子，呼吸微弱到幾乎沒有，若不仔細看，還以爲她已經……
“媽咪。”
小龍早就飛過來了，隻是看他們倆抱在一起，沒有靠近打擾。
現在看到沐七夕昏迷，飛到她懷中，擔心地看着她，又擡頭看百裏連城：“爸比……”
“咕咕。”
小黑也剛好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但還飛不動，隻撐起了身子看着這邊。
要說擔心，要說難過，那絕對是百裏連城最擔心、最難過；
但這次好歹是有心理準備的，事先知道是小叮關閉自檢引起的暫時性反應，他還不至于慌亂無措。
摸摸小龍的小腦袋，他抱着沐七夕起身走向床鋪：“放心，媽咪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正如夕平時所說，天上沒有免費的餡餅掉。
她有小叮這個逆天神器，占了不少便宜，但相對的，也要承擔風險。
“小傻瓜。”
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他也順勢躺在她旁邊，百裏連城輕柔地擦掉她眼角滾落的一滴清淚，吻吻她的眉心：“你在這裏，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我們之間，哪有那麽多對不起可講？”
如果照這麽算，最應該說對不起的，是他吧？
當初，他在明知道自己活不久的情況下，卻還是自私地要她嫁給他，不是更抱歉嗎？
讓她枕在他的手臂上，百裏連城就這樣看着她，直到天明。
第二天，沐七夕果然如他所料的沒有醒來。
百裏連城抱着她起床，熟練又小心地幫她梳洗完畢，梳了個簡單漂亮的發髻，抱着她坐到桌邊，嘗試着喂她吃東西。
這是他特地交代丫鬟們做的稀粥。
可是沐七夕卻完全吞不進去，或者準确的說，她是根本不會吞咽；
粥喂到嘴巴裏她也沒感覺，隻會任由它從嘴角流淌出來，滴落到領子上。
百裏連城連忙給她擦幹淨，抱着她去重新換了一件衣服，微微皺眉。
“夕，小叮關閉了，可是你的身體消耗沒關閉啊，不吃東西怎麽行？”
元力越高深，對外界食物的需求量會漸漸減少。
比如像司空暢，一兩天不吃不喝沒問題；
像司空老爺子，三四天不動嘴也沒關系；
像百裏連城，更是十天半月都沒啥大影響；
再往上，到了武尊，估計就真的能“不食人間煙火”了。
但是沐七夕不行啊。
她沒有元力，依靠的是系統能量，現在小叮關閉，系統能量也沒有了，她現在就隻是一個普通人。
沒有食物營養補給，絕對扛不住。
然而，無論百裏連城嘗試多少次，無論是什麽東西，哪怕是清水，都喂不進去。百裏連城的眉頭越皺越緊：“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