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逸雲驚異地看着她，沒想到她勸起人來，自成一路，雖犀利殘忍，卻句句在理，讓人反駁不得。
夜逸塵明顯也很吃驚，但仍有些不服氣，“可我跟别人不一樣，我的經曆……”
“你的經曆的确是跟有些人不一樣，可你覺得你是最痛苦的嗎？不，不是，”嶽芷凝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還有人比你更痛苦，比如先皇，比如先太子，比如你母妃。”
夜逸雲拽她一下，“可以了，别再說了。”
拿誰做例子不好，幹嘛非說這幾個人。
夜逸塵抓緊了被單，渾身顫栗。
“對不起，王爺，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嶽芷凝汗顔了一下，“我隻是希望你能明白，先皇他們承受的痛苦，不比你少，你或許的确有應該悲傷絕望的理由，卻不應該辜負郦妃對你的期望，她的死，可說是洗清了自己的罪，她希望你好好活着，她犯的錯，她自己承擔，你這樣，是想讓她死都不得安甯嗎？”
夜逸塵怔怔看着她，出奇迅速地平靜了下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十九弟，嶽大小姐，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夜逸雲從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何況他早派了人盯着這裏，一有不對，立刻就會處置，“芷凝，我們先回去。”
嶽芷凝也覺得說的夠了，有時候逼人太緊，并不是好事，需要有适當的緩沖，“走吧。”
剛走到門口，夜逸塵忽然道，“芷凝。”
嶽芷凝愣了一下，回頭，“什麽？”
怎麽忽然叫這麽親熱？
“謝謝。”夜逸塵總算是笑了，這笑容單純清澈幹淨，是那種願意放下包袱，輕裝前行的釋然。
嶽芷凝粲然回他一笑，“不謝。”
原本嶽芷凝以爲，夜逸塵會消極一陣子，雖然她急于知道去哪裏找列千痕，但還是不忍心追着問，想着至少過個十天半月，他情緒穩定了再說。
結果隔了一天，夜逸雲就讓人傳話，說是夜逸塵在整理郦妃遺物時，看到列千痕給她的信，知道要去哪裏找人。
嶽芷凝當然歡喜不盡，換了身利索的衣裳，立刻出來跟兩人會合。
“列千痕的故居？”
看完列千痕給郦妃的信，嶽芷凝明白了。
“是的，列千痕以前是與他母親同住，他母親過世後，就葬在了他的故居不遠處，每年他母親的忌日，他都會回來爲母親上香掃墓，住個十天半月，這是一年裏，唯一能找到他的時候。”
很湊巧的，列千痕母親的忌日，就在七、八天之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還沒走。
“那真是太好了！”嶽芷凝興奮道，“天助我也！”
喊完又覺得自己太不地道，人家親人的忌日，她太張揚了真的好嗎？
再說，韓王還難受着，她這樣總是不好。
夜逸雲拍拍她肩膀，“冷靜一點，未必能找到列千痕，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我會的。”嶽芷凝忙低眉垂目，不再多說。
其實夜逸塵從來沒去過列千痕的故居，是根據郦妃在信中所說，再查看了縣志，才确定下來。
從京城到那裏有半天的路程，也不算太遠。
進了小鎮之後，沿着大路一直走，快到盡頭時，是一個小小的村落，問了幾個人，總算是找到了那座舊宅子。
當初列千痕和他母親住在這裏的時候，宅子用他母親的名字命名，而他母親在他未成“神醫”之前，就已過世，所以并無人知道，人人都要找到的“鬼域神醫”，每年都會回來這裏。
這個村子不大，道路打掃的很幹淨，一種混和着泥土清香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宅子的大門沒有上鎖，侍衛上前敲了敲門，等了好一會無人應聲，夜逸塵即上前開門，走了進去。
夜逸雲等人随後跟進，一看之下，就知道這裏已經許久沒人住過，院裏的雜草已有一尺來高，門前石階也都被雜草淹沒，屋門沒有上鎖，挂着的鎖上鏽迹斑斑，透着荒涼的味道。
夜逸塵推門進去，小小的窗戶被木闆釘牢，屋裏光線很暗，牆邊一張木闆床，沒有被褥，隻光秃秃的床闆，上面落滿了灰塵；
牆角放着一個梳妝台，應是列千痕母親梳洗所用，另一邊放有一張小桌，兩個小凳，其他也沒什麽了，簡陋的很。
“沒人嗎？”嶽芷凝跟進來，掃了一眼。
“沒有，”夜逸塵轉身向外走，“我們出去等吧，這屋裏的東西，都不要動。”
“好。”
他們都來到屋外，表情一個比一個凝重。
這樣等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更沒有人可以确定，列千痕有沒有離開，或者說，今年根本就不會來。
直到日落西山，也沒人回來，一直這樣等着，也不是辦法，夜逸雲即讓人到村子裏去找一找，有沒有客棧之類。
結果侍衛很快回來，說是沒有客棧，這也不奇怪，村子總共才這麽大，平常也沒有人來，若是開了客棧，給誰住？
沒辦法，夜逸雲吩咐侍衛在附近尋了一處人家，與他們商量好暫住幾日，給了他們一大筆銀兩讓他們先搬出去，并不得來打擾，待到他們走了，房子還會還回去。
這戶人家平白得了這麽大好處，歡喜莫名，立刻将房子裏外打掃得幹幹淨淨，臨時搬到親戚家去對付幾晚。
夜逸雲即讓侍衛分批守在屋子那裏，隻要看到列千痕回來，就來禀報。
小村的夜非常靜谧，這裏處處簡陋，也沒有可供玩樂的地方，嶽芷凝等人早早吃過飯，閑逛了一會，就各自歇息。
夜逸雲與嶽芷凝在院子裏乘涼，淡然道，“彭家也在找列千痕。”
“是爲了彭思瑩，我知道，”嶽芷凝冷笑一聲，“她被我廢了，但沒我這麽好的運氣，如果沒有‘六陽回生丹’，她這輩子都别想好起來！”
除了列千痕，沒人能煉出“六陽回生丹”，彭家要找列千痕，有什麽稀奇。
“彭家還揚言，不會放過你。”夜逸雲一副不屑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