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芷凝側耳傾聽了一陣,除了“唰唰”聲,并無其他,她輕步上前,從門縫往裏看。
院裏真有一個人,正背對着嶽芷凝,似乎是拿着鐮刀在割雜草,院子裏亂糟糟的,到處都是割下的草,看這樣子,他已經忙活了有一會了。
不過,因他臉沒向着這邊,嶽芷凝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列千痕。
嶽芷凝示意夜沉夜嘹兄妹倆守好兩邊,别讓這人給跑了,這才推開了門。
列千痕擅長的是煉丹,修爲并不怎樣高,平時隻用來逃命,故嶽芷凝直到推門,他才聽到動靜。
不過他并沒有受驚吓的表示,慢慢直起腰,回過頭來,赫然正是安門鎮上出現過的列千痕。
“凝兒,你怎麽會來這裏,來找我嗎?”列千痕笑笑,看到嶽芷凝,雖然多少有些意外,但更像是早就等了她許久一樣,十分平靜。
嶽芷凝反而愣了愣,“你……怎麽知道是我?”
她剛才并沒有說話,他不可能通過聲音來分辯,可她在安門鎮見他的時候,是易了容的,如今卻恢複了容貌,他爲何一眼就能看出。
列千痕放下手中鐮刀,輕輕拍了拍手,慢慢走過來,低低地笑,“我怎麽可能不認得你……你跟你娘……”
後面那句話,他說的極低,甚至并沒有說出來,隻在他喉嚨裏打了個轉而已。
“什麽?”嶽芷凝自然沒有聽到。
“沒事,”列千痕卻移開了視線,那眸光中,分明有水潤之色,“一年沒有回來,草都長得這麽高了……”
嶽芷凝皺眉,他眼裏有種深沉的、撕裂一樣的哀痛,是在思念故去的母親嗎?“那,我幫你吧。”
“不用,你坐着吧,我很快就好。”列千痕又過去拿起鐮刀,邊割草邊道,“你怎麽會找到這裏的?我原本想,給我母親上完香,就去京城找你。”
“是嗎?”嶽芷凝倒不懷疑,因他說過,會去找她。
“嗯,今年有些事情耽擱了,不然我也早來給娘上過香了。”列千痕身子一彎一彎的割草,聲音也一下清晰,一下模糊。
嶽芷凝忽然很不忍心告訴他,郦妃已經故去的事,“列先生,我……”
“我知道,師姐已經過世了,”列千痕手上動作沒停,“我就是在她那裏,多耽擱了幾天,你見過她了?是她告訴你,到這裏來找我的吧?”
這個世上隻有師姐才知道,他和母親的故居,而如果不是師姐信任的人,她也不會說出此事。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嶽芷凝苦笑,“不過并不是郦妃告訴我到這找你,因我們去見她的時候,她已經去世了,是郦妃的兒子,韓王殿下帶我們來的。”
“逸塵也來了?”列千痕終于停了手,轉過身來,“他……怎麽樣?”
說起來他隻見過襁褓中的夜逸塵,這麽多年了,從未見過。
“很好。”嶽芷凝原本不錯的口才,在此刻卻派不上用場,“不過,他身體不大好,是咳疾,心裏也有結,所以……”
“情理之中,”列千痕笑容有些苦澀,“畢竟跟師姐從未見過……不過這樣也好,是他的幸運。”
嶽芷凝即釋然了。
她就知道,像列千痕這樣的人,是不會沉迷于過去的,“列先生……”
“叫師父吧,”列千痕挑了挑眉,“我教你煉丹,我隻收你一個徒弟。”
嶽芷凝,“……”
幸福來的太突然,她都不知做何反應,臉容都有些僵硬。
“鬼域神醫”行蹤不定,又高冷,尋常人别說是拜師了,就連見他一面,求他一顆丹藥都難,更不用說拜師了。
所以,她要不要弄清楚,列千痕跟她之間,到底有什麽淵源,他爲什麽要這樣幫她?
“師父,其實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誰?你好像對我很熟悉,我的事你都知道嗎,你爲什麽什麽都不問,就願意收我爲徒?”嶽芷凝忽又想起一件事,“在安門鎮的時候,我是易了容的,你爲什麽也能一眼就認出我?”
列千痕笑笑,也不明說,指了指她手腕,提醒道,“你手上的燙傷,是我幫你治的。”
“燙傷?”嶽芷凝腦中有刹那的空白,然而很快,往事如同快放的電影鏡頭,唰唰閃過她的腦海,模糊的記憶,瞬間變的無比清晰,她忍不住驚呼,“啊,你就是……”
那個當年非要收她爲徒的煉丹師?
霧草要不要這麽巧!
兩人大概有十年沒見了吧,她對那個煉丹師,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難怪絲毫沒有往那方面想。
在安門鎮的時候,她也一點都沒認出他來,看來是因爲自己毀容的事,她刻意忘卻幼年之事,連帶着也把列千痕給忘了個一幹二淨。
“是我,看來你真的很讨厭煉丹,否則怎會一點都不記得我。”列千痕一副惋惜的樣子。
“我沒有讨厭煉丹啊,我喜歡,非常喜歡,我現在就想學,你還願意教我嗎?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嶽芷凝立刻就跪了下去。
看來是蒼天有眼,知道她急于學煉丹,就把這現成師父“空降”到了她面前,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當年她是不喜歡煉丹,可那是原主啊,不是她,現在她無比渴望學會煉丹,煉出更多、更高級别的丹藥才好,現成的師父在眼前,不要學的是白癡。
列千痕,“……”
不會是他認錯人了吧?
十年不見,她的态度,居然轉變的如此徹底?
剛才他說收她爲徒,教她煉丹,其實是做好再被她拒絕的準備的。
當然這是因爲,他并不知道嶽芷凝已經靈魂不再,且去過“幽冥之森”,有了非同常人的際遇,他确實不能再拿以前的眼光看她了。
夜逸雲和夜逸塵恰在此時到來,見嶽芷凝如此,夜逸雲皺眉,“芷凝,你這是做什麽?”
目光落到列千痕臉上,眼神有些冷。
“沒你事,我在拜師。”嶽芷凝向後一揮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師父,你别壞我的大事。”
夜逸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