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我悄然走到她旁邊,心裏是擔憂的,但語氣是冰冷的。
她擡頭來看到是我,趕緊強打起精神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來掩飾自己的疲憊,“哦,我……就是走累了,在這兒休息一下,你們帶孩子去玩吧,不用管我,哎,可能是年紀大了,身體越來越不行了。”
原來她還想着隐瞞。
看到她這張病怏怏的臉,我心裏很不是滋味,以往的那份冷漠也沒堅持多久,語氣就軟下來,“你生病的事,我都知道了。”
她眉頭一皺,神色張皇,“……”
“下次化療是什麽時候?”我表現出了自己的關心,問,“有沒有效果,現在感覺怎麽樣?”
她手背擦了擦眼睛,很久沒有從病情被拆床的那種無地自容裏恢複過來,後來才哽咽着,“看來你爸都告訴你了,呵,我對他叮囑過很多遍,不要告訴任何人,沒想到他還是說了。不過你知道了,應該高興才是啊,你那麽恨我,我終于活不了多久了……”
“現在是說這些的的時候嗎!?我在問你的病情!”
她又苦澀一笑,“沒想到你也會關心我的病情,實話跟你說吧,我最樂觀的結果也不會超過5年,就看自己的造化吧,現在是活一天算一天了。我已經放棄了放療化療,實在受不了那種痛苦,反反複複的折磨最後還不是得死,不如放棄,過好剩下的每一天就行了。”她說着說着,已經淚眼模糊,哽咽着沒法說下去了。
我心裏也在一陣陣的抽痛,表面卻還是那麽風平浪靜,整個人都是僵的。
“不準放棄。”我困難的說出了這句話。
她眼裏掠過一絲欣慰,但還是搖搖頭,“我自己的情況我最清楚,再怎麽瞎折騰也無力回天了。反正,你恨我,你爸也一心要跟我離婚,連歆也埋怨我,我活了五六十年,操勞了一輩子,也沒落得個好處,你們都看不慣我,我早點死了幹淨!”
“我沒時間聽你這些自怨自艾。”我抓住了她的手臂,“走,現在就跟我去醫院,重新确定一個治療方案,國内不行就去國外,快點!”
“連……連恺,”她看到我态度的回暖,變得很激動,激動的語無倫次,“你,你這是,你要……算了,我不去,不要浪費時間和金錢了,沒用的……”
在我的要求下,梁秀行去了醫院住院接受系統的治療。
我把消息告訴了韋連歆,她的反應很大,第一時間沖到了醫院裏,對着梁秀行大哭,哭得喘不過氣來,“媽,你怎麽會患了這麽嚴重的病,爲什麽不告訴我,已經确診了嗎?你去過幾個醫院?會不會是差錯了,要不要出國再查查?我不信,我絕不信,你不是一直都很健康的嗎,你一點都沒老,不會的……”連歆哭得很傷心,顯得很無助很絕望。畢竟從前都是無憂無慮的,突然面臨這種噩耗,一時間肯定接受不了。
“哭什麽啊,我還沒死呢,死了再哭也不遲。”梁秀行說的有氣無力。
“媽!”
韋連歆好像突然就變得成熟懂事了,對梁秀行很貼心,願意在醫院親自照料她,在病床前一再的表示忏悔,“媽,對不起,我過去一直不聽你的話,我不該跟那個人渣結婚,弄得自己孩子沒了還差點入獄,我實在太混賬了……我現在才明白自己錯的多麽離譜,我不該傷你的心,對不起,媽,你千萬不要放棄自己,一定一定要堅持治療下去,我以後每天都會陪在你身邊……”
“哥,”韋連歆私底下又勸我,“媽已經這樣了,你怎麽還是闆着一副面孔,你一點良心都沒有嗎?她隻有幾年的生命了,你認真想過這是什麽意思嗎,她隻能活兩三年了,或許再差點隻能活一年,一旦走了,她就永遠永遠的消失了,我們再也看不到她,聽不到她的聲音,你以後再後悔都來不及了,人死如燈滅啊……這輩子我們能成爲一家人就是緣分,爲何不在她剩下的時間裏,讓她至少心理上好受一點呢?”
我被韋連歆這番話說動了……
她說的對啊,人死如燈滅,一旦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就像韋鵬程。
我終于還是因爲她的病,在她面前低了頭,重新喊出了那聲‘媽’。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原諒她了,隻是真的已經恨不起來了。不得不承認,我多希望她可以長命百歲,這樣我不管在什麽年紀,在她面前都可以是個孩子。隻不過,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生活因爲梁秀行的絕症,又蒙上了一層陰影,卻因爲孩子的存在,多了一份希望。
沒過多久,我和周一如又去了铛铛的養父母家裏,跟他們交涉了孩子的事情,給了他們一筆巨款作爲這些年撫養铛铛的補償,對方雖然不舍,不過還是接受了。而铛铛呢,畢竟在那個家生活好幾年,偶爾還是會吵着回家,但時間久了,也會慢慢習慣跟我們一起的新生活。
接下來亟待解決的就是周一如和夏楓濤的離婚問題了。
我們沒有再跟夏楓濤接觸,也不回應他的任何報複,直接找了代理律師走法律途徑。
向律師提交了各項證據,要離掉這個婚其實是輕而易舉的,夏楓濤那邊也很快收到法院傳
票,可他卻一直不予回應。
就在這段僵持的時間裏,我把主要的精力又轉移到了工作上。在某天打開電腦看盤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運作了将近一年的一隻股票,出現了突然暴跌的情況……看來是有新的主力加入了,正好在我準備出貨的關鍵時刻來勢洶洶,後面幾天的博弈才發現對方的實力非同一般,明顯是有目的的在打壓,更爲糟糕的是,我竟然被套進去了!
通過分析對方的運作手法,很熟悉,就是夏楓濤。我早幾年很重視這隻股票,也花了巨額的資金在裏面,早就對股票所在的公司做了深入調研,跟裏面的大股東也配合良好,從低位吸籌到大量買入拉升股價,直到最後的洗盤抛貨階段了,本來一直得心應手,一切按照我操縱的在走,順利離場的話,是可以賺幾個億的……沒想到夏楓濤竟然用這樣的方式将我套牢,意圖報複。
市場沒有絕對的赢家,也沒有常勝将軍,莊家有強大的優勢,也有巨大的劣勢,散戶被套,可以等待莊家來解救,莊家被套,不可能等待散戶來解救,隻能自己拯救自己。
我進行了一些列的自救,想要拉升股價,但要持續跟對方抗衡下去反敗爲勝的話,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不然隻能割肉出局,損失慘重……可目前,我手頭并沒有這麽多可供馬上調用的資金,大部分都被投到其他的股票裏了。
周一如得知這個困境後,立即去周順成那裏求助,但周家這兩年本就負債累累,自身都難保,哪裏還有錢給我炒股用,就算有,周順成也不一定會答應。
“要不,”周一如眼睛一亮,“去找白深深幫忙吧,她肯定會答應的。”
我聽到這個,心情更差,語氣也不太好,“找她幹嘛?有病?就算真的虧個底朝天,哪怕公司賠進去了又怎樣,大不了重頭再來。”
“但是……”她一臉的糾結,“不過是借錢而已,隻要打敗了那姓夏的,就可以馬上還給她,我不覺得有多大的問題。如果你不好開口,我可以去找她。”
“你敢!”
是的,那個名字,那個女人,還是讓我敏感,非常敏感,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的聯系,尤其不願接受她的任何幫助,我不是恨她,也不是還愛着她,隻是覺得她的出現,就是在提醒我過去的不堪,讓我倍覺恥辱。
我知道,我根本還沒有完全走出來,我無法正視那段感情……
“好,”周一如咬咬唇,無奈的,“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事情陷入了僵局。實際上,我不可能甘心就這樣被夏楓濤報複的,如果真的被迫出局了,我這次的損失達到十個億以上,到時候其他股票所需的資金又會缺口,公司的經營也會面臨困境,我必須想别的辦法。
我給一個在銀行做高管的朋友打電話,想讓他疏通關系幫我貸款,但可能是受上次的新聞事件影響吧,他推三阻四的跟我打太極,沒提供幫助不說,還間接的将我奚落了一番。
第二天,就在我又忙着找别的人脈時,我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來人居然是韋連恒!
我跟他相互對視了兩三秒。
可能自己正處于一個失敗的狀态吧,我特别不想看到他,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狼狽,隻冷冷的問,“你,有事嗎?”