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
剛才喚了一聲，秋葉的表情掙紮痛苦，夾雜着濃濃的害怕，嘴唇顫抖，但還是說不出話來。
沐七夕又喚了一聲，同時示意百裏連城站得更近些。
百裏連城萬分嫌棄，斜眼看着地上的小丫鬟，心裏咆哮着想把她轟飛。
除了沐七夕，他向來不準人近身。
一是因爲毒，二是因爲潔癖。
其中，潔癖的原因占大部分。
就連天一，也隻跟在他身後三步距離。
現在，因爲沐七夕的“命令”，他已經克制着站近了，這丫鬟卻還不知足，再近就越過“三步”距離了。
緊皺着眉頭，心裏萬分嫌棄，但又不能不聽話，百裏連城小心翼翼地橫移了小半步。
那謹慎的模樣，就像偷偷靠近怪獸，趁它熟睡時抓緊時間拍照的旅客。
逗得沐七夕想笑又硬憋着，繃起臉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這是爲了公事。”
百裏連城沒有答話，眉心皺得可以夾死蚊子。
管它是爲了公事還是私事，他現在隻感覺到惡心，似乎都能聞到這丫鬟身上飄出來的臭氣。
可憐巴巴地看着沐七夕，隻求能快點結束這非人的折磨。
沐七夕也知道他難受，不再開玩笑，再次試探着喚了一聲：“秋葉？”
随着百裏連城的靠近，哪怕隻是一小半步，秋葉臉上的痛苦神色卻大爲減輕，繼而轉變成了全然的害怕。
像是聽到了沐七夕的聲音，秋葉害怕得瑟瑟發抖，微弱地發出了聲音：“大、大小姐……”
這才是正常的秋葉的語調，抖得不成樣子。
她本來就是沒膽子沒骨氣的人，像清醒時那樣的抵抗，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她身上的。
“秋葉，你好大的膽子！上次我放你一條生路，給你自由，你居然還敢混進王府，毒害我的踏雲駒，你死十遍都不夠！”
對着一個昏迷的人，沐七夕說得煞有介事，語調兇狠淩厲，表情卻是相當平靜，一雙明亮的美眸仔細觀察着秋葉的神色變化。
兩個侍衛噤聲站在一邊，好奇又佩服地看着她。
這樣的審問方式，他們還真是第一次看見。
秋葉沒有睜開眼睛，身體卻是抖得更加厲害，神色慌張：“不，不是我，大小姐饒命！”
她嘴裏隻會嘟嘟囔囔地說着“饒命”，沒有更多的有用信息，但這已足以讓沐七夕高興。
這說明，虛無猜測的這個辦法真的行得通。
當秋葉昏迷時，他們真的能喚出她“真正”的靈魂并對話。
隻要能對話，那離真相也就不遠了。
但是，或許是百裏連城站得不夠近，秋葉的神色還是很掙紮，說的話也颠三倒四亂七八糟的。
“不是我做的……不，奴婢不知道……爲什麽長得和我一樣？”
“對，是她做的……奴婢什麽都不知道……我不要報仇，沐七夕是魔鬼，我不要回去……奴婢見過王妃……”
秋葉開始胡言亂語，像個瘋子般颠三倒四。
她的這種情況，很像是身體裏有兩個靈魂在打架，一個說“我”，一個說“奴婢”。
然而，沐七夕知道，真實情況是，秋葉的靈魂被魔氣侵蝕控制，已經變成了半個傀儡。
之所以是“半個”，是因爲秋葉真實的性子膽小沒用又好吃懶做，爛泥扶不上牆，在遇到極度害怕的事時，真實性格就會跑出來作祟。
這個是沐七夕根據虛無的猜測推斷出來的。
但這個結論又讓人很是哭笑不得。
别人不受控制，可能是因爲意志力太強，心有執念啥的，她不受控制，居然是因爲太過膽小。
那人選中她做傀儡，真不知該說是聰明，還是不聰明。
百裏連城聽着秋葉的胡言亂語，眉心皺得更緊，不甘不願地又橫移了一小步，距離她更近了些。
爲了幫愛妻調查真相，他也是豁出去了，連身上起雞皮疙瘩都不顧，距離秋葉隻有一步之遙。
若是秋葉醒着，知道自己居然能離男神這麽近，恐怕會幸福得直接死去。
随着他的靠近，魔氣漸退，秋葉的本體意識更加清晰，說話也逐漸連貫起來，但又像進入了另一種魔怔狀态。
滔滔不絕，什麽都敢說：“沐七夕，我恨你，你個虛僞的小人，說要給我自由，結果呢？我還不是又被人抓住了？”
“她沒收了我的錢财，逼着我幹活，不給我飯吃，現在還成了别人的替身，這些都怪你！”
“你說話不算話，我要報仇……不不不，我隻是想想，我不要去，沐七夕是魔鬼，去了會死的……”
忍耐着聽了幾句，聽她轉來轉去都是無理取鬧，百裏連城隻覺耐心耗盡，忍無可忍。
寬袍微動，一股勁氣将秋葉抛飛出去，狠狠撞到牆上，再反彈落地，噴出一大口血，趴着不動了。
這回，是真的人事不知，不管是原本的靈魂，還是魔氣，都瞬間沉寂。
“喂……”
沐七夕張嘴，卻終究是晚了一步，這人動手速度太快，事先根本沒有預兆。
百裏連城看她一眼，破天荒地沒有理她，轉身就朝門口走。
出了門口，身形微閃消失，竟然是用上了武皇的全力飛走，第一次丢下了沐七夕。
沐七夕微愣，無奈歎息。
轉頭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秋葉，吩咐兩個侍衛将她擡回牢房，又思索片刻，舉步往外走。
一路上，沐七夕都在回憶着虛無在信裏寫的猜測，回憶着秋葉剛才說的話，想從中找出些更有用的線索。
“王妃！”
剛走出地牢沒多遠，身後一個士兵追了上來，彎腰禀報：“方才，牢裏一個犯人死了，證據指向是茗寒仙子動的手，請王妃定奪。”
“呃？”
沐七夕的思緒還沒從回憶裏完全轉出來，有些微愣：“王爺呢？”
“找不到王爺，天一統領說，請王妃全權處理。”
天一說的？
沐七夕覺得很是意外，但現在沒時間琢磨，返身往回走，一邊詢問：“哪個犯人死了？你把具體情況再跟我說一遍。”
“是個相當重要的犯人……”
士兵一邊彙報，一邊跟着沐七夕走回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